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悅之見賀蘭復接下這件事,心里長長松了一口氣。za
祖父既然點頭,就說明這事還是很有操作空間的。
賀蘭悅之見賀蘭復抽出那本關于海貿的策論看起來,便不再多留,悄悄退了下去,回到秋實院之後叫了幾個小丫頭幫忙將父親的那些原本抱起來送過去。
當然並不是全部,有一部分借給即墨明鏡還沒有還回來鑠。
宋氏听到動靜,叫賀蘭悅之叫過去問話。
賀蘭悅之說道︰「我正要跟娘說一聲。剛才我去看望祖父,跟他請教學問,正好提到父親手稿里提到的一些問題,祖父就說要將父親的手稿拿去看看。我想著,這些手稿雖然是父親留給我們母子的,但說到底是父親也是府里的一份子,他留下的遺稿就算是祖父要拿走也是應有之義。再者,我也有一些小心思。我想著父親一生才華橫溢,不僅僅在政事上有獨特的簡介,就是在詩詞歌賦上也是造詣頗高,若是這些手稿一直留在咱們手中,也就只有咱們母子知曉父親的才華,可若是交給祖父,得到祖父一聲肯定,對于父親來說,豈不是更有意義?這也算是了了父親的一個心願吧。娘,您說是不是?」
宋氏聞言想起去世的丈夫,雖然很少提及府中人事,但是言語間對老太爺老夫人都是很敬仰的,若是能夠讓老太爺看到他的遺作,知曉他的才華,得到老太爺的肯定,對夫君來說,必定是意義重大的吧?
賀蘭悅之又說︰「而且,我還有一重考量。父親留下的這些手稿若是能夠得到祖父的肯定,進而將這些手稿整理刊印出來,呈現與世人,讓世人都能夠閱讀品評,得到士林的肯定,對父親來說豈不是更好?更別說,這事情若是成了,將來對敏哥兒也是大有好處。」
「真的?」宋氏驚喜的問。
「我是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具體如何還得看祖父的意思。」賀蘭悅之說道︰「更何況,祖父也並沒有說要將這些手稿留在藏書閣,想必等祖父看完之後還是會送回來的。總之,這件事不管成與不成,對咱們都沒有什麼損失,既然這樣,何不順勢而為呢?」
宋氏點頭︰「我是不懂得這些的,既然你說好,那肯定就是好的,我听你的。」
宋氏知道女兒主意比自己大,所以也不強出頭,干脆利落的听女兒就好。
「娘說什麼話?您可是咱們家的主心骨,要是您不同意,女兒那里能做?」賀蘭悅之輕聲說,又叮囑宋氏︰「今兒我跟母親說的這些話,只是女兒的一番小心思,但是事情最後到底能不能成,還得看祖父的意思,所以母親您也只當不知道,心里有個數就好了。」
「你放心,我曉得的。」宋氏點頭。
「那好,我就不陪您多做了,我先把手稿送去給祖父。」賀蘭悅之起身。
「去吧!」
賀蘭悅之領著人將賀蘭平的手稿送到前院書房給賀蘭復,見他所有心思都放在那些手稿上了,時而贊嘆時而惋惜時而生氣,仿佛著了魔似的,賀蘭悅之也不多打擾他,帶著人悄悄地退了出來。
賀蘭悅之這一番動靜並不小,不僅僅祝老夫人知曉了,賀蘭惠之哪里也知曉了。
賀蘭悅之又到祝老夫人哪里解釋,話說得更明白︰「祖母別怪我心大,這一回的事真的是將我嚇壞了。hi自從病好之後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麼他們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們母子出手呢?論起來,我們也沒有哪里是比別人差的是不是?祖父他是二品大員,祖母您也是出身勛貴人家,大伯父也是四品要員,就是爹爹,雖然是一直外放在南粵那麼偏遠的地方,但是這些年來也是兢兢業業,忠君為民,從來不敢有半分懈怠,甚至還為此付出了性命,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難道就是為了被人這般欺負的?這些話兒我都不敢往外說,怕人說我怨望,我也不敢有半點怨望,可是我心里也怕啊,這一次我們是運氣好,躲過去了,那以後呢?以後是不是還會有這樣的事?以後若是還有這樣的事,我們還能不能躲過去?我是不敢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的。再如何,別人的憐惜都是不可靠的,這世上,最可靠的,唯有親人和自己。我不為自己,也得為敏哥兒想一想。我得為他鋪好路,這樣不管將來如何,都沒人能夠阻擋得了他的前程,我更要那些人下次出手的時候好好的思量思量,有沒有那個本事既殺了我們又不傷自己一根汗毛!」
祝老夫人聞言心中大震,沒想到她思慮的已經這樣遠了。
但是不能不說,賀蘭悅之的這番思量也是有道理的。
賀蘭信心懷不軌,大胡氏對三房更是恨之入骨,若是有一天她跟老頭子都不在了,這三房母子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到時候賀蘭信只要掐死了敏哥兒的前程,三房母子就只有死路一條!
祝老夫人點點頭說道︰「你思量得很對。這一次的事情,雖然你們也是無辜的,但到底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煩,總有人會將這些記在你們身上的,你們現在太小,人家想要拿捏你們太容易了,若是能夠多這一重保護,那麼你們在這一次的事里也就佔據了正義的位置,以後誰都不能再拿這件事來拿捏你們。只是要怎麼操作,還是跟你們祖父多商量商量。」
「祖母放心,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賀蘭悅之笑著說道︰「我畢竟是閨閣女子,對于這些政治上的事,畢竟懂得不多,眼界也有限,這些事,還是得讓祖父來做才是最好的。」
「你明白就好!」最怕她沖動不管不顧。
賀蘭悅之點頭。
祖孫這一番對話沒人知,賀蘭惠之眉頭皺得都快要能夾住蚊子了。
她自言自語︰「真是奇怪了,她這個時候將三叔的手稿送過去給祖父想要干什麼?」
「難不成真的只是想讓祖父瞧一眼,贊一贊?」
「不可能的。那小賤人狡詐多端,必然不可能做這種沒有好處的事,只是到底是為什麼呢?」
「你們給我盯著這件事,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給我報上來。」
賀蘭惠之吩咐青楓。
青楓忙應下了。
過了幾天,賀蘭惠之就知道賀蘭悅之到底想要做什麼了。
「刊印詩集?」賀蘭惠之十分驚訝︰「這人都死了,難不成她還能捧出一個大文豪不成?」
也難怪賀蘭惠之先前沒想到這一茬,現在更不相信。
實在是前世賀蘭平年紀輕輕就去了南粵,十幾年都沒有回過京城,她小時候也只是偶爾听說三叔才華橫溢,但實際上卻都沒有見過,而賀蘭平當年到南粵之後也沒有多少作品傳世,更別說回來之後,那些手稿都封在箱子里蒙塵,直到賀蘭悅之嫁到成國公府,才被人挖出來,當做嫁妝一樣陪送出去了,自此後基本上就沒有再見光明的一日。hi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前世這些手稿被陪嫁到成國公府後,就成了蕭鉞的囊中之物,從中發現了什麼,得到了什麼,他心里有數,只不過從來都沒有跟賀蘭悅之提起過罷了,而賀蘭悅之也在瑣碎的生活中將這些手稿完全拋到了腦後,直到這一世她想起即墨明鏡的死,想起南粵的戰事,這才將這些手稿想起來。
也才有了這些手稿重見天日的一天。
賀蘭悅之沒有多理會賀蘭惠之這邊,反正她已經讓將她死死的盯住了,不管她以後有什麼行動,都休想再瞞過她。
回到秋實院,雪琴已經回來了。
其他的事都安排好了,倒是周恆托她帶幾句話。
雪琴說︰「周公子說,既然姑娘不方便,見面的事就算了,只是姑娘的救命之恩,他卻是萬萬不敢忘卻的。」
賀蘭悅之點點頭︰「他還說了其他的嗎?有沒有說他以後有什麼打算?」
「嗯,周公子說了,朝廷已經恢復了他的身份,並且將祖宅和舊人都賜還回來了,他的功名也已經恢復了,只是他說,經過這麼多事之後,他發現自己對經商產生了興趣,所以他不打算入朝為官,打算利用手中的銀子跟世子爺合伙做海貿,他說到時候給您留兩份干股。」
雪琴眼楮都亮起來,誰都知道做海貿十分暴利,有了這兩份干股,三房以後的榮華富貴都不用擔憂了。
「這是周公子讓奴婢給您的契書。」
賀蘭悅之看著上面清清楚楚寫的兩份干股,眉頭皺起來︰「你有沒有問他,世子爺佔了多少股,他自己又是多少股?」
這海貿要做起來,牽涉很大,不可能只一個英國公府就能夠吃得下的,必定還有其他人參股,她一個人就拿了兩份干股,那還有其他人的份嗎?
周恆更是弱小,到時候還有他的好處嗎?
雪琴聞言果然愣了一下︰「我問過了,世子爺以個人的名義佔了兩股,剩下的還有好幾家佔了股,倒是沒問周公子佔了多少股。」
賀蘭悅之嘆息一聲,看來周恆是將他自己佔的那一股送給她了,所以她才會有兩股。
這人倒真是個知道感恩的。
她起身從書房一個暗格里拿出一個匣子,和那份契約放在一起推到雪琴面前,說道︰「你將這一份契約拿回去還給他,說當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並沒有幫到他什麼,不敢承這麼大的一份禮。不過他做海貿能夠想到我,願意帶契我,我心里很高興,也很承他的情,只是兩份干股太多了,實非我能力所在,我只要一股便可。這里還有兩萬兩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就當做是我入股的資金吧。請他務必收下。」
「姑娘!」
雪琴見賀蘭悅之一下子將去年棉花生意賺的錢都拿出來了,心里十分肉疼。
周公子送她兩份干股,她不願意要那麼多就算了,為何還要用銀子去買呢?
賀蘭悅之卻不由分說︰「你去吧!你告訴他,若是他不肯收下這些銀兩,那就不要那一份干股了。」
雪琴不得不再去見周恆,將賀蘭悅之的話說清楚。
周恆聞言感嘆道︰「你家姑娘果然是有大胸襟之人。」
光憑她這一份見識,就可以想象得到她將來必定不會位居人下了。
「請姑娘轉告你們小姐,這銀子,周某收下了,這份恩情,我周某銘刻在心,日後小姐但有差遣,我周恆絕無二話!」
賀蘭悅之听了周恆這一番話,這才滿意的笑了。
一份干股算什麼?幾萬兩銀子算什麼?
周恆可是難得的經商天才,以後還不知道能給她賺多少個兩萬兩呢,而相對于一個有能力的人來說,銀子又算得上什麼?這份人情才是最貴重的。
賀蘭惠之不相信賀蘭悅之能將一個死人早就成一代文豪,可事實上她偏偏就成功了。
在賀蘭復的操作下,賀蘭平的遺稿被整理以及刊印出來,很快就形成了一陣風潮,在那一段時間里,賀蘭平成了士林中最熱門的話題。
他才華橫溢,寫下許多優秀的詩作和游記,在他的那些詩歌和游記里,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南粵呈現在大家面前,激發了多少少年人要去一覽南粵風光。
他忠君愛民,一生戰戰兢兢的為民請命,在他的治下老百姓無不贊嘆他為青天大老爺,為了維護國家的利益,他更是跟黑勢力斗智斗勇,最後壯烈犧牲,他的高貴情操值得世人敬仰。
他還有遠見,他提出的一系列政見都是利國利民的大計,每一條都能夠給人以啟發。
那一段時間,學子們聚會都是在討論他的文學他的政見,特別是關于海貿方面的策論,在有心人的推動下,討論得熱熱烈烈,皇帝也趁著這個浪潮再一次將開發南粵港口,規範海貿的事提出來,朝堂上展開了一番激烈的討論,最後自然是以皇帝獲勝結束。
通過了這一條政令之後,接下來就是分蛋糕的時候。
誰都知道,開放海貿,就意味著錢。
誰能夠將海貿抓在手里,誰的口袋里就能嘩啦啦的進錢,誰的實力也就能提升得更快。
賀蘭悅之和賀蘭惠之都很關心這些,不過賀蘭惠之到底不如賀蘭悅之有即墨明鏡的人打听消息,打听到的消息不僅僅比賀蘭悅之要慢很多,而且有很多要緊的消息也無法打听到,自然對整件事了解也就沒有那麼深了。
祝老夫人知道她一直關注著朝堂上的事,倒是沒有責備她,反而偶爾還會點撥她一二,賀蘭悅之察覺到祝老夫人的心思之後心中大喜,畢竟雲嬤嬤雖然能夠教她很多東西,但是朝廷上的事,她雖然略懂一二,但到底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祝老夫人對她的點撥至關重要。
為了培養她的政治覺悟性,祝老夫人甚至讓她到外書房去讀邸報。
不僅僅是這些年的邸報,還有過去的邸報,哪怕是幾十年前的邸報,都要讀一讀。
自此後賀蘭悅之就又多了一門功課,每天如饑似渴的吸收著知識,漸漸的朝她所期望的方向成長。
這一世,她依舊不想做一個玩弄權柄的女子,但她也絕對不再做一個後宅里什麼都不懂的女子!
她要睜眼看這個世界,並且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
轉眼間,兩年的時光就過去了,賀蘭悅之終于要除服出孝了。
因為這也算是這兩年來賀蘭府中比較大的事了,加上出孝之後沒多久,就又是賀蘭悅之及笄禮,所以從年後就開始準備起來了。
到了除服這一天,不僅僅是賀蘭府的親朋好友過來觀禮,就連長安長公主也過來了,跟在她身邊的是即墨明遠的新婚妻子楊羽茉和即墨明薇。
三年前,因為在長安長公主的壽宴上鬧出丑聞,劉氏不得不將楊羽茉定給即墨明遠,可因為心里不痛快,所以定下婚事之後她一直都沒有再提,楊羽茉親娘可是劉氏的親姐妹,自小一起長大的,哪里會不知道劉氏的那點兒小心思?
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找了幾次劉氏商量婚事被推托過去之後,干脆就回娘家找老娘哭訴去了,最後劉家老夫人出馬,將劉氏叫回去痛罵了一頓,劉氏這才不甘不願的回去準備婚事,去年終于將楊羽茉娶回了家中。
即墨明薇比賀蘭悅之大兩歲,兩年前已經及笄,並且在長安長公主的做主下,許配給永安侯的嫡長子,定下今年八月完婚,本來定下婚事之後她就不怎麼出門了,要在家中繡嫁妝,不過今天是賀蘭悅之除服,她還是跟著長安長公主過來給她捧場了。
長安長公主都來了,這些年跟賀蘭府關系也不錯的襄王府干脆也由襄王妃帶著同樣已經訂了親,今年十月就要出嫁的清河郡主一起過來了。
得知長安長公主和襄王妃都到場,許多本來並不打算過來的貴婦們也紛紛帶著兒女過來了,一時間賀蘭府門前的馬路都被長長的馬車給堵住了,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不過一個除服禮就能夠讓這麼多有分量的貴人捧場,對于即將出孝除服進入京城貴女圈的賀蘭悅之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開頭。
最起碼,以後那些不長眼的要刁難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一下分量了。
貴客們就坐後沒多久,吉時就到了。
賀蘭悅之帶著賀蘭敏之一起穿著孝服端端正正的走出來,在司儀的指點下,姐弟兩個依照著規矩儀式恭恭敬敬的拜祭過天地又拜祭過亡父,儀式結束之後兩人又回到了屋子里,重新換上了色彩鮮艷的禮服,出來拜謝賓客。
當賀蘭悅之姐弟重新換過衣裳走出來的時候,眾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見賀蘭悅之穿著一身大紅色錦衣,上面繡滿了繁花,熱鬧喜氣卻又不落俗套,襯得她肌膚如雪,墨發如緞,比起往日的清艷,更多了幾分雍容的大氣,顯得莊重又沉穩,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俱都忍不住紛紛拉著她的手贊嘆起來,這其中自然又是長安長公主最是高興。
長安長公主高興的拉著賀蘭悅之的手贊嘆道︰「這孩子長得真是好,穿什麼都好看!我見了都恨不得搶回家去做孫女兒了!」
長安長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來人心中俱都驚訝,紛紛猜測起來,面上對賀蘭悅之姐弟更加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