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睡醒的藏冬抓了抓頂上蓬蓬的亂發。
「那個……軒轅小子,稍微克制點啊。」真要都打死了他怎麼去向晴空交代?
偏偏軒轅岳就是要曲解他的話意,「你是說我方才的禮數不夠周到嗎?是我的錯,我這就重新再請安一回。」
還來?
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嗎?不就是傷了他們的師父嘛。
看樣子在軒轅岳沒消除完滿月復的火氣之前,是啥事都不必做了,藏冬晃腦地來到皇甫遲的身旁坐下,正大光明打量起正望著殿外出神的皇甫遲。
感受到一旁熱烈的目光,皇甫遲微微側過身。
「你是戰神?」一身強大到難以掩藏的神力,放眼神界,也就只有那幾個出名的神仙了。
「是山神,在下不干戰神已有幾千年了。」
不想解釋的藏冬擺擺手,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他瞧,「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向你請教。」
「什麼問題?」
「听說你養孩子的方式就是隨便他長?」難道從沒有人告訴過他,教壞孩子讓孩子長大後去禍害別人,是件極不道德的事嗎?
「有何不對?」皇甫遲至今還不知他的教育成果。
「不對,大大的不對!」藏冬指著臨出門前才又被燕吹笛踩過的臉頰,「你瞧瞧我這張老臉,三不五時就挨他揍挨他踩,這像話嗎?」
「……在本座面前,他從來不敢。」更別提做那些事了。
「對你他當然不敢,對別人可就不是了。」藏冬討好地對他涎著笑臉,「不如這樣吧,你就教教我你這師父的威風是怎麼顯擺出來的如何?」
皇甫遲敬謝不敏地撇過臉,「咱們不熟。」
「都親手把你從鬼門關前拖回來了,熟啦熟啦。」藏冬全然不以他的冷臉為杵,親親熱熱地湊上前。
「……」有他這麼厚臉皮的嗎?
被身邊自來熟的某神吵嚷得煩不勝煩,皇甫遲正想起身去叫停那個還沒發泄完怒氣的軒轅岳,卻忽地被一掌攔了下動作。
藏冬一改先前嘻鬧的模樣,語氣正經八百的,「你知道這幾年燕家小子為何老是救助各界眾生跟你作對嗎?」
他一怔,「不知。」
「他說,那是為了贖罪。」
「罪?」皇甫遲嘲弄地瞥過眼,「本座何罪之有?」他所殺的都是該死的。
「不是你的,是他的罪。」
皇甫遲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這讓他憶起這陣子老是偷偷模模爬進客院後,攀在窗邊透過薄薄的窗紙偷瞧他的那道身影。
也就是幾年沒見他而已,在不知不覺間,曾在他懷中酣睡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他不再是成日都要黏在師父身上的孩子,也不是那個曾跪在殿上為了身世大聲反駁他的少年,亦不是在離開了鐘靈宮後,那個曾在雪地里彎著腰哭泣的徒兒……
映在窗棍上的,是不顧一切闖進鐘靈宮救師的青年,是那個一直都不敢踏進客院里,看著他的雙眼好好喚他一聲師父的陌生人。
他已不再是他這個師父曾經熟悉的徒兒了……
「他一直都很後悔的,只是他的後悔你看不見,他也從不敢說出口。」藏冬也沒管他有沒有听進耳,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家大徒弟就是個心軟又臉皮薄的,別看他在外一流浪就是七年多,其實他是很想家的,只是,他沒有臉回鐘靈宮。」
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吧,每年愈是接近年關,燕吹笛那小子的心情也就愈糟,在那家家戶戶團圓的時節里,一年到頭老像只孤魂四處飄的燕吹笛,也就像只孤零零的孤魂,無家可歸……這讓多年來總是冷眼旁觀的藏冬不禁想替他說上一說。
皇甫遲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他只是緊斂著眉心什麼也不說,聆听著殿上時而傳來的痛呼聲,他心情煩躁的起身走向殿外,並將一句話留在身後。
「去叫岳兒住手。」他們也差不多受夠教訓了。
「是是是……」還真難打動,也許他該叫身為高手的蘭總管出馬才是。
目送著皇甫遲孤單單的背影,藏冬邊想著回去該如何向燕吹笛報告邊走向大殿一角,當他終于抬起頭來時,卻乍見幾乎可說得上是「橫尸」的兩名修。
「軒轅小子,你……」他這是隱忍了多久啊?瞧,那兩個都奄奄一息了。
「不過是讓他們記個教訓。」軒轅岳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衫,神清氣爽地道,「蘭爺爺說過,他們就是因為欠缺皮肉痛,所以才不痛不長記性。」
他搖,「算了,反正沒死就成了……」
軒轅岳讓開來,「輪到你了。」
「哪,晴空托我帶句話給你們。」藏冬同情歸同情,可沒忘了正事,「你們只要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他這個前任佛界代表就不找修羅道的碴,那些老跑你們邊界的法僧亦是,你們也不必老是煩惱著修羅道會不會給佛界並吞了。」
無欲勉強抬起頭,眼皮腫得只剩一條縫隙的他愣了愣,很意外身為佛界聖徒的晴空居然會給出這種承諾。
藏冬不忘把最重要的一點講清楚,「倘若日後你們還堅持要找這一家子師徒的麻煩,那我就很難保證晴空不會一個心情不好,跑來這兒邀你們去看看西天極樂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
「都听明白了?」
無酒都已經被揍得昏到不知哪殿去了,在場唯一清醒的無欲,雖是有些許不甘,但他也沒那麼不智地想與那個佛界代表杠上。
「很好,事情辦妥了,咱們回去吧。」見他點頭應允,藏冬馬上拖著意猶未盡的軒轅岳趕緊離開,免得軒轅岳再次下狠手干出欺師滅祖的事來。
為免皇甫遲會丟下他跑回鐘靈宮去,在回程的路上,軒轅岳的兩手一直都緊緊地扶在皇甫遲的手臂上,皇甫遲低首看了半晌,對他此舉並沒作聲,只是由著他擅自把返家的目地的由鐘靈宮給改成了天問台。
站在雲朵上看著底下人間農家一縷縷升起的炊煙,潔白的雪花將一畝畝的農地都埋藏在大雪中,皇甫遲的回憶忽然回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過去在這麼一個也下著雪的嚴冬里,他曾抱著一個怕冷的孩子走過類似底下的鄉野農地間,那個時候,他原本以為,他可以永遠都這麼抱著那孩子為他遮風擋雪的……
只是那些過去,已經走得很遙遠了。
第12章(1)
「師兄,你確定要用她來當娘娘的身子?」他就知道,他不該太相信這位讓蘭總管深感絕望的大師兄。
「確定。」這可是他辛辛苦苦自魔界搶回來的。
「不覺得年紀太小了點嘛?」問題那麼大,難道他都沒瞧見?
「年紀小可以長大。」燕吹笛絲毫不以為意。
軒轅岳額上青筋直跳,「你打算再讓師父養個孩子嘛?」他們是想讓那對有情人重聚,好填補以往不能相愛的遺憾,而不是再讓皇甫遲苦苦等上十七八年的!
「呃……」
位于天問台的某件密室里,某對師兄弟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然後一同看向地上龐大法陣中的小女孩。
在密室外頭等了好半天,卻遲遲沒听見什麼聲響,藏冬不耐地閃進室內。
「我說你們兩個究竟在磨蹭些什麼?晴空和蘭總管快拖不住你們家師父了!」都怪他們,說什麼要給皇甫遲一個驚喜,所以要瞞著他,他們以為與佛是天敵的修,是能夠聊出個什麼親戚朋友來嗎?
軒轅岳的拇指朝地上一歪,「你自個兒瞧。」
自開始進行計劃後,藏冬就一直與他們分開行動,因為他並不清楚燕吹笛究竟是找了個什麼尸身,直到他的兩眼滑過法陣中那個面孔甚暑異,且身軀出乎意料較小的女娃。
藏冬定了定神,「我說燕家小子,這女娃多大?」這小子怎麼找來個無臉的女圭女圭啊?
燕吹笛搔搔發,「听說是……三歲。」這女娃一張臉平板得跟張白紙似的,啥也瞧不出來,他也是從魔兵那邊打探來的。
「……你想要有個三歲的師娘嘛?」這下可好,皇甫遲又要當養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