「你給我記好了,相思引有解,而且是絕對能解!若是以後再讓我听見相思引無解,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來人,帶陳大人下去,拖到渡口,賞二十軍杖,以儆效尤。」男子丟開了手里衣襟,再也不想搭理任何人,陳鋒暗自吸了口氣,看著他嗜血一般的眼神,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是真的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他們的皇上果然是中毒不輕,這毒還是最無形最具殺傷力的情毒。
起伏的杖刑之聲響起,引得眾人圍觀,女子推開房間的窗,就看見陳鋒在那渡口的長條凳上趴著,忍不住喚來雲來。
「陳大人這又是怎麼把皇上給招惹了?」女子將服完藥的空碗放進雲來手里的托盤內,淡淡的問了一句。
「夫人要回南朝了,皇上的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這些日子下面這些人可都是提著腦袋在做事情,就怕一個不小心惱了皇上的性子。」雲來偷偷打了個哈欠,昨晚幫含臻配新藥又忙活到半夜才休息,這白天又不能在女子的面前表現出來。其實宓可哪里知道她這一趟出來,幾乎整個太醫院都搬上了馬車,研究新藥是一直就沒有停過的,光是負責這配藥,選藥的人就足足有六、七十人之眾。
「去,請皇上把板子停了,讓陳大人來見我,就說我有重要事情請陳大人幫忙。」
冬景蕭瑟,渡頭兩岸枯木凋零,只有幾點臘梅稀疏點墜在枝頭,才救活了這一鎮的風光。女子將自己裹在厚厚的大裘之內,看著一身狼狽的陳鋒一扭一拐的走了進來,不忍心痛,若不是她及時停了板子,現在的他想必也該是爬著進來。
「雲來,還不給陳大人墊個軟墊,再把皇上賜給我的冰肌膏給陳大人帶上來。」女子邊說,邊伸出手去攙扶男子坐下,卻讓陳鋒一臉的受寵若驚,嘴里慌忙的喊到︰「女侯,使不得,你都是病人,陳鋒怎敢勞你相扶。」
「什麼使得使不得的,月兌了這身朝服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沒什麼官級品位的,若真要說個不一樣出來,那無非就是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宓可這一路,得的都是陳大人的照顧,客套的話我也不想說,今日借這個機會就在這里就以茶代酒謝大人一聲,感謝這大半年來大人的照顧,望大人日後珍重。」女子氣息平靜,雙手沉穩的將一杯清茶奉了過去,讓陳鋒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人家都說女人的心思比海還要深,而眼前這個女人那更是海中之淵,深不可測,剛才才因為她挨了皇上的板子,他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女侯太客氣了。」陳鋒腦子一轉,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打的什麼主意,謹慎地凝視道。
「陳大人有將相之才,但卻因為我的原因屢次被皇上責罰,宓可心中有愧,今日請大人過來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想閑話幾句。不知道在陳大人心里,皇上待我如何?」女子迎上陳鋒的疑惑,對他嫣然一笑,這一笑足以秒殺了他全身的警覺細胞。
「自然是好得沒話說,連瞎子都感受得到。」陳鋒此話絕對沒有任何拍馬之意,全東岳那怕是傻子想必也看得出來簫如然對她的好。
「那大人覺得皇上是否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女子一步步靠近他的位置,目光深深的打量著他,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
「皇上自然是重情重義之人,不然莫說康王殿下早就死了,就是你我定也下不了那昆侖雪山,皇上三番五次為女侯涉險,若是小人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那既然如此,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君王值得不值得大人誓死效忠呢?」女子停了一停,看了看陳鋒的表情,見他搭腔,又是對他燦然一笑,看得他是目眩神迷,今天這女侯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怎麼一直都在對自己笑呢?正在陳烽飄飄然之際,女子又頷謝道,「如然自幼生活在殘酷的宮廷,經歷骨肉相殘,親人背叛,性格是涼薄了一些,偶爾也就把脾氣發到你們這些官員的身上來了。其實他不是真的想對你們發火,但他性格直接,又不善婉轉,想必在這內閣之中也是得罪了不少大臣。以前倒是有白顏為他出謀劃策,疏通關節。如今這國師一去,自然也是少了個貼心之人,大人你文武全才,如今天下兩分,局勢一目了然,東岳正當用人之際,宓可希望大人對皇上多一些理解和擔待,包容下皇上的脾氣,好好輔助皇上成為明君。雖然宓可不了解大人做官的初衷是什麼,但一個好的臣子不光要做皇上的左右手,還做國家的奠基石,要能肩挑大梁,法正朝崗,也要能游刃宮闈,了解君王的心思。」女子邊說邊嘆了口氣,這話她早就想說給陳鋒听了,但一直沒有機會。簫如然的脾氣她是很清楚的,就算自己招惹了他,倒霉的也一定是身邊的下人們。這仿佛成為皇室子弟的一個通病,不光是他,連衛羽坤也是一樣,所以白小三和喬虎他們都沒少挨板子。但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次數多了,又沒有個人在中間調和,遲早要生出個怨恨之心來。如今白顏死了,簫如然身邊能信任的人除了個喜公公還真是少得可憐,但宦官終究是宦官,大事不可托,說百了他現在身邊就是一個說心理話的人都沒有,她自然是擔心他。所以她要幫他籠絡陳鋒,讓他成為他的左右手。
「女侯實在是太抬舉陳鋒了,陳鋒惶恐啊。」男子慌忙回應,狐疑的打量著面前的女子,不知道她兜兜轉轉究竟想說什麼。
「陳大人,從你第一次出現在瑞王府我就知道你定非凡人,南都出來以後宓可就把生死托付給了大人,半年相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在我的心里大人不光是東岳的一名臣子,更是一個宓可值得信任的朋友。當初若不是信你,如今我也不會站在這里。還有幾天我要回去了,雖然我不是東岳人,但我不能忘了皇上對我的情誼,所以宓可想在這里拜托大人,替我這個朋友好好照顧皇上。士為知己者死,若大人對皇上真心,皇上必定也會回予真心。」女子懇切的望向陳鋒,讓男子內心頓時熱血澎湃,從他出生到進入官場,雖然也有人刻意奉承,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確定的肯定過自己,而且這個人還是個非凡傳奇的人物。
「君臣君臣,沒有君就沒有臣,沒有臣又何來君。古書有雲︰雖有明君,百步之外,听而不聞;間之堵牆,窺而不見也。而名為明君者,君善用其臣,臣善納其忠也。信以繼信,善以傳善。是以四海之內,可得而治。是以明君之舉其下也,盡知其短長,知其所不能益,若任之以事。賢人之臣其主也,盡知短長與身力之所不至,若量能而授官。上以此畜下,下以此事上,上下交期于正,則百姓男女皆與治焉。大人是明理之人,謀略絕對不在白顏國師之下,但胸懷卻比他寬闊了千百萬倍,雖然如今官位不即宓可,但將來也定是封侯拜相之人,若是皇上的小情緒偶爾傷了大人的心,務必請大人多多擔待。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皇上是大人的伯樂,更是大人的點金石,宓可希望大人能以天下人的福旨為已任與皇上一道攜手開創一番盛世宏篇,宓可也相信白顏國師沒有看到,大人定能看到。」女子莞爾一笑,好似對他充滿了絕對的信心一般,她不斷的鼓勵他,給了他無比堅定的信心。
命運在很多時候都會給人們一些特別的機會,若是能把握好這個機會往往就會改變很多的事情。陳鋒心里明白,女子是想告訴他眼前的東岳就是他大展拳腳的好機會,而他的伯樂自然就是失了國師一臂的簫如然,如果自己盡心盡力,忠心不二,他日的成就和地位自然也是非凡。只是他一直搞不清白她既是瑞王的妃子,很有可能就是南朝的皇後,她為什麼要如此費心幫敵國的皇帝?
「陳鋒謝女侯提點,女侯所托之事,陳鋒畢定一生銘記,大丈夫一言九鼎,絕不辜負。」男子強忍著臀部的巨痛,艱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弓子,恭敬的深深一拜。他心理明白,不久的將來他定會平步青雲,一往無前。
此時在宓可所處房間一旁的另一間房內,男子久久站在牆邊,透過牆上的暗窗他將旁邊兩人的對話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哎,若說姑娘對皇上無情,老奴還真是不相信。皇上若是真的不願意姑娘離開,不如…」喜公公不經意的插了句話來,但這話中明顯有另外一層意思。
「不要,現在說這些又有何意義,當年是我自己一手促成,因果循環,如今只要她能活著,什麼都不重要,不管她在哪里!」簫如然走到窗前,扭過臉去,不讓喜公公察覺到他的失意,心里依舊是矛盾的,特別是听了她對陳鋒所說的這些話後,更是心如刀割一般的難受。她不在意自己?從來都不在意?若是不在意為什麼又會如此用心良苦?成就了陳鋒無疑是給南朝添了一個勁敵,但她半點猶豫都沒有,一切都是那般的干脆。
原來,她終究還是在意自己的,雖然她經常和自己吵吵鬧鬧唱對台,但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孤立無援的處境,她刻意的幫自己拉攏權臣,她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心月復,如同她殺了自己戰馬,又硬是給自己選了匹踏雪。終究還是那個善意的女子,就算是道不同,也在努力的嘗試著去調和與化解,她就像一只磨心,夾雜在兩個國家之間,寧願自己累寧願自己苦,也妄想著能換來天下的和平。關于陳鋒他自然會如她所願,她的眼光他從來都不會懷疑,可是她永遠不知道,就算全天下的忠臣良將都效忠自己,卻也不抵她在自己身邊的半分回眸。
在這個世間,總有那麼一些地方我們注定無法到達,總有那麼一些人注定無法相守。有些事,我們明明知道是錯的,也要去堅持,因為不甘心;有些人,我們明明知道是愛的,卻不得不放棄。
男子久久屹立在窗前,就那麼呆呆的看著,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女子都睡下了,他才淡淡開口︰「南都那邊情況如何了?」
「衛正軒已經入葬皇陵,但衛羽坤並沒有即刻登基,只是繼續攝政。如今他已從南都出發,會親自到重州接康王和姑娘。那些個老臣子想必也是等得不耐煩了,听說那上書奏請他登基的折子是多如雪花,但他執意不登帝位,如今這南朝的皇座就這般懸著,讓真是讓人搞不明白了。換成別的國家早就爭得頭破血流了,就南朝怪了,就這麼空著,居然也無人敢站出來說半句閑話。」喜公公手里托著食盤,將一碟精致的點心給男子遞了過去。
「爭?」
「呵,誰人敢爭?縱觀南朝上下,哪個敢站出來和衛羽坤爭?太子平?一個蠢貨,憑什麼和他爭?戰功、人馬、聲威、謀略?他樣樣不缺,誰爭都是死,除非他自己不想要,若說他真的欠缺什麼,恐怕就是一顆帝王之心了,又或許他根本從來就不在乎這個皇位。」男子邊說邊信手拈起一塊糕點放到嘴里,嘗了一嘗,「這東西不錯,等會讓人給可兒也送盤過去。我見她最近胃口也開始消減了。」
「老奴愚鈍,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希望瑞王登基,還是不希望呢?」這些日子喜公公半天也看不出皇上對南朝的事情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了,他越發的發現現在這個皇上與以前那個皇上不一樣了,至于哪里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
「他登不登基與我何甘?我只希望他待可兒一如最初,僅此而已。」他轉過頭來,雙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采,映襯著紅亮的燭火,看得喜公公不敢質疑。原來坦蕩竟是這般舒暢的感受,沒有天下與江山的阻撓,沒有陰謀詭計的橫生,他的心里只有她,僅此而已。
一夜間,眾人皆是輾轉反側,直到天明。
第二日,一行人順順利利過了安陵渡頭,上了官道。
陳鋒的心思果然細膩,將馬車改裝得如履平地一般,里面加了軟榻和暖爐,女子坐在其中絲毫沒有顛簸之感,這一路也是平平安安,七日之後這個聲勢浩大的隊伍才緩慢駛進了菖州城,此時沿途已是大雪紛飛,四處一片銀裝素裹。
入城之時已是深夜,原本她是可以不下車去的,但听聞接駕的將領是諸葛世樂,還是強打了精神,穿著打扮好,讓雲來扶著,走了出去,雖然近日她的病情並沒有多大起伏,也沒有再發生嘔血的征兆,但看著臉上那兩只巨大明顯的黑眼圈,簫如然依舊是一臉不爽。
撩開車簾就見那燒得通紅的火把和城門口迎接的諸葛世樂,他高高的坐在戰馬之上,一身英氣逼人,他的身後是整齊劃一的軍隊。一見簫如然和女子下了車,他才翻身下馬,箭步而來。但期間他並沒有多看簫如然一眼,而是一個心思都盯著女子,看得發痴。
「微臣奉旨接駕,給皇上請安。」他匆忙的行了禮數,又走近女子的身邊,殷切的說道,「女侯一路辛苦了,我已讓人在官驛備了酒菜和熱粥,還請皇上與女侯先行移步用膳,連日的舟車勞頓,女侯清瘦了不少,這天寒地凍的日子吃點東西緩和緩和再休息也不遲。」他也不管眾人願意不願意,反正就是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先吃飯再睡覺。若是換成別人自然不敢如此囂張,只是他是諸葛世樂,簫如然對他的秉性了如指掌,也難得與他過多計較。他回頭看了看女子的眼色,宓可微微一笑,表示贊同,他也就不再多說,將手伸了過去,讓女子掌著下了車,而後又為她系牢了身上的狐裘,接著才向諸葛世樂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進城。
兩人無端變得默契的舉止讓一直遠在邊關的諸葛世樂很是不爽,紫荊關一戰他被南朝的將領所傷,一直呆在菖州養傷,白顏死後,衛家退兵,接著是衛正軒去世,整個東岳邊境線都進入了緊張的防御階段。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左等右等他並沒有等來衛羽坤的大軍,而是等來了自己的皇上,他一旨聖諭傳來,結果就是要送女子回去?他真的要送她回去?
進了官驛,女子老遠就看見在門前徘徊的白小三,如今他已卸下戎裝,又還原了那一副市井痞子的模樣。從接到簫如然要送女子回去的命令開始,他便終日迫不及待的守侯在這里。
「王妃!」白小三老遠就急匆匆的小跑著沖了出來,卻見女子面帶病態,儼然一副被摧殘過的花朵一般,頓時就眉頭一皺,惡狠狠的護在她與簫如然的中間。
「狗皇帝你對我家王妃做了什麼?」他本就是無禮無節之人,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
男子一听,眉頭微微一緊,正想發火,卻見女子一手拉上了他的手,盈盈一笑,另一只手已是敲到了白小三的頭上︰「怎麼,幾日不見又欠修理了?怎麼給皇上說話的?我是身體不好,但和如然無關,你這個性子還真是要改改了,給你說了多少次,沖動是魔鬼。你看你在這菖州吃好的喝好的,出去也是大小官員一呼百應的,那樣不是沾了皇上的光,還不快點給皇上賠禮。遇事就這樣咋咋呼呼的,你不敗都奇怪了。」話音剛落,所有的隨從眼楮頓時就落到了白小三的身上,他如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乖乖的縮回到女子一邊。大家暗自嘲笑,果然這能收拾白小三的,天下間就數宓可。
「我的好王妃,好郡主,我這不是怕你吃虧嗎,你看看,才多久不見,你怎麼這身子又差了這麼多,剛剛一看到你,我還真的嚇了一跳,還以為你被拉到西疆去練了毒呢。你放心,我白小三在這里誰都欺負不了你,小三就算拼命都會護你周全。」
「去去去,你這潑猴,有皇上在這里,還輪不到你來護夫人周全呢。」雲來劈頭就是一陣數落,簫如然知道他是護主心切,也不與他計較,任由女子拉了手,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官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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