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到處都是雷聲與閃電,只是奇怪的是,周圍除了自己仿佛再也沒有其他人,而那些驚雷一道一道的劈下,對準的分明就是自己,于是她不停的奔跑。
不停的叫著爹爹娘親,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理她。
周圍寂靜的可怕,除了雷聲只有自己的呼喊聲!
心中一時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難道爹娘真的丟下她不管了?不悔心中委屈,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不悔一驚,忙的揉揉被淚水蒙住的眼楮,直到人影逐漸清晰。
不悔的心中一喜,「爹爹,娘!」
她開心的想奔過去,卻被什麼絆了一跤,腿上有些痛,她委屈的等著爹娘像以往那樣拉起她,然後輕聲呵護。
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
爹爹和娘親只是那樣靜靜的看著她。
兩人明明很擔心的模樣,卻沒有人過來扶她。
魔柯依只是道︰「不悔,以後不管摔的多重都要學著一個人站起來,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不悔吸吸鼻子,「娘……」他們肯定還在氣她不听話,氣她沒有將踫到那個怪人的事告訴他們。
看著爹娘轉身像是準備離去,不悔急了,再也忍不住的爬起來,可是無論她怎樣跑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爹娘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眼看就要消失不見。
不悔哭著喊著,聲音都開始有些沙啞。
可是他們的身影最終還是消失不見!
「娘!」她大吼起來。
意識逐漸回籠,周圍沒有一點光線,不悔伸手一模,才發現自己臉上滿是冰涼的水漬。才明白過來剛剛的一切原來都是在做夢。
她動了動身子,感覺身體像被什麼東西禁錮住,六面都是牆。
忽然明白這里是哪里,她忙伸手推了推頭頂的那面牆,如她所料,頭頂的那堵牆是空的。
感覺有強烈的光線照進來,她本能的用手擋住眼楮。
她當然知道這里是哪里,好歹也在這里住了這麼多年。剛剛那個自己待的地方其實只是屋里的一處暗格,以前她還覺得好玩經常躲在里面嚇爹娘。
想到這,剛剛那個可怕的噩夢頓時又一閃。
周圍很安靜,仿佛連鳥叫蟲鳴也沒有。
不悔一驚,急忙跑出屋子。
外面什麼人也沒有。
「娘……爹爹……」她試著叫了幾聲,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心中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一邊不停的搖頭,一邊到處找著,可是奇怪的是,不止爹娘,到處一個人也沒有,大家就像憑空消失了,甚至有的人家里鍋里還在冒著熱氣。
難道剛剛那個夢都是真的?不悔第一次覺得跑的有些累了,頹然的坐在地上。有風從身上刮過,把火紅的長發吹的飛舞起來。
心里頓時空蕩蕩的,她就那麼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呆呆的盯著面前的泥土。已經再沒了哭泣,只是身子有些害怕的發抖。
對,她在害怕,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只想把自己蜷成一團,什麼也不想管,什麼也不願想。
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不悔心中微動,猛的抬起頭。
可是當對上對方那雙充滿仇恨的眸子時,她卻一愣。
「阿……」
「你怎麼還在這里?!」阿伊拉朝著她大吼,「你怎麼還沒有死?」
不悔錯愕。
「都是因為你們對不對?那些人都是你們引來的對不對?我早就覺得你們身份奇怪,尋常人怎麼會紅色的頭發?你們一家人都是怪物!我就說凡人怎麼可能有你娘那樣的容貌!」
阿伊拉說著說著,一把把不悔從地上拽起來,她的聲音哽咽顫抖,「你們究竟是什麼怪物?為什麼要來害我們?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竟然……」
阿伊拉氣憤的搖著不悔,「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
「大家……」不悔艱難的開口。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阿伊拉把她重重甩在地上,「都是因為你們惹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所以大家才會都突然不見的!都是因為你們!」
如果不是阿媽見形勢不對把她藏起來,她現在怕是也不能再站在這里了。
「不悔!你這個怪物!害人精!」
「我……」不悔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阿伊拉說的不錯,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那些人是沖著他們來的,可是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能……
對了,爹和娘呢?這里沒有打斗過的痕跡,爹和娘肯定會沒事的!不行,他們現在肯定被壞人抓去了,她要去救他們!
一步步往前走著,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救人,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阿伊拉不停的撿起地上的石子朝著不悔扔去,「你這個怪物!我阿伊拉發誓永遠不會放過你!」
不悔沒有躲,只是任那些石子砸在身上,頭上,有痛楚傳來,她卻始終沒有回頭。
就這樣漫無目的走了半個月,沒有一刻停留,腳下的鞋襪已經磨破,不悔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每踫到一個人便問他們有沒有看到她的爹娘。
那些人大概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紅發女子,嚇的頻頻搖頭。
有人對她指指點點,也有人刀劍相向。
甚至還有意圖不軌的!
很多次她已經忍不住舉起手想殺光那些人,可是每每這樣,娘親的話總是浮現在耳邊,就連她說話的模樣都那麼的清晰。
爹娘對她肯定失望透頂了,如果她再不听話,即便救了娘親,娘親也是會生氣的,她不想娘再生氣了。
她已經決定,只要爹娘能回來,她以後一定再也不淘氣了,她听話,不恨任何人。
只要他們能回來。只要他們能像以前一樣輕輕模著她的頭,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可是半個月過去了,她除了只能到處亂走,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絕望忽然襲上心頭,她到底該怎麼做?
想起娘親曾經說過讓她不要在外人面前顯露法術,那如果她現在這麼做,那些壞人不知道會不會出現?
這麼想著,看著周圍的一切,神色一凌,揚手就朝著一棵大樹揮去。
路過的人紛紛不敢自信的看著她,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嚇的驚慌逃走。
直到把一大片的樹都劈的七零八落,不悔仍沒有要停手的意思。她答應娘親不傷害凡人,可沒說過不能摧毀他們的房屋,連日來的不甘與所受的委屈陡然從心底深處升騰。
什麼狗屁神族!什麼天生使命!爹娘都被壞人抓去了,凡人要靠他們保護,那他們又該誰來保護?
隨著一聲聲巨響,那些房屋轟然倒塌。
有官兵模樣的人急匆匆跑來,大概是看見她只是一個小孩,微微愣了一下,可是在看見她的所作所為時,不由也臉色微變。
小小的她站在人群不遠處,火紅的長發妖嬈美麗,配上同樣紅色的衣裳,一眼望去,就像落入凡間的精靈,只是那面上是對萬物的厭棄。
「出來啊!你們出來啊!」他們不是想抓他們一家人嗎?為什麼現在不出來了?她站在這里讓他們來抓!
官兵越來越多,紛紛拿著刀戒備的看著紅衣裳的小女娃,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使出那樣詭異的法術,所有人很難相信那樣的事竟然是出自一個孩子。
有帶頭模樣的人上前說了幾句,不悔看也沒看。
周圍頓時響起齊刷刷抽刀的聲音。
不悔像是終于有所察覺,她緩緩轉過頭,臉上忽然平靜下來,她看著那些人,縴細的手指點中那個帶頭模樣的人。
那人一愣。
不悔緩緩道︰「你見過我爹娘嗎?」
那人顯然不知所然,一臉茫然。
不悔神色有些暗淡下來。
她不再去看那些人,而是轉身準備離開。
那些官兵面面相覷,那個帶頭模樣的人道︰「等一下!」
感覺那些人正快速的靠近,不悔微微停了停,不解的看著他們。
「你是何方妖孽,這些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摧毀別人的房屋?」有人問。
不悔歪著腦袋看著他。
「你們想抓我?」她忽然明白了什麼,問道。
那些人因為親眼看見她剛剛的舉動,都嚇的不敢靠太近,卻又不願意輕易放她走。不悔笑起來,「你們以為憑你們就能抓住我?」其實對于她來說,使個小法術離開並不是什麼難事。
她只是很好奇,為什麼這麼脆弱的人類明知打不過卻還敢對她刀劍相向?
她猛然有個很可怕的想法,如果她現在殺了這些人,爹娘應該不會知道吧?
手剛揚起娘親的話又開始在耳邊響起,像是一個魔咒,怎麼也揮之不去。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道︰「你們走吧,我不會殺你們的。」
「妖孽!休得胡言!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說著,就已經有人朝著她攻過來。
不悔的眸子忽然變得赤紅無比!
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人,周身頓時騰起無盡的殺意!
為什麼?她都答應放過他們了,為什麼他們還要自己過來送死?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心中一個聲音正在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不悔痛苦的捂著腦袋,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單薄。
她真的好想爹爹和娘親,好想好想,如果他們此刻在自己身邊,肯定不會讓人這麼欺負她的,娘親會安慰她,爹爹會擋在她和娘親面前。
以前一直覺得只要有爹娘在她就什麼都不怕!只要有他們在。
她覺得她現在一定是在做夢,做一個很可怕的夢。她好想爹娘,好想告訴他們不悔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惹事了,她再也不貪玩了,她以後一定常常幫爹爹捶背,幫娘親采藥草。
只要能從這個夢中醒來,不管讓她怎樣她都願意!
可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怎麼可能是在做夢?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爹娘了,她的心就好痛!都是她沒用,不能保護爹娘,才讓壞人有機可乘。
「如果想清楚了,三日後來這里找我。」一個聲音再次響起。
不悔猛然抬頭,剛剛那些撲過來的人群陡然被彈開!
不悔周身光芒一閃,已經瞬間消失不見。
那些官兵面面相覷,滿是不敢自信!
雖然走了一個多月,可真正用起法力來,也只是片刻。
當不悔重新回到小村子,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人,就連阿伊拉也不見了。
她頹然的坐在地上,她真是笨,原來除了靠爹娘,她竟是一無是處!
也許是這陣子太累了,她有些想睡覺,幾乎是本能的往以前他們住的小屋走去,小屋的門大開著,里面的桌上已經布了一層灰。
她滿不在意的去到自己房間的床上躺下,她真的是累了,她現在要好好的睡一覺,只要睡醒就好了。
以前她每次醒來娘親都會做她喜歡的糕點,她總是只顧著自己吃,似乎從來沒有問過娘親喜歡吃什麼?
娘親到底喜歡吃什麼呢?
或許只要等她醒來就可以問娘親了。
只要醒來便好……
迷迷糊糊中感覺外面有動靜,就像以前她睡覺時娘親晾曬藥草弄出的聲音,從小她的六感就極其強烈,哪怕是一點很微弱的動靜她也能感覺到。
于是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感覺很安心。
下一刻,她終于覺得哪里不對勁,猛然睜開眼!
「娘!」當推門而出時,她本能的喊出聲。
可是屋外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不悔臉上的笑霎時僵住,心情也像是忽然跌到谷底。
正準備走出去,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簾,不悔一驚。
遠處,白衣飄飛,干淨透明,修長挺拔的身姿直直站立,一頭烏黑的秀發像最順滑的絲綢,一直垂到後膝。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就好似讓人忍不住有千萬種遐想!
不悔皺眉,她並不認識那個人,正要移開視線,那人卻緩緩的轉身。
萬籟俱靜。
眼中除了白色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顏色。
不悔自知自己見過的美麗的人不在少數,可是真正看清那人的容貌也是忍不住抽了口涼氣。
不同于她所見過的任何人的美,而是干淨清涼的好似這世間最純碎的東西,美的不染一絲塵埃。
周身沒有任何多余的修飾,就連白袍上的花紋也是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了。
不悔第一個能想到的詞便是仙人,能擁有如此超凡月兌俗的氣韻,不是仙人又會是誰?
可是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
而在她看著那人時,那人似乎也在看著她。
不悔不由心里莫名的一顫!
那人朝著她緩步而來,白袍在空中輕輕搖動,就連綁發的白色絲帶也在身後若隱若現。
不悔有些顫抖的跑了過去。
那人面色平靜,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仿佛眼中已經容納了萬物!
「你是誰?你認識我爹娘嗎?」不悔急切的開口。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半響終于點了點頭。
不悔身形有些顫抖。
「你能不能帶我去找我爹娘?」
那人沉默片刻,搖搖頭。
不悔心中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在一點一點的崩塌。
「我雖然不能帶你去找你的爹娘,不過,我可以答應他們照顧你。」
「不用了。」不悔幾乎是想也沒想的開口。
「從今以後你便拜在我的門下,我們以師徒相稱。」
「我不需要師傅!」
「你叫不悔對吧?」那人還在自顧自的說著。
不悔有些惱怒,這個人也太奇怪了吧,不帶她去找爹娘也就罷了,還非說願意替爹娘照顧她!
她才不需要什麼師傅!如果他不知道爹娘的去處就罷了。就算他真的長的好看,可是如果不能幫到她,那又有何用!
不悔不再看他,轉身準備走。
整整三天,不管她走到哪里,那個奇怪的人就跟到哪里,起初不悔還不在意,可是幾天下來,就莫名的煩躁起來。
原因很簡單,不僅因為他一路跟著她,還因為他似乎真把自己當做她師傅了,只要她稍微有所動作,他總是這個不可那個不可。
就連她想摘幾顆樹上的桃子,他都會大道理一大堆,當然雖然不悔不一定會听。
只是不悔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嗦的人!
雖然很多時候他總是喜歡保持沉默,又或者在她摘了別人幾顆桃子時無聲無息從她手中奪過,然後運用法術使起重新長回去。
其實也不是不悔有多喜歡那些桃子,反正對于她來說,吃與不吃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和娘親在凡間待久了,才養成一日三餐的習慣。
莫名其妙被一個奇怪的人強制收為弟子,還被跟著,不悔也不是沒想過用強的,後來才發現自己的法術在他面前,簡直就跟小孩子撓癢一樣。
打不過她躲總行了吧?于是她想方設法的擺月兌他。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她如何的躲藏,他總是毫無懸念的找到她,面上似乎還有些無奈。
不悔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只听他道︰「你再不听話,我便把你栓起來。」
他說的極淡,也很平靜,似乎這是什麼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是一切听在不悔耳里都是那麼的刺耳!什麼叫她再不听話就把她栓起來?她是她,不管做什麼與他何干?
尤其是所謂的收徒根本只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她從來沒有答應過!他憑什麼跟著她,還處處管著她!
不悔越想越氣,可偏偏又打不過,只得盡量不去理他。
可是接下來,三天、四天……七天……十五天……
整整一個月,他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就像一個討厭的影子,怎麼都甩不掉!
更可惡的是,原本不悔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威脅,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找了根繩子把她栓起來。
偏偏那該死的繩子還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牙齒咬不斷,鋸子據不開!就連法術都拿它絲毫沒有辦法。
不悔氣怒,卻倔強的不肯求饒,只是怒道︰「你究竟要跟到何時?難道你們神仙都是這樣吃飽了沒事干,以跟蹤人為樂?」
那個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她。
不悔氣急,這個人都是沒有其他表情的嗎?
等到不悔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那人忽然道︰「等你心甘情願拜我為師,再也不整日想著逃跑時。」
「我憑什麼要拜你為師?我都說了我不需要師傅!我只要我爹娘,如果你不能幫我找到我爹娘,就放了我,我沒時間在這里跟你耗!」不悔道。
那人又看著她良久,道︰「等你放下一切我們便回山上,到時候為師會幫你除去魔性,只要你自己潛心修行,將來必可回歸神族。」
「我都說了我不會拜你為師,你是听不懂嗎!」不悔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解釋了,這個人到底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她都說了不需要師傅,為什麼他還在那里自說自話!「你是想收徒想瘋了嗎?」
說什麼受爹娘所托照顧她,她不需要!以他的意思,要是自己跟他走了,怕是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爹娘了,如果是這樣,她才不要一個人獨活!
只要一想到這個世界再也沒有疼她的爹娘,她就忍不住一陣顫抖,她不要這樣!
「我竟然說了收你為徒,自然也不會食言。」
不悔已經氣的沒力氣了,狠狠瞪著他!
那個人神色平淡,絲毫不在乎。
不悔忽然微微眯了眯眼楮道︰「你竟然說你受我爹娘所托照顧我,那麼你有什麼證據?」
那人不回答。
不悔忽然站在那里不走了。
如果真如他所說他受爹娘所托,那麼要麼就是爹娘對現在的事早有預料,要麼就是他在出事後見過爹娘。
一想到這,不悔竟有些顫抖起來。反正不管是哪種,他必然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知道我爹娘為什麼被人抓去對不對?你也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
「翻過這座山便可到達我住的地方。」
「回答我?」不悔倔強的看著他,「你知道一切對不對?」
那人終于嘆了一口氣,「有些事,其實沒必要去深究,你如果真在乎他們,就不應該枉費他們的苦心,而是好好生活。」
「現在被抓的是我的爹娘,生我養我的人,你竟然讓我不要去在乎?」不悔不可自信的看著他,「如果被抓的是你的家人,你難道會安心一個人平靜的生活?」
那人沉默良久,道︰「我沒有家人。」
不悔睜大眼楮。
「我知道要你跟著我修行可能需要一些時日,不管是百年還是千年,我虞行說過的話,必當言出必行。」
原來他叫虞行。
不悔還是第一次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字。
「你是神族?還是仙族?」看他的模樣,不太像屬于其他四界。
虞行頓了片刻,還是回答道︰「神族。」
不悔忽然有些懂了,娘親曾說過,神族乃是盤古開天闢地後天地所化,天生地養。
難怪他會說自己沒有家人。
不悔冷笑起來,「原來是神族,難怪會這麼自以為是,冷血無情!」
虞行沒有生氣。
「我很奇怪,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受別人所托?」其實她更好奇爹娘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虞行思索良久,似乎他也在想這個問題。
「要我答應做你徒弟也不是不行?」
虞行抬眼看她,帶著不解。
「只要你告訴我我爹娘現在的下落,不需要你去救,你只要告訴我就可以。」
虞行不再回答,只是道︰「走吧,我可能要離開幾天,我們得盡快趕回去。」
總是被他毫無懸念的岔開話題,不悔簡直快要崩潰!
……
如他所說,他真的有事。
不悔一直以為大多的神仙都是住在天上,他們鮮少外出,可是虞行卻不一樣,他住的地方是在一座山上,很大的一座山。
而虞行自從帶她來了這里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最可惡的是,他走就走了,偏偏還故意栓著她,不管她如何的謾罵如果的踢打!
而那該死的繩子不但禁錮了她的手,還禁錮了她的法力,要不然她定然把他住的地方拆了不可!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不但非逼著別人拜師,還自說自話的讓她修行,說什麼幫她除去魔性,她不覺得自己哪里有魔性了,她也不要回歸什麼神族,她什麼也不要,她只要她的爹娘!
可是在山上待了足足一個月,虞行始終沒有回來。
如果說一開始不悔是憤怒的,那麼到後來就變得有些害怕了,這座山實在太大,周圍總是那麼靜,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以前雖然也是一個人,可因為畢竟是在凡間,凡人雖然討厭,也比一個人好的多。可是現在,空蕩蕩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人。
她甚至有些擔心虞行會不會也騙她,會不會像爹娘一樣再也不回來了。她不喜歡這樣一個人的日子,會讓她覺得活著毫無目的。
這兩個月里,虞行雖然跟著她讓她覺得有些討厭,卻也不像以前那麼孤獨了,就像迷茫的孩子抓住了一根稻草,她需要有人來拉她一把,不管那個人是誰。
可是現在連他也不見了,說什麼有事離開一陣,他根本是在撒謊!
他肯定是也嫌她煩了,所以才故意找了個地方丟下她,說什麼受爹娘所托照顧她,還非逼著她拜他為師。
現在她還沒有答應,他已經覺得不耐煩了!
尤其是每當夜晚的時候,她因為被那繩子困住,活動的範圍本來就小,只能一個人坐在那里發抖。
開始是爹娘不要她,現在虞行也不要她了,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空落落的。
只要一想到虞行再也不會回來,她要在這里一直漫無目的的待下去,身子就越發抖的厲害。
知道爹娘被抓去的時候她沒有哭,可是此刻,那種壓抑的恐懼正在一點點的吞噬理智,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緊緊靠在一塊石頭旁,把自己盡量的蜷成一團,似乎只有這樣心里才會稍稍好受些。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保持這個姿勢有多久了,只是想把自己盡量的藏起來,把自己縮小再縮小!
她一直想表現的堅強一點,甚至不讓自己再哭,可是當理智正被一點一點吞噬時,她心里好不容易築起的防護也開始坍塌。
大概是知道周圍根本不可能有人,也不再避諱,抽泣的聲音也逐漸變大,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趕心中的恐懼!
如果爹娘在,又怎麼舍得讓她受如此委屈!
如果爹娘在,又怎麼會讓她無依無靠!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是想一直這樣下去,眼楮里也開始有些火辣辣的疼,她絲毫不在意,只是抱著雙膝不停的顫抖,就像是本能。
仿佛除了這樣哭她再也不知道該干什麼,就連周圍的腳步聲都沒有听見。
直到感覺頭頂像是被什麼東西觸踫了一下,哭聲戛然而止!
不悔猛的抬頭!
身旁,虞行目光訝然,像是有些不敢自信,又像是有些錯愕,「悔兒……」
不悔死死盯著他,好似要把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她的臉上明明掛著淚,卻倔強的再也不肯哭一下,像是在控訴,狠狠道︰「你還知道回來!」
虞行一愣。
「你不是準備丟下我再也不管了嘛!」
虞行不解的看著她,「我說了我只是有事暫時先離開一陣。」
「暫時有事?」不悔一字一頓,「你自以為是也該有個限度,我並不想跟你來這里的,是你非要帶我來的!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
虞行沉默下來。
不悔最恨的就是他每次只要不想回答她的問題時總是這樣!
「悔兒……」虞行伸手,大概是想安慰她,卻在對上她一雙赤紅的眸子微微頓住。
不悔緊緊盯著他,明明只有十歲的模樣,眸子中卻是濃濃的警告。
虞行嘆了口氣,正準備收回手。
不悔突然眸光一閃,竟然抓著他那只伸過來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有甜味侵入舌尖,順著唇角緩緩淌下,不悔卻始終不肯松口,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虞行的表情,哪怕是看見他一絲不滿的情緒也好。
可是他卻不為所動,像是那個此刻手臂鮮血直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模著她微卷的紅發,把它們理到她身後。
不悔又加重了力道,甚至能感覺牙齒已經觸踫到骨頭,只要她再用力,就可以咬掉他的骨頭。
兩人就保持這樣的姿勢良久,直到不悔心里的陰霾漸漸褪去。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些,那就這樣做吧。」虞行淡然道。
不悔驚訝的看著他說話的表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
嘴上的力道漸漸有些輕下來,不悔推開他,仍是有些怒氣的瞪著他,她沒有伸手去擦唇角的血跡,只是覺得口中像吃了什麼甜食,香甜無比。
她才發現虞行的血不同于一般凡人的血,而是帶著一種金色的光芒,也沒有所謂的血腥氣,反而有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不悔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大概是想從上面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虞行沒有去管那只流血的手,而是微微蹙眉替她擦去唇角的金紅。
不悔狠狠瞪著他,冷笑起來,難道他就不怕她把他另一只手也咬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放了我?」不悔問。
「只要你答應安心跟我修行,再也不逃跑。」
不悔忽然沉默下來。
良久她才又問︰「你知道我爹娘的下落對不對?你只要告訴我他們現在是否無恙?」
虞行看著她周圍的那些草木,那些花草就像突然死去一樣,雖然保持著生長的模樣,卻已經全部焦黑。
「對于你來說,只需要點頭或搖頭,難道這個也不能說嗎?」不悔眼中第一次有著渴求。
虞行終于輕輕的點了下頭。
不悔的心卻突然像被什麼東西點亮,竟然又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只是跟之前的絕望不同,而是一種喜悅,太好了,只要他們沒事就好了,只要他們沒事!
只要他們沒事她就有機會去救他們,不管十年還是百年。
「你竟然是神族,那你應該很厲害對不對?」不悔突然問。
虞行不解。
「我可以做你徒弟,不過你要答應我必須盡心教我,不得有所保留!」
虞行奇怪的看著她。
「怎麼?不願意?」
虞行搖搖頭,「好,我答應你。」
不悔心中一喜。
從那以後不悔便與虞行成為了名義上的師傅。虞行果然守信,不管她想學什麼,虞行都是盡心的傳授,她有不懂的他也是毫無保留的解答。
只是他雖然把她當做徒弟,她卻從來沒有將他當做師傅,也沒有叫過他。但作為交換,她沒有再逃,反而從不曾下山。
整整三年,她除了必要不曾多說過一句話,每天除了打坐就是修行法術,不眠不休,沒日沒夜。
而虞行也同她差不多,除了打坐就是打坐。
只是三年間,他再也沒有丟下她不管,就算是出去,也大多都是帶著她,只有在很少的時候不讓她跟,不過卻沒有再栓著她。
三年下來,因為有他的指點,不悔的法力可謂是日漸增長。只是因為身體本來就與凡人不同,哪怕三年過去了,仍是沒有長大分毫。只是頭發已經長到腳踝。
她不會綁頭發,就連起碼的辮子也不會編,只能仍它們隨意的披散在肩頭。
身體雖然只有十歲,眸中卻已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成熟與穩重,就算沒有完全發育,一眼望去,也是極其的魅惑。
因為遺傳了娘親的紅發,就算有些不方便,不悔也從來舍不得剪。
爹爹曾說她長的像娘親,等將來長大了,肯定會是一個大美人!
于是每次對著鏡子時,只要看著自己的紅發和赤紅的眸子,似乎就能想象曾經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是她感覺最安心的時候。
三年間,她幾乎是不厭其煩的確定著爹娘的安危,好在虞行也從來沒覺得煩。
虞行不再的時候,她幾乎也是在獨自修行。
而這次,他沒有帶她。
因為三年的修行,六感越發的靈敏,只要有任何東西靠近她都能輕易察覺。可是等她猛然反應過來,已經有人出現在她的背後。
不悔詫異,下意識的就要朝著背後那人襲去,三年的相處,她當然知道那個人不可能是虞行。
可是紅光剛一揮出,便被那人輕易的擋下,不悔皺眉,在山上住了三年都從不曾有外人出現,這個人……
「小不悔。」一個熟悉的聲音陡然響起。
不悔剛要揮出去的手突然停住,眼中滿是不敢自信。
紫衣紫發紫眸子,面前仿佛除了紫色再也看不見其他顏色!
不悔僵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
感覺身體被人輕輕觸踫了一下,跟著一股奇怪的香氣襲入鼻間。
「小不悔,我來了。」聲音輕柔溫柔,好似擁有融化一切的魔力。
魔易把她小小的身子盡量的抱在懷里,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里。
不悔一動不動,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淚珠已經順著臉頰滑下。
似乎太久不曾哭泣,怎麼也止不住。
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可是卻在看見魔易時,心里柔軟的一處再也忍不住。
「小舅舅……」
「不怕,有小舅舅在,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魔易安慰似的撫模著她長長的頭發。
不悔像是這麼久以來壓抑心中的痛苦一並爆發,她哽咽起來,「爹娘被壞人抓去了,只剩下不悔一個人,不悔好害怕……」
「乖,不怕。」魔易安慰道。
「小舅舅,我們去救爹娘好不好?不悔好想爹娘,可是不悔卻怎麼都找不到他們!」
魔易的身子一頓,蹲來與她直視。
不悔急切的看著他。
魔易笑著模模她長長的頭發,道︰「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
不悔一愣。
「你放心好了,小舅舅會去幫你救爹娘的,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
不悔點點頭,問道︰「那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我不會拖你後腿的,我只是好想爹娘。」
魔易搖頭,「听話。」
不悔微微的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