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金碧輝煌的大廳內,人們西裝禮服打扮得體,低聲笑語,美酒佳肴也只有在皇家宴會上能這樣奢侈的享用,被邀請的無不將其視為至高榮幸。
有不少被家長帶過來的年輕人,各個都被家長叮囑,一定要抱好歌滄瀾這條大粗腿,歌滄瀾的名聲,從之前的臭氣燻天到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完全有資本任性狂傲的人了,也正是因為她一開始就是以那樣任性狂傲的姿態進入人們的視野,所以在日後,哪怕她又做出點什麼超乎人們想象的事,人們對待她的態度也會比對待其他人要寬容的多,這一點和申屠默寒很相似,在北域人們眼里,申屠默寒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都是對的,哪怕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他們也只會認為是他們愚蠢的腦子無法參透對方的想法。
這一點相當好,對他們這些抱大腿的人來說,相當有好處。
主角還未來,可收到邀請的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于是當幾個算是貴族聚會的新面孔的人出現的時候,可謂是萬眾矚目。
「他們都在看我們……」夜雪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禮服,低聲說道,她覺得很不自在很忐忑,作為一個帝都外犄角旮旯里的一個小城鎮出來的孩子,她什麼派對都沒參加過,人生中第一次進入這種場合,竟然還是王族開的,她很忐忑,如果是秦由乃這些家住帝都的富豪人士在落日大學成績也是拔尖的也就算了,可她一介平民,怎麼就受到國王的邀請了呢?如果不是秦由乃,她連禮服都沒有。
「有點出息,人生不怕萬眾矚目,就怕沒人樂意看你。」秦由乃倒依舊是那副冷艷高貴的樣子,踩著十幾厘米的瓖鑽高跟鞋,一身頂級定制的開衩貼身禮服,步伐鏗鏘有力,那姿態,任誰都一眼看出,這不是個好惹的。
歌滄瀾小隊都收到了國王的邀請,而這種邀請,沒人敢拒絕。
北辰玲走在幾人後面,微微垂著眼瞼,仿佛沒有听到兩邊一些年輕人怪異的視線和嘰里咕嚕的聲音,而同樣被關注的,還有白子騫和墨染柒,只是兩人都不是正常世界的人,對于那些視線和議論,連是否有听到感覺到都是個問題。
忽的,邊上經過幾人的端著一托盤酒的侍官猛地被邊上的一個賓客撞了下,好巧不巧的,那上面的酒水全部潑到了北辰玲身上。
嘩啦——
大廳里人們談論的聲音漸小,一雙雙目光這下全部都落在了他們那一行人身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撞了侍官的女孩連忙拽著北辰玲的衣角道歉,圓圓的眼楮水汪汪的,襯得這女孩看起來很乖巧,任誰被這麼看著,再大的怒火都會熄了不少。
北辰玲穿的禮服是淡藍色的,被潑在身上的痕跡紅綠交加,看起來頗為狼狽,她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道歉的女孩,揮手讓一旁鞠躬九十度惶恐不安的侍官下去。
「欸?」女孩頂著北辰玲看,忽然發現什麼的驚訝出聲,「你不是北辰玲嘛!你還在帝都啊,我以為你跟你父親兄弟姐妹們一起離開帝都了呢,畢竟出了那種事,在帝都繼續生活,應該會覺得很難堪的……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對不起……」垂下頭,一副「我很天真對不起啊不該把這種事情說出來的」的模樣。
圍觀的年輕人不少都捂嘴笑了,沒有發現原本坐在角落那邊聚集在一起說話的大人們似乎發現了這邊的動靜,目光掃了過來。在皇室的宴會上都敢作怪,到底是多沒有腦子?當然,能被家長帶到這邊來的,不是家里的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寵壞了的孩子,而寵壞了的孩子們,大部分喜歡以自我為中心,腦子不大好使。
北辰玲嘛,帝都就那麼大,上流圈、貴族圈里的年輕人,幾乎沒有不認識她的,一是因為她曾經身為皇城守衛軍團將軍的父親北辰條和身為王後的姑姑北辰莉莉,二是因為北辰玲自己。
北辰家最不服管教的女兒,明明並不受寵,卻是北辰家活的最自在囂張的一個,開學第一天她就敢揍教官,偏偏一點兒事都沒有,這叫明明身為家里的掌上明珠卻被教訓的鼻青臉腫的孩子來說,可謂是嫉妒的很,可又礙于她的家世敢怒不敢言,這會兒北辰家出事了,牆倒眾人推,那些原本嫉妒北辰玲的,沒想到在這種宴會上能看到她,一時之間,瑟了,忍不住了。
人的劣根之一,便是樂于看某些人從神壇上摔下來,哪怕有時候跟你根本毫無關系,你也樂于見到這種事。
北辰玲模了一把自己濕掉的發梢,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那女孩,「沒關系。」
對面的女孩眼里滑過得意,正還想說什麼,就見北辰玲手往旁邊一伸,伸到了正在喝酒的秦由乃面前,秦由乃怔了下,下一秒冷艷高貴著一張臉,把嘴里的酒又吐回了杯子里,放在北辰玲手上。
北辰玲把還帶有秦由乃唾沫泡泡的酒塞進那女孩手上,面無表情的扯起唇角的弧度,「自己把這杯酒從頭澆到尾,我就原諒你。」
「你……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女孩怔了下,驀地反應過來怒紅了一雙眼顯得很委屈的道︰「生為是北辰條那種害蟲的孩子不是你的錯,可是你不能選擇你的出身可以改變你自己和未來啊,人家誠心誠意的跟你道歉,你怎麼可以這樣……」
「不想自己動手是吧?」北辰玲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四周,「這樣吧,今天誰讓我心情好了,我明天請誰吃飯。」
看戲的年輕人們一瞬間怔住了,那女孩同樣怔住了,下一秒忍不住露出嘲笑的看傻子一樣的神情,「你以為你是誰啊?誰會為了你……」
聲音猛然消失,紅色的帶著酒香的液體從她的頭頂滑過她的額頭臉頰,她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眼睫毛上掛著幾顆紅酒珠子,猛然抬頭,看到的卻是平日里跟她關系還不錯的一個女孩,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又一杯冰涼的液體嘩啦啦的從她頭頂滑下,這次是一個長相頗為俊秀的男孩。
全場一片寂靜,原本還在嘲笑北辰玲的那一些年輕人們驚呆了,有些明顯氣質與他們不大一樣的人則握緊了手上的杯子,露出頗為懊惱的神色。
「玲姐,心情可好點了?」先倒酒的女孩笑容大方得體的看著北辰玲。
「不好的話,我這里還有酒,雖然把這麼貴重的液體用來澆灌蠢貨,有點浪費。」那男孩笑得眼眸彎彎,就像月牙,遞過一張干淨潔白的手帕。
「確實有點浪費,所以某些人,養出蠢貨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蠢貨帶出來丟人現眼?」北辰玲接過手帕擦著手淡淡的說道,然後把手帕還給那男孩,「行了,明天一起吃個飯吧。」說罷便轉身準備去換個衣服,能在皇宮里做事的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的,剛剛撞了北辰玲的那個侍官已經從宮廷裁衣處那邊準備好了干淨的禮服等著北辰玲去換了。
場面僵持幾秒,依舊有些奇怪。
那兩個明天能跟北辰玲吃飯的男孩女孩,已經笑容滿面的去跟小伙伴們聊天了。
夜雪捧著一杯香檳,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吶吶的道︰「北辰……為什麼這麼叼?」
「這就是被寵壞的蠢貨和聰明人的區別。」秦由乃抿了口紅酒道。
既然都知道北辰玲這個人,那麼就應該知道,北辰玲跟如今他們都想要抱大腿的歌滄瀾是什麼關系,雖然那些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們一開始礙于這里是皇家宴會,擔心鬧出大動靜會出事,可北辰玲一開口,他們就知道就算後面因此鬧出什麼事,也絕對會因為她和歌滄瀾的關系而不了了之,受懲罰的也絕對是找麻煩的那一個,這不,搶著出手抱她大腿了,沒來得及的,都後悔死了。
看,那個女孩哭著去找爸爸和那兩個人的父親告狀的時候,她父親非但沒幫她出氣,反而青著一張臉扯著她出去了,而另外兩個,笑容滿面的互相踫杯,看,這種場合,還是要靠家里有腦子的孩子,寵愛的孩子什麼的,放在家里寵著逗逗就夠了,帶到這種場合來,作死呢。
原本想找白子騫和墨染柒麻煩的人見此都不敢再出手了,看到那群在圈子里一向頗有領頭羊氣勢的家族繼承人們都笑容滿面的上前跟他們說話,面面相覷後,也跟著上前去抱大腿了,原本打算自己躲在角落里吃點好吃的就好了的鄉下姑娘夜雪都被圍得里三圈外三圈,好像有三百只蚊子在她耳邊嗡嗡叫喚,叫她暈乎到眼楮都變成了蚊香圈。
歌滄瀾和申屠默寒到達的時候,就見大廳里熱鬧非凡的模樣,想要抱大腿的人在此刻才發現,他們是滿心想著臉皮厚著去抱,可看到真人的時候,才知道,有一種人,你光是看著她,就覺得連靠近幾步都缺少勇氣。
歌滄瀾的體質自然不可能跟其他客人一樣穿禮服,不過她的衣服一向頗為華麗,哪怕是裹著厚厚的大狐裘也不失禮,只是那黑色太濃烈,總是讓她本就蒼白的面容顯得更加的無血色。
申屠默寒在她身邊,一身修身服帖的高級定制黑西裝,一副金絲邊框眼鏡,一抹淺淡紳士的微笑,和冷冰冰的歌滄瀾站在一起,竟然跟穿了情侶裝似的叫人覺得養眼又合適。
一時無人敢大聲說話。
「哦!你們來啦!」換好衣服回到大廳的北辰玲看到兩人,出聲打招呼。
「你怎麼回事?」歌滄瀾看到北辰玲還有些濕的半截頭發。
北辰玲听到歌滄瀾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姐妹好似的一胳膊壓在她肩膀上,「有蠢貨出沒咯,幸好我早早抱住了你這條大粗腿,我真英明哈哈,親愛的,以後我可靠著你罩了哈,要是能養著我更好了。」
夜雪一瞬間覺得有點破滅了,剛剛那麼叼的北辰玲一定是她一不小心走錯了頻道看錯了,厚臉皮才是她的真本性啊!
歌滄瀾還沒說話,那邊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兩根手指捻起她戴在手腕上的手鏈,把北辰玲壓在歌滄瀾肩膀上的手給拎了起來,申屠默寒萬分紳士的看著她,「在這種場合,可不要做出不符合淑女規範的行為舉止哦,北辰小姐。」
北辰玲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收回自己被嫌棄的手臂,不樂意她壓在歌滄瀾身上就直說嘛,她是不是淑女,幾百年前大家都知道了好嗎?
主角已經出現了,不一會兒北域王也出現了,人們聚攏到大廳中前方來,北域王站在王位前,穿著一身嶄新的同意掛滿各種徽章的軍裝,肚子圓滾滾的,像一顆上尖下尖中間圓滾滾的蘿卜,一笑,看起來就像沒脾氣的聖誕老人。
他說的話也就那麼幾句,無非就是夸一夸歌滄瀾,把歌滄瀾夸到了天上去,話里話外都讓人感覺到北域王對歌滄瀾的喜愛和重視,然後讓大家玩得開心就準備離開了,有他在的話,沒有人敢不理會他的真的去吃吃喝喝談天說地。
離開前他跟歌滄瀾說了幾句話。
他看了看歌滄瀾身邊,笑眯眯的道︰「怎麼沒把你的那幾個朋友帶過來?我今天特地吩咐了廚房領了不少好東西。」好東西,無非就是雞啊鴨啊等東西。
「不起眼的人罷了,沒必要帶到這種場合來。」歌滄瀾面無表情的看著北域王,「倒是你,在這種時候還辦這麼盛大的宴會,鋪張浪費了。」
「誒。」北域王不認同的看著歌滄瀾,絲毫沒有好意不被接受反而被教訓的惱怒,反而笑眯眯的道︰「怎麼會鋪張浪費,你可是我們北域的大功臣,怎麼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你值得最好的。」
歌滄瀾眼眸眯了下,看著北域王背著雙手挺著大肚子笑眯眯的離開的背影,他到底是故意這麼說的,還是根本沒經過腦子說出這種話的?要知道,他是一個國王,說出來的每句話,話里的意思,都會被分解到如同頭發絲一樣的細致。
四周听到北域王的話,一瞬間驚得面面相覷,在各自眼里都看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性。
某種猜測,在天蒼出現後,導致氣氛更加的詭異了起來,好像北域未來的王位是誰坐一瞬間不確定了起來似的,說不定過幾天北域王就會廢黜天蒼的皇太子之位,讓歌滄瀾成為皇太女做下一任北域女王?
天瑯倚靠在角落里,听到某些人的嘀咕聲,看著歌滄瀾和天蒼,微微握緊了手上的酒杯,碧綠的眸底陰冷一片。
……
這一趟宴會似乎主要就是吃,北辰玲等人一個個吃得肚子圓滾滾的心滿意足的坐在角落里的沙發上聊天等著散場。
歌滄瀾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發現申屠默寒已經快被女性給淹沒了,作為全北域未婚女性最想嫁的男人,這場面倒是正常,不過大概是因為申屠默寒給人的感覺總是紳士有禮,那些女人也不敢過于孟浪,一個個笑不露齒,淑女矜持到了極點。
歌滄瀾走到北辰玲他們那位置上坐下,就听到秦由乃冷艷高貴的以一個過來者似的的語氣說話,「雖然說想嫁,但是估計沒有多少女人敢嫁。」
「為什麼?」夜雪抱著香檳咬著吸管,覺得這一趟真是太長見識了,帝都里的人和他們小城鎮的真是不一樣啊,他們的對一些事情的認知看法什麼的,都好神奇耶。
「你笨啊,灰姑娘就算嫁給王子,後面的日子可能也會因為心理因素、彼此曾經因為生活層次面的不同而產生對各種事情看法不同等等等等,以至于產生各種各樣的矛盾,否則為什麼到現在還有那麼多人講究門當戶對?雖然不能說完全正確,但是畢竟是有一定道理的,像申屠默寒這樣國寶級的男人,意那啥一下就成了,其他的別想了,除非你像他一樣優秀,或者有奇葩的心理承受力,否則不說你會被全國未婚女性罵死,你自己都會因為跟不上他的生活節奏和思考方式而感到自卑不自信疑神疑鬼最後把自己給折磨到瘋的。」
「愛做夢的姑娘可多了。」北辰玲覺得歌滄瀾的外套特別軟乎,白女敕女敕的臉頰靠在她肩頭在上面不停蹭著,意有所指的看著那群滿眼懷春不停發射含情脈脈射線的女性們,又悄悄瞥著歌滄瀾。
「所以說是做夢。」秦由乃伸出手欣賞自己點著碎鑽的漂亮指甲,調笑,「滄瀾啊,礙眼不?」那群圍著申屠博士的女人礙眼不?
歌滄瀾冷冷的看了秦由乃一眼,正想告訴她別拿指甲美得礙眼不礙眼這種蠢問題問她,邊上響起一道有點小心翼翼的男孩子的聲音,「歌殿下……」
是一個長相頗為清秀的少年,眼楮亮亮的看著歌滄瀾,「我看了網上的新聞,听說了你的事,覺得你好厲害,可不可以……」
「不可以。」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申屠默寒瞬移似的就出現在歌滄瀾面前,抬手看了看手腕說道︰「差不多該回研究所了,這里空氣不大好。」
「哦~」起哄。
……
研究所。
老大帶著冰美人去皇宮吃美酒佳肴去了,森森覺得自己被坑了的威廉悲戚戚的在房間里算手指頭,「今天開始工作、明天開始工作、今天開始工作、明天開始工作……先去運輸館問問彩虹島修補情況、先去工廠檢查機器、先去……」
此時,研究所外,有兩個穿著奉獻軍人軍裝的男人躊躇著,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一個穿著白袍的科研人員從里面走了出來,兩人互看了一眼,走了過去。
「等一下!」兩人見那人轉過身來,看到那張臉,頓時有些驚喜,「艾森博士!」研究所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很有名的,畢竟能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被外界當成大能人的人,而艾森算是和威廉、慕容雲絕一個地位的人,雖然艾森並不是申屠默寒的左右手。當然,艾森的怪脾氣也是很有名的,對方在研究上是有點像瘋子的,只是人們才不會介意呢,哪個天才沒有一點怪癖?
艾森吊著眼看兩人,表情就像面部肌肉麻痹了一樣的僵硬,「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覺得有一件事必須得跟研究所這邊說一聲!」其中一人嚴肅的說道。
這兩人是之前跟著周將去搬運修補彩虹島材料的奉獻軍人,親眼看著周將被打個半死然後被帶走,他們也被狠狠的威脅了一頓,大概是以為他們听到那是國王命令就不敢說出去,可是這兩人一直都以為研究所服務為榮,怎麼都覺得不妥,如果他們不把周將打成那樣,也不威脅他們,他們或者還不會多想太多,畢竟北域王身為國王有需要拿點也沒什麼嘛。
兩人將材料庫那事說了出來,艾森听著,眼楮轉動了兩下,有些僵硬的點頭說道︰「這件事研究所這邊已經知道了,國王陛下有自己的考量,研究所會全力支持,你們不要跟別人說了,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吧。」
兩人怔了下,「那周館長呢?」
「他現在在幫國王陛下做事,記住了,別再往外說這件事,壞了國家大事,你們負責不起。」艾森盯著兩人說道。
「是!」畢竟是研究所的人物,兩人雖然心有疑惑,卻還是不疑有他,轉身走了。
艾森盯著兩人的背影,房子的影子些許壓在了他身上,把他的一只眼遮在陰影下面,他看著看著,忽然就失了神似的,眼神都失焦了,直到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才猛然驚醒,僵硬著一張臉回頭,看到威廉一臉郁悶的看著他,「艾森,你在看什麼?」
那兩個軍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艾森僵硬的搖搖頭。
威廉看著他的臉,無語,「你是不是又忘記吃藥了?看看你的表情,僵硬的跟死人似的,小心真的徹底面癱掉。」
艾森點點頭,眼珠一轉,問道︰「這麼晚,你去哪里?」
「我要去一趟運輸館檢查一下彩虹島修補情況。」因為白天陽光太毒辣,無法到已經出了牆的彩虹島上面去,所以只能晚上去,修補玻璃什麼的,也是到了晚上才能去修補。
「是嗎?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手上沒什麼要忙的。」艾森笑的僵硬,眼神卻頗為真誠。
「真的?!那好啊,走走走!我正糾結彩虹島那麼大,我要檢查到什麼時候才能檢查完呢!」威廉大松一口氣,攬著艾森的肩膀哼唧哼唧的往運輸館去。
艾森垂下腦袋,表情僵硬而古怪。
有了艾森的幫忙,在天亮之前他們總算把彩虹島的修復狀況檢查完畢,雖然之前擔心周將被調到別處去新的館長會有紕漏,可看修復狀況,挺好的嘛,一路下來,一條縫隙都沒有發現。
「用了材料庫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材料?……好吧,我看也差不多。」威廉在新館長那里得知這次修補用了三分之二的材料,想了想彩虹島現在的狀況,也就覺得合理了,和艾森一起回去跟申屠默寒復命去了。
新任館長站在運輸館門口看著威廉的背影,直到看到那車子消失在視野中,才猛然松了一口氣,回到辦公室去打了個電話,「喂?是……是的,大概已經瞞過去了,請放心,用了透明軟膠把那些裂縫蓋住了,只要不用手模,肉眼和放大器是看不到的,我看他們並沒有懷疑……好的……再見。」
……
彩虹島已經出牆十天,帝都內外都已經徹底停水,就連皇宮和研究所那邊也快沒有了。
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年復一年總要有一段又一段時間沒有水的日子,倒也沒說什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歌滄瀾曾經在審判庭說的話,似乎也有一些人不再那麼麻木和甘願生活所給的一切,好幾處都傳來了抱怨聲,什麼時候這種日子才能過去?什麼時候那些蟲子才能殺個精光?什麼時候他們能不再生活在這樣封閉的保護和監控之下?
歌滄瀾拉著屏幕往下,看著那些問號,眉梢輕挑了一下,「一個人甚至一個國家想要進步,必然也必須從質疑開始。」
「可惜目前這個世界已經進入了末日時代,哪怕人類重新崛起,也沒用。」陌堯把切好的隻果推到歌滄瀾面前接下去。連大地都已經死亡了,人類末日也是遲早的事,「不過我很不解,這個世界太奇怪了,怎麼會糟糕成這樣?還有那些蟲子,按照自然法則,它們不可能存在,大自然應該會牽制它們進化或者說變異成這個模樣才對。」
這個問題,其實歌滄瀾也不知道,忽的,她掃了眼房間,大蟒蛇在她床底下睡覺,屋子里的人只有她和陌堯,有點不對勁,這幾天北若狂風北辰玲等人很少出現在她面前,按照他們那群人的尿性,不大正常啊。
皇宮。
「是嗎?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跟我說。」溫和的道謝,然後掛上終端,天蒼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了看頂部投影出來的星羅滿布的夜空,然後轉身背起他的背包往外走。
「哥哥,你去哪里?」天鳳正想找天蒼,就見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我去一趟彩虹島。怎麼了?」
天鳳眉頭皺了皺,「現在去彩虹島嗎?可是現在彩虹島還在牆外呢,上去不好吧?」
「沒事的,我只是上去拿點東西,會在天亮之前下來的。沒事的話我走了。」
天鳳看著天蒼的背影,好一會兒還覺得有點不大放心的出聲道︰「那你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下來哦,別在上面睡著了!」
出了牆的彩虹島在天亮後是會受到幾乎沒有經過臭氧層過濾的劇毒陽光暴曬的,而且還是在高空之中,之前已經說過,如果有人在彩虹島出牆後意外的被困在彩虹島,哪怕跑到樓房里躲著,也是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直接被曬死曬成干尸的。
天蒼擺擺手表示知道了,有些無奈,心想他有那麼迷糊嗎?
他走過一道道長廊,沒有發現一抹身影站在一條走廊盡頭,看著他離開。
去彩虹島的一路上,天蒼都在想自己會不會太沒有創意了,歌滄瀾生病,他送花,歌滄瀾去危險的地方,他送花種子,現在歌滄瀾生日,他還要送花……
可是如果不送花又能送什麼呢?歌滄瀾什麼都不缺,缺的也必然會有人給她送去,于是,不管創意不創意,他想給她在他心里認為的最寶貴的東西,他悉心栽培出來的花朵,就是他認為的最寶貴的東西,美麗脆弱又堅強,就像她一樣。
彩虹島出牆一般是不允許有任何人再上去的,除非彩虹島需要修補什麼,也僅僅只能晚上上去,天亮之前必須下來,除去天亮太陽會出來這一點,還因為白天上面除了命脈層覆蓋的智能玻璃會開著之外,校園層里的任何用電系統都會關閉,否則會被陽光曬到爆炸,也就是說,你如果在天亮之時還未下來,一定會被關在里面,連跑去命脈層那里躲躲都不行,因為上不去。
天蒼要進去,館長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讓他進去了,畢竟皇太子天蒼是真的受到全國愛戴的,哪怕是館長他也不舍得拒絕,只是不免多叮囑了幾句,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下來。
升降機發出轟隆隆的運作聲音,好像把整個管道都震得不停的顫抖著似的。
館長站在輸送管道門口送天蒼進去,他走進去仰頭看著升降機高高的升上去,好一會兒,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了,他正想走人,忽的有什麼東西掉進了眼楮里,疼得他猛地閉上眼,還有什麼掉在了他的鼻子上,等他把眼楮里的東西揉出來,再看看,怔住,然後抬頭繼續往上看。
「怎麼了館長?」正在清潔地面的人看著他那模樣,下意識的問道。
「……沒、沒事。」館長搖搖頭,走了出去,神色一時間有些恍惚,直到走到控制室里,他攤開手,燈光下,那掌心里,躺著的是一片帶著漆的小碎鐵片,就像被什麼從鋼壁上揩下來的一片一樣,那麼小,小到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完全可以忽略無視,可……那是支撐著整個彩虹島的輸送管道。
好一會兒,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神經病!」杞人憂天,不過是一小片碎鐵片罷了,可能是上一次修復管道的時候留在上面這會兒才掉下來的,彩虹島很堅固,輸送管更是牢固,這幾百年下來都好好的呢,他胡思亂想什麼呢,國王陛下那邊不也說沒事麼?
天蒼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升降機最頂層,腦子里在思考,要送什麼花給歌滄瀾呢?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唇角的弧度深了些,眼里滿是笑意,直到身下坐著的升降機忽的停下,他怔了下,這麼快就到了?
天蒼剛剛站起身,腳下猛然轟的顛簸了一下,好像升降機四個外支架點忽然有一個壞掉了一樣,整個微微往壞掉的那個支架點傾斜了些,弧度並不大,天蒼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可下一秒,這台升降機就著這樣傾斜的弧度,又轟隆隆的往上升了去了。
「怎麼回事?有人嗎?听到我說話了嗎?」天蒼有些驚疑不定的走到掛在升降機機壁上的通話設施,正常情況下,直接拿下話筒,就能接到下面的控制室里的,「喂?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就在天蒼以為不會有人說話的時候,話筒里傳來了一道低低的聲音,有些啞,就像壓著咽喉在說話似的,「是,請問有什麼狀況嗎?」
天蒼松了一口氣,「檢查一下我正在搭乘的這架升降機是否出現故障了。」
「好的。」
天蒼耐心的等了一下,腳下的升降機還在把他往彩虹島送去,可剛剛那一下不免叫人有些緊張忐忑,要知道這里是高空,若是摔下去,是絕對要摔成肉醬的。
不一會兒,話筒那邊的聲音又傳來了,「您所搭乘的升降機並沒有出現什麼故障,請放心搭乘。」
「可是它地面傾斜了,剛剛還停在半空中了幾秒。」天蒼眉頭皺了下,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請確認您是否出現高空反應,出現頭暈目眩惡心等現象。」
「……」這是說他出現了幻覺了嗎?
……
慕容雲絕站在皇宮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伺候北域王的宮廷侍官才抱著一顆石頭走了出來。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慕容博士。」老侍官笑容祥和的說道。
「沒事,這麼晚過來打擾,麻煩你了。」本來前幾天就該過來要隕石的,不過後面寧靜號那邊出了點小漏洞,他們忙著修補,現在修補好了,需要隕石能源來驅動進行試驗了。
慕容雲絕伸手抱過隕石,入手的一片冰涼叫他眉頭一瞬間蹙了起來,「這石頭……」
「怎麼了?」老侍官疑惑的看著他。
慕容雲絕皺著眉頭模了好幾下石頭,「這不是隕石,只是很普通的石頭。」
「什麼?這不就是從那艘未識別的飛行船上弄下來的那一塊嗎?怎麼回事?!」老侍官比慕容雲絕還吃驚。
「重新去找找吧,看看是不是拿錯了。」慕容雲絕道︰「如果可以的話,我跟你一起去找。」
「好、好,我跟陛下說一聲!我看那塊石頭好像特別重要的樣子,我多叫幾個人來幫忙找找吧。」
「好。」
半個小時後,慕容雲絕空著手離開皇宮。
老侍官笑眯眯的回到北域王的房間,北域王正靠坐在床頭,手上拿著一本破爛到幾乎沒有封面的書,兩人相視而笑。
能驅動他們的船的隕石,怎麼可能會給研究所那邊嘛,反正申屠默寒有能力,他們真的想要做什麼的話,沒有隕石,他也總能想出其他法子來代替的。
……
寧靜號制造地。
申屠默寒正拿著一個掌上電腦在檢查著什麼,前面是巨大的金字塔形狀的寧靜號,鋼板搭起來的蜿蜒小道依舊呈螺旋狀的從下繞到了頂部,幾個穿著白袍的研究所成員正分別站在各處做著精密的檢查。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研究所的金發女博士賽琳娜站在申屠默寒身邊說道,一向嚴肅的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只要試飛成功,就算北域現在立刻出事,我們也不會束手無策。」
只有研究所的人才清楚,北域的真正境況,人們生活在國牆之下,只知道不會輕易受到蟲的攻擊,而他們研究所的任務,就是讓人們一直這樣生活著,直到真的需要舍棄這一個殼的時候,也正是因此,為了不讓人們恐慌,除了研究所和必要的工作人員之外,並沒有人知道研究所造了這樣一個東西,哦,不對,北域王應該也知道的,他們在建造寧靜號初期就告訴過他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在心上。
「慕容那家伙到底要磨蹭到什麼時候?我已經等不及了!」威廉站在寧靜號頂端朝下面興奮的大吼著。就等著隕石能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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