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夜色深濃。舒愨鵡
人影從一側的門口溜過來,停在昏暗中的馬車旁,低聲道︰「三姑娘,四姑娘,張神醫拒絕了。」
車內,賀蘭惠之皺起眉頭,轉頭看向一旁端坐的賀蘭悅之,試探的問︰「四妹妹,張神醫不肯出診,這可如何是好?」
先前在府中,眾大夫對賀蘭復的病情束手無策,她本是要站出來推薦賀蘭悅之去請張神醫的,畢竟上一次宋氏流產差點喪命,正是張神醫出手才救回一條命,也算是有了香火情,也許能請到人也說不定,就算請不到也沒有關系,總之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害處,若是請到了,功勞她就得算一份!
卻沒想到賀蘭悅之竟然自動請纓,讓她意外之余,又對她多了幾分信心,既然如此,她自然不可能讓賀蘭悅之將功勞獨攬,因此她也提出要陪著賀蘭悅之陪著一起來眭。
理由也很好找,為祖父盡心也是她作為孫女應該做的,再說讓賀蘭悅之一個大家千金半夜單獨出來也不好,祝老夫人就答應了。
賀蘭悅之也無所謂,此刻听到賀蘭惠之的問話,抬眼朝她看過去,輕聲道︰「我听從三姐姐的吩咐。」
賀蘭惠之苦笑︰「張神醫性子本來就古怪,說了不治就是不治,就算宮里的娘娘開口都沒有用,我哪里能有什麼好法子。倒是妹妹,既然敢開口應下這件事,想必心中早有良策,不如說出來讓姐姐听听?齋」
賀蘭悅之淡淡一笑︰「良策不敢當。不過是不忍心看著祖父受苦,勉力一試罷了。」
「四妹妹何必如此謙虛?」賀蘭惠之輕笑道︰「當日三妹妹能請到張神醫救治三嬸,我相信今日也必定能為祖父請到張神醫的。」
這話說得,若是她請不到張神醫就是她不盡心不盡力?不孝?
賀蘭悅之淡笑︰「三姐說笑了。妹妹不過一弱質女子,初到京城,人事不通,哪里有能耐請到張神醫,不過是看著英國公府的面子上罷了。今日到此,也不過是盡自己的一分心力罷了,不敢說一定能夠成功。」
「不管如何,妹妹既然敢開這個口,姐姐相信妹妹必定是有辦法的。」賀蘭惠之笑,她也不相信賀蘭悅之能有什麼辦法,但如果她求上英國公府,未必不能成。
「妹妹盡力!」賀蘭悅之輕道,轉頭朝一旁的雪琴微微一點頭,雪琴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半新的檀木雕花錦盒,下了馬車朝張神醫家走去。
賀蘭惠之好奇的問道︰「那丫頭手里拿的是什麼?」
她還以為她要求上英國公府呢。
賀蘭悅之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說什麼,垂眸安靜的端坐在那里,賀蘭惠之見狀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也就不再多問,反正有用沒用,一會就知道了。
時間靜靜的流逝,就在眾人等得不耐煩,以為這一次邀請又要失敗之時,卻見小廝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激動的說道︰「四姑娘,張神醫請您進府說話。」
賀蘭悅之高高懸起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眼里劃過一抹笑意,神色卻越發平靜,轉頭看向賀蘭惠之,賀蘭惠之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剛剛賀蘭悅之剛剛送出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連張神醫都打動了,不過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機不可失,她當機立斷︰「我陪你一起過去。」
賀蘭悅之無所謂,略一點頭,起身戴上惟帽,與賀蘭惠之一起下了馬車,雪琴迎了過來,陪著她們一起走到門前,守門的小廝看著眾人,昂起頭傲慢的道︰「我家老爺說了,只見賀蘭四小姐一人,其余人等就在外面等著吧!」
賀蘭惠之聞言頓時恨得銀牙咬碎,卻又沒有辦法,只得對賀蘭悅之道︰「既然這樣,四妹妹你就進去一趟吧,我在外面等你。」
賀蘭悅之點點頭,邁步進了門,雪琴在後面也跟著抬步進去,小廝欲要攔她,她豎起眉頭︰「我家姑娘也是閨閣千金,怎能單獨面見外男?就算是張神醫在,也不能不講規矩。」
那小廝聞言一愣,雪琴也不管他,直接一把將他推開跟了進去,小廝在後面哎了一聲,伸手想攔,最終還是垂下了手。
好吧,她說得也對,若是賀蘭四小姐今晚單獨去見了張神醫,明天傳出去四小姐的名聲就不用要了,還是讓這丫頭跟著吧,也免得到時候出什麼意外,雖然張神醫為人荒誕不羈,但也不代表他能藐視這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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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但終究是被雪琴頂了句,心里還是有些不高興,轉頭沒好氣的看向賀蘭惠之主僕,道︰「你們就在這里等著吧。」
說著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了。
賀蘭惠之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臉色都已經變得鐵青,只是夜色深濃看不清楚罷了。
她咬了咬唇,眼里露出一絲怨毒。
張神醫,賀蘭悅之,今天你們給我的屈辱,總有一天我必定要全部還回來的。
賀蘭悅之不在意賀蘭惠之心里怎麼想的,她進去之後,就有一個老僕人在里面等著,她朝對方微微一福,對方閃身還了禮,引著她往里面走,很快就走到了外書房,跟張神醫稟告之後就請了賀蘭悅之進去。
賀蘭悅之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張神醫坐在書桌後面就著燈光捧著一本書在看,那臉上是雖然已經掩飾了但依舊掩飾不住的歡喜,一雙眼楮像是貓見了老鼠一般發著光,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精神,賀蘭悅之眼底劃過一笑,垂下了眸子,知道自己這一次算是走對了路子。
賀蘭悅之進到書房,那老僕人就退了下去,並沒有跟張神醫稟報,緊跟著賀蘭悅之的雪琴見狀目光微微一閃,見賀蘭悅之神色安靜的站在那里垂眸不動,也低下頭去靜靜的站在後面並不出聲。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神醫這才看完手中的書,頭也不抬,問道︰「還有幾冊?」
問話的人問得莫名,回話的人卻答得清楚︰「尚有一冊。雪琴。」
「是!」雪琴應聲,從懷里又拿出了一個跟先前那個差不多的錦盒出來,送到賀蘭悅之面前,賀蘭悅之伸手接過,上前輕輕放到書桌上。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張神醫沒有想到她竟然帶在身上,不由得怔了一怔,終于抬頭朝賀蘭悅之看過去,只見小姑娘神色安靜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既沒有求饒的卑微,也沒有仗勢的凌人,仿佛她真的只是來拜會一下長輩而已。
張神醫眼里不由得露出幾分興味來,也沒有伸手去拿那個錦盒,望著賀蘭悅之道︰「你倒是爽快。你就不怕我收了你的禮,卻不答應你的請求,讓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張大人說笑了。」賀蘭悅之抬頭迎上張神醫的目光,神色淡定的微微一笑,道︰「晚輩送禮,固然是有求于人,但是應或者不應,卻是張大人的選擇,晚輩並不敢強求。至于這兩本醫術,能夠落到張大人手里,也算得上是自得其所,晚輩心中只有為之高興的,哪里會有半分懊惱?」
張神醫定定的望著賀蘭悅之,賀蘭悅之面對他的目光不為所動,始終如一,許久,張神醫突然哈哈一笑︰「好,好,你這小丫頭有點意思。」
求人送禮,一般若是不應,自是不會收人的禮,但他剛剛明說了他禮收下卻不定會答應她的請求,她卻並沒有因此氣急敗壞,自始至終氣度從容,如此心性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已是十分難得,更難得的是她的不強求。
須知他醫術高超,可救人,卻也可以殺人!
若是強求,他心中不快,到時候略施展一二,就可以叫人死得不著痕跡,她小小年紀就能看到其中利害,也算是極為難得。
賀蘭悅之听懂他的話,臉上並無半分得色,只深深福身下去︰「固不敢強爾,還是求張大人援手一救家祖性命。」
「好吧,看在你送的禮還算是合我心意的份上,今晚我就跟你走一趟,不過我可先要跟你說明了,到時候我診治,可是不容許任何人質疑的,否則的話,我就不治了!」張神醫模模胡子答應了,心里卻想,即墨明鏡那小子還擔心賀蘭府的人上門來請自己被拒絕,卻不知這小丫頭心中早有計較,倒是白費了他的一番心思了。
「多謝張大人!」雖然知道事情已經有七八成把握了,但是听到張神醫答應,賀蘭悅之還是忍不住露出喜色來,再次給張神醫行了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