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綠籬眼底一片青黑,一個哈欠一個哈欠的打,整個人都蔫蔫的。舒愨鵡
她覺得自從回了京城之後,跟著自家小姐仿佛經歷了很多刺激過頭的事情,可是再次遇到,還是覺得心中難安,既怕突然間被人知曉收留了一個美少年,又怕因為即墨明鏡而招惹來一些窮凶極惡之徒,害了莊子里所有人的性命,就這樣幾乎整夜不能寐。
「綠籬,你這是怎麼了?眼楮怎麼這麼青,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雪紅和黃媽媽主要是負責宋氏那邊的事情,而昨晚賀蘭悅之處置得又十分小心,她雖然听到了一些動靜,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晚上還是睡得很好的,因為宋氏現在身體不好精神也不好,一整天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所以早上也沒有那麼早起床,加上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因此起床之後她會直接過來這邊像以前一樣伺候賀蘭悅之起床,誰知道一早過來,竟然看到綠籬這麼一副樣子,不由得吃了一驚。
綠籬哪里能將真話告訴她,雖然雪紅在賀蘭悅之面前也是挺有臉面的,賀蘭悅之也有幾分信任她,要不然也不會讓她接近宋氏,不過太重要的秘密,還是不敢隨便告訴她,因此當下只是無精打采的說;「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噩夢,嚇得整晚都睡不著。輅」
雪紅不由得好笑,「是嗎?那你做了什麼噩夢,竟然能夠把你嚇成這樣?」
綠籬頓了頓,才低下頭輕聲道︰「我夢見那天夫人——」
話沒有說完,卻很引人想象姒。
雪紅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有些尷尬,忙道︰「原來是這樣。好了,別難過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夫人會好起來的。」
「嗯!」綠籬低低的應了一聲,覺得自己也開始變壞了,竟然能夠說謊騙人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瞞著雪紅姐姐的,賀蘭悅之也沒有特意交代過不能告訴,但是她覺得這件事太重要了,既然小姐昨天晚上都沒有告訴雪紅姐姐,那麼現在,她自然也不能去說。
要說也應該由小姐去說。
「我們快點走吧,小姐怕是要等急了。」綠籬連忙轉移話題。
雪紅自然不會反對,一邊吩咐小丫頭去準備熱水一邊拉著綠籬的手一起走進賀蘭悅之的屋子里,輕聲叫賀蘭悅之起身,賀蘭悅之倒是很快就起來了,只是眼底同樣也有一片青色,這主僕兩個同時失眠,就算一開始雪紅沒有放在心上,此時心里也不免生出了狐疑。
「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沒有睡好嗎?」雪紅一邊遞過熱毛巾一邊關心的問。
賀蘭悅之手頓了頓,很快又鎮定自如的將熱毛巾覆在臉上,過了好一會才將毛巾還給雪紅,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嗯,昨晚有些失眠。」
並沒有將即墨明鏡的事告訴她的意思。
雪紅自從來到她房中之後一直都很老實,也很能干,本來是她房里的大丫鬟,後來香影來了之後她就退居二線了,可她並沒有一點兒不服氣,依舊是個溫柔穩重的大姐姐,對香影足夠尊重,對下面的小丫頭也很好,就是對賀蘭悅之這個主子,也從來都不敢有半點懈怠,她在賀蘭悅之的房中,是那種雖然不是很突出,卻在下人中頗有威信的人。
賀蘭悅之其實還是蠻欣賞她的,但雪紅心機太深了,在沒有完全將這個丫頭掌握在手中的時候,她是不會隨便輕信她,將致命的秘密跟她分享。
不過,總是這樣是不行的,她得想個法子徹底的將雪紅收為己用了,她畢竟是自己身邊的得力丫鬟,心機又如此深沉,若是不能將之徹底收服,自己做起事來真的很不方便。
賀蘭悅之很快就梳洗完畢,換好了衣服,臉上倒是沒有上妝,她年紀小,身上又帶著孝,自身也不喜歡,就這樣干干爽爽的挺好。
用過早餐之後她才去看望宋氏,正好宋氏也醒了,她就親自上前伺候宋氏,輕聲跟她說話,等她吃過東西之後,就扶著她靠著床頭坐著,自己拿了一本經書坐在一旁輕聲念。
她前世就喜歡抄寫經書,因為抄寫經書能夠讓她的內心平靜,這一世她也喜歡抄寫經書,因為能討好祝老夫人,而現在,她喜歡念經書,因為她的母親需要救贖。
這一次的打擊對于宋氏來說,跟上次差點被人侮辱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來丈夫的驟然
離世,已經給了措手不及的她一個重大的打擊,那段時間她痛苦得幾乎想要死去,可是因為還有孩子要照顧,她勉強掙扎著支撐,可就算這樣,她心底的壓抑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前一世,賀蘭信的侮辱才會徹底的將她擊垮,她沒有任何猶豫的選擇了死亡。
這一世她雖然逃過了一劫,但是對于思想保守的她來說,她已經是不潔之人,是因為賀蘭悅之的話,更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她才能給支撐下來,這個孩子就是她的救贖,是她覺得自己應該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但是現在,這個理由沒有了。
她崩潰了。
她的信仰坍塌,她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未來,她罪孽深重對不起所愛,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只能將自己關在那黑暗的屋子里。
她需要一道光,要不然就算張神醫可以將她救下來,她活著也跟死去沒有任何不同。
賀蘭悅之心里很難過,因為無論是賀蘭敏之還是她自己,都不是支撐宋氏活下去的力量,她隨時都能夠放棄她們,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悲傷的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夠將她放棄,這是她的母親,她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就算她懦弱,自卑,無能,她甚至愛他們不如愛爹爹那麼多,她也認了。
其實母親現在的樣子跟自己前世的樣子又有什麼不同呢?嫁給了那個男子,從此以後整個身與心就毫無保留的交付,若是再像父親一樣柔情萬種,是個女人都會淪陷,難以承受失去。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她坐在床前,手里拿著經書,微微的垂著頭,目光清明,神情微斂,聲線輕緩,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落在她身上,仿佛隴上一層佛光,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心神震蕩,而後沉淪在那宛若流水一般的聲音里。
宋氏坐在哪里,微微的閉著眼楮,那如同流水一般滌蕩人心的聲音從心底流過,仿佛能夠帶走所有的悲傷,她睜開眼楮,似乎看到了一道光。
給宋氏念了一個時辰的經書,賀蘭悅之早已經口干舌燥,可是她卻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來,抬頭看到宋氏安靜沉睡,她眼里閃過一道溫柔,起身拉過被子,輕輕的幫她蓋好,然後悄悄的退了出去。
「口渴了吧?來,喝口茶。」黃媽媽心疼的看著眼前的女孩。
「謝謝媽媽。」賀蘭悅之微微一笑,接過了黃媽媽手里的茶。
黃媽媽搖搖頭,慈愛的對賀蘭悅之道︰「姑娘坐了一個早上了,也該累了,先回去歇歇吧。」
賀蘭悅之沒有推辭,不過她也沒有回屋子里休息,而是一路慢慢的走著出了宅子,沿著宅子外面那條小路往前走,除了綠籬之外還跟著幾個小丫頭,還有兩個婆子,根本就不用擔心會被人沖撞。
這些小丫頭一開始的時候還很拘謹,不過到底才買回來沒多久,規矩雖然學了,卻還沒有擺月兌原來的跳月兌性子,很快就吱吱喳喳的鬧起來,路邊有很多野花,小丫頭們蹦蹦跳跳的采摘了很多,就連賀蘭悅之都忍不住采了一些。
回去之後她找來一個青釉瓷瓶,盛了清水,將采回來的那些花細心的插好,然後就讓綠籬給即墨明鏡送過去。
「你家小姐讓你送過來的?」即墨明鏡沒有想到賀蘭悅之竟然會給她送花,臉上露出驚訝。
「是啊!」綠籬拘謹的回答︰「小姐說,世子爺受了傷只能躺在屋子里,如此秋光卻不能好好欣賞,實在是太可惜了,因此讓奴婢將這些花兒都送過來給世子爺欣賞,說不定世子爺看到這麼漂亮的花,心情好了,傷也能夠好得快些。」
她竟然會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些而送花給自己?
即墨明鏡覺得很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