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一頓,她的聲音慢慢的變得沙啞了,「本來我想這次回來後,問姑姑把戒指要回來,卻沒想到,她已經保管不了了,她把戒指放在了我房間里,留下了一封信,希望我將來可以再把這戒指戴回到無名指上。她說,希望我可以幸福。明明她已經那麼不幸了,為什麼最後想著的,卻是我的幸福呢?」
她仰起頭,問著他。清澈如水的眸子透著一種濃烈的哀傷。那是傷到了極點,也悲到了極點。
慕傲卿只覺得心中一陣擰痛,懷中的人兒,有該是承受了什麼樣的傷心,才會產生如此的情緒呢,「因為你是寵寵,她最疼愛的寵寵。」他說道,聲音如同天使般溫柔。
可是她卻撫模著手心中的那枚戒指,「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太幸福了,以至于把姑姑的幸福都奪走了呢?」
他心中一慌,只覺得突然之間,有一種不安在心中蔓延了開來,「寵寵,姑姑的死,和你沒有一點點的關系!」捧著她的臉,他鄭重地對她說著。
只是——她的眼睜著,卻仿佛沒有听到他的聲音般,只願意沉浸在自己的思海中。
慕傲卿不安著,這種不安來自寵寵,可偏偏他無法去掌控這種不安。
一個可以讓無數黑道狠角色心生害怕的男人,卻在這會兒,因為一個女人而害怕不安,而手足無措。
君繁星下葬的當天,寵寵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裙,長發垂落在背後,像是一個遺世而孤傲的妖精,落在了這個凡塵間,卻依然不願意也不想了解這個世界。
她看著君繁星的遺體被火化,看著那小小的盒子裝載著那個美麗身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些東西,看著這方小小的盒子被掩埋在黃泥中。
寵寵很安靜,只是在末了,離開的時候蹲在了墓前,對著墓碑上那淺笑盈盈的照片輕聲道,「姑姑,好好睡吧,以後你都不會再疼了。」
說完這句話後,寵寵安靜的跟著眾人回到了君家。
當天晚上,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她卻不知所蹤。
君家翻了天,慕家翻了天,整個T市都翻了天。
無數人尋找著君寵寵此人,而慕傲卿在發現寵寵失蹤後的第一反應,是手腳發涼,甚至連身子都軟了軟,幾近跌倒。
因為寵寵離開的同時,還帶走了一樣東西——一把匕首,一把君繁星用來自殺的匕首。
慕傲卿派出了所有他所能調動到的人手,瘋狂的尋找著寵寵。寵寵的手機一向有定位系統,可惜這次,卻被她刻意的留在了房間里。
到底她會在哪里?!
又會去什麼地方呢?!
慕傲卿拼命的想著,手掩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感受著那里心髒的跳動。
若是命依和君家人真的有感應的話,若是當年,寵寵真的是感應到了他,找到了他,那麼現在的他,是不是也能找到她呢?
命中注定的相依!
命中注定的相守!
找到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無論如何,他都不允許她出什麼事!
開著車,他去任何他認為她有可能會去的地方,而當他找到寵寵的時候,她就那樣蹲坐在君繁星墓碑的石台子上,側著身子,長發垂肩,銀亮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忖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而她的手,縴瘦細長,握著一柄鋒利的匕首,就這樣看著,瞧著,還把那匕首的刀鋒對著自己的心口,像是要看看能不能就這樣一刀子扎進去似的。
慕傲卿真正是膽戰心驚啊,怕了,怕她就真的這樣一刀子捅進心窩。
「寵寵……」他喊著,聲音發顫。
她順著聲音抬起了頭,朝著他望來,嘴角是那讓人永世難忘的笑。
她說,「卿,你來了啊。」就像她在這里,其實一直是在等他,等了好久好久。
「為什麼來這里,還想再陪陪姑姑?」他慢慢的靠近著她,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可是那眼神,卻是時時刻刻的在留意著她手上的匕首。
「嗯,想再陪陪。」她點點頭,又對著他晃動了下那匕首,「你知道嗎?姑姑就是拿著它自殺的,他們把這東西藏起來,不讓我瞧,所以我就用自己的法子把它偷出來了。它那麼鋒利,姑姑拿著它捅進心髒的時候,該有多疼呢?」
慕傲卿抿著唇,一言不發。
寵寵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姑姑一定很疼吧,可是繼續這匕首捅進去再痛,恐怕也不及滿月的痛吧。因為姑姑她找不到命依,她找不到屬于她的解藥。可是那時候……我卻還沉浸在幸福中,沉浸在從此以後,都可以不必再疼痛的幸福中!」
第11章(2)
「然後呢,你覺得你找到了我,你覺得你可以不必再承受那種痛,就是一種罪嗎?」他的眼慢慢的沉下來,他的聲音冷冽如風。
「難道不是嗎?」她那原本輕柔的語調驟然變得尖銳了起來,「你知道這有多不公平嗎?君家人的痛,一年勝過一年,姑姑比我年長十幾歲,她所承受的痛,遠比我更痛更折磨人,我沒辦法去體會姑姑到底該是痛到了什麼程度,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明明她應該比我更早找到命依才對啊!」
「寵寵,你若覺得找到了我,是一種罪的話,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呢?」他站定在她跟前,俯著身,冷冷的問道。
「我……」她的唇張了張,卻沒了聲。
「我從來都認為,你可以那麼早的找到我,是上帝的一種恩賜,可是如今,你卻告訴我,這種恩賜對你而言是罪!若是你真的想要公平的話,那麼……」他的聲音一點點的隱沒著,修長的手指卻開始一顆顆的解開西裝外套的衣扣,然後則是襯衫的紐扣,一顆一顆……直到他把所有的紐扣都解開了。
他站著,銀色的月光披灑在他的身上,衣衫敞開這,**的胸膛上,那丑陋的傷疤痕扎痛著她的眼。
慢慢的,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中指指著那彈孔穿透的地方,用著寵寵一生難忘的表情說道,「你可以拿著你手中的那把匕首,往我的這里捅,這樣,你就可以找到你所謂的公平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異常的冰冷,卻帶著一種引誘般的語調,而他的臉上,蕩漾著猶如天使般的淺笑,看著她的眼神是寵溺,以及……痛楚!
那麼的復雜,又那麼的悲哀!
寵寵呆住了,她寧願永遠都不曾見到過他這樣的神情。
而他的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著他的胸前靠去,連帶著還有她手中握著的那把匕首。直到匕首那鋒利的尖口處抵上了他那猙獰的傷疤,她才驟然的回過神來。
「卿……」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聲音是那麼的。
「寵寵。」他的聲音溫柔到了極點,「若是你不能確定心髒的位置,那麼我告訴你,只要你沿著這個傷口,再往前用一下力就可以了。」
她啞然著,腦子混亂成了一片。
他的手指握著她的手腕,握得很用力,就連她想掙扎,都不能移動半分。
「這樣,你就可以從你的自責中解月兌出來了!」他微微的傾著身子,唇湊在了她的耳爆如是說著。
解月兌?真的可以解月兌嗎?
她茫然的眨眨眼,看著那刀尖一點點的插入了他的肌膚,看著那才剛剛結痂的傷口又滲出了絲絲鮮血……
那麼的紅,那麼的艷……
姑姑在把這匕首插入心髒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淌著血嗎?艷麗如花朵般盛開……也如花朵般的干涸凋謝……
若是再繼續這麼插下去的話,他會死的吧!
死……
會死……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著,那沉寂在自責中的神智終于回過神來。
她想要松開匕首,她想要狠狠把手抽開,可是……卻什麼也辦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刀尖又進了幾分……
「放手,慕傲卿,你快放手!」她喊道,一種恐懼在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若是從此以後這個世界沒有他的話,若是她再也看不到他的容顏,听不到他的聲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