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很快就來了,尹騰文回道︰「什麼時候?」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呢?」修媛問道。
「今晚吧,今晚是田曉和酉美的戲,我可以離開。」
「一定要酉美不知道嗎?」
「今晚,七點,輪渡碼頭見。」
他給她的,是冰冷的一句話。他變得好陌生,也許,他一直就很陌生。他給她的,都是陌生不真實的夢境。
七點不到,修媛便來到輪渡碼頭。天開始暗了,穿著黑色開襟長裙的修媛站在風中,如秋夜將要開敗的花朵般搖曳,風吹亂了波浪的長發,江面被吹起了千層皺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這個世界,都不會停止它的輪回。
七點剛過,古建築的大鐘響徹雲霄的聲音還在耳爆修媛便看到戴著墨鏡從車上走下來的尹騰文了,他今天很迷人。黑色如絲的發與漸黑的夜色幾乎要合成了一體,頎長的身姿,黑色的T恤配上亞麻色的休閑褲,干淨利落的打扮,卻將他完美的氣質在人海中閃耀出來。
尹騰文下了車便看到修媛了,他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沉默,墨鏡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買好票了,我們上輪渡吧?」修媛笑得很輕快,自然地將胳膊插進尹騰文的臂彎,笑容更顯燦爛。
尹騰文沒有拒絕她的胳膊,相反,他將身子輕輕貼向修媛,兩個人親密無間。
上了輪渡,汽笛的聲音應景地響起,修媛伸手撥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發,半側頭笑望尹騰文,「你今天很帥。」
尹騰文笑了笑,竟有些靦腆,他也抬起手,幫修媛按住長發。
「你應該綁好頭發再來的,晚上的江風很大的。」他修長的手指順過修媛的發,很溫柔。
「我是想來著,可是,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就讓這長發輕舞飛揚吧,我也覺得是我最美麗的時刻,送給你,留在記憶里做個珍藏吧。」修媛的笑自然如江風,紅了的眼眶在黑夜中。
「不是說,分手了還是朋友嗎?」
「你覺得可能嗎?如果不是很愛很愛,才可以做朋友的吧,如果不是很愛很愛,也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吧?尹騰文,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彼此,並不是很愛很愛。」修媛的心好痛,在這場愛情里,只有她很愛很愛,又有何用。
尹騰文靜默了,他的眼盯著江面,不再看修媛。
「尹騰文,我們一定要分開嗎?」修媛承認自己在沒話找話。
尹騰文轉身面向修媛,一抬手,他將修媛拉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發,他在她的頭頂說︰「別問這種傻話了。」
「為什麼,你還要回到她的身爆你真的那麼愛她,比愛我更多?」修媛靠在他的胸前,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襟。
「我看得到,你笑容下的淚痕,修媛,和我在一起,你並不快樂。」尹騰文答非所問。
「沒有人可以理解除自己之外的快樂的。」修媛貪婪地汲取著尹騰文身上的古龍水味道,淡淡的麝香中含著淡淡的煙草味道,這是她買給他的,她喜歡的味道。
「尹騰文,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後悔離開我?」修媛在尹騰文的懷中輕輕地問出聲。
「你不會的,樂觀的你不會自殺,而我相信,你想要活著,活著,還能看到我。」尹騰文說得自信,卻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修媛摟得更緊。
是啊,自殺是她永遠不會做的事,因為她還沒活夠,她想活下去,看到他的笑臉,哪怕隔著屏幕。可現實,容不得選擇和假設。
「輪渡已到岸,返程的乘客請站在船艙內,下客請到甲板上。」輪渡的駕駛室內傳出了駕駛員的聲音。
「我們是下去,還是返程?」修媛在尹騰文懷里仰起頭問。
尹騰文一閃身,摟著修媛閃進船艙,船艙內已經無人了,以渡輪為交通工具的上班族們,都該到家了。
「尹,把墨鏡摘下來,好嗎?」修媛不等尹騰文回答,伸手摘下了他的墨鏡。
他的眸,還是和她記憶中一樣迷人,美得仿若夢幻,憂郁中夾著溫柔。修媛原本已經停止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她努力地揚起笑容,「尹騰文,可以再吻我一次嗎?」
回程的輪渡已經啟動了,不會有人再上來了,這算是神最後送給她的禮物吧?修媛笑著流淚,感受唇上的溫柔,如果這艘渡輪變成了鐵達尼,她願意做JACK,這樣,即使幾十年後,他也會講起她而流淚吧。
「尹騰文,我其實很自私。」修媛在心里想著,將頭靠在尹騰文的胸前,听著他的心跳,一下,兩下……
輪渡靠岸了,兩人牽著手走了出來,尹騰文重新戴上墨鏡,目光投向遠方燈火輝煌處。修媛輕輕抽回了手,揚起堅強的笑容,看向尹騰文。
「你走吧。」不要回頭。
尹騰文看向她,抬手叩住修媛的頭,在她的額上留下他的吻,只是這一次,他沒有說「等我回來」,他離開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修媛站在原地,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明天的海闊天空,只有尹騰文一個人了。
世界還在運轉,一個月過去了,新戲已經接近尾聲了,為新戲的宣傳記者招待會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修媛消失了,沒有人提起她去哪里了。尹騰文的家,又重新有了酉美的身影,這一次,她真的決定放棄自己的事業了。
天越來越涼了,城市里發生了什麼,都如水過般,無痕。人們的記憶總是記不下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誰和誰在一起了,又和誰分開了,對大眾來說,只是平添話題罷了。
新戲終于殺青了,殺青的慶功宴上,尹騰文和邵瑞都喝醉了。邵瑞揮出了拳擊向尹騰文,借著酒勁罵他畜牲。尹騰文拭去唇角的血,垂眸不語。酉美又暈了,田曉笑得張狂,說不管愛做戲的她了,他要去找他的親密愛人了。酒店的宴客廳,一下子冷清了下來。尹騰文坐在椅子上,只剩邵瑞和他相對了。
「你知道她去哪了嗎?」尹騰文的聲音很輕,輕到听不出感情。
「不知道。」邵瑞給嚴霓打電話,要她過來接他。
「我很想她。」尹騰文突然這樣說。
「砰——」一個酒杯飛了過來,落在尹騰文身後的牆壁上,「全天下誰都有權這樣說,除了你。」
尹騰文笑了,笑得沒有靈魂般,「明天再說吧。」他站起身,走出酒店,明天的記者招待會上,再說吧。
記者招待會準時舉行,酉美坐在尹騰文身爆嬌笑著面對媒體的鏡頭,好幸福。
嚴彩突然沖了進來,她指著尹騰文破口大罵,卻被邵鋒拉開了,邵鋒喊著︰「你這個騙子,把錢還我。」現場變得很亂,可是,再亂又與他尹騰文何干,他坐在那里,早已失去了靈魂。
「尹騰文,你和酉美打算復婚嗎?」意料中的問題,變不出新意地拋了出來。
「當然。」酉美揚起頭,自信篤定並且萬分幸福地回答。
「不。」尹騰文開口,給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第9章(2)
現場一片嘩然,閃光燈又開始閃個不停,酉美的笑僵在唇爆「文,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不。」尹騰文面無表情,語氣冰冷,「酉美,你覺得,在你想要毀了我以後,我還會跟你在一起嗎?」尹騰文嘲弄地揚起嘴,然後轉向記宅「各位,有些話,一直不知道該如何說,本來想就這樣過去了,可是,今天我要說出來,不是給你們一個交代,只是,給我最愛的人一個答案。」
「誰呀?誰呀?」記者們又是議論紛紛。
「五年前,我與酉美在一部戲中合作,並且當時確定了戀愛關系。在我享受愛情的美好時,酉美突然告訴我她懷孕了。孩子是我的,我一定要負責,這是身為一個男人應該做的。我們倉促地宣布結婚,不知道各位是否還有印象?婚後,我很感謝當時身為我的妻子的酉美願意放棄自己的事業來持著我們的新家。可是,與此同時,她限制了我的事業,第一年中,她以各種借口不允許我接拍任何新戲,而我等了一年的寶寶,並沒有痕跡,她沒有懷孕,這只是一個女人最常用的謊言。我想,我是愛她的,于是,我接受了這個謊言,沒想到,這才是悲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