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也就是星期天中午,韓乙岑帶著兩名弟弟來到這間位于台南偏遠鄉下的「魚草素食料理餐廳」。
雖然餐廳名有個「魚」字,但這邊的菜肴可沒有魚鮮。
餐廳名會有個「魚」字,是因為這家餐廳乃建造在水池之上,池里養滿錦鯉,池面種植水耕花草。
想進入餐廳,得先走一段蜿蜒曲橋,才能進入古色古香的水上餐廳,彷佛這曲橋是時光隧道,引領人們進入另一個不同的時空。
餐廳的不遠處是有機溫室,有一部分的食材是從溫室而來,而溫室的施肥來源就是池中魚的排泄物。
溫室與水池建造循環系統,魚與蔬菜共生,創造極佳的栽植環境。
據說用此方法所種植的蔬果,不受任何化學污染,對人體最為健康,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長期食用依此方法生產的蔬果,身體的病癥逐漸好轉,就連癌癥也不藥而愈。
當初,韓乙岑就是在網絡上听到這樣的傳聞,而找到了這家餐廳,帶罹癌的母親過來用餐。
母親長年茹素,對于這家餐廳的餐點是贊不絕口。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素食餐廳了。」
被癌癥與化療折磨得憔悴消瘦的母親胃口甚差,平日總是吃幾口菜就食不下咽,這次,她很難得的吃掉了半碗五谷米飯,每一道菜都吃了不少。
就算沒有網絡上傳誦可治療癌癥的真正實效,光看到母親胃口大開,韓乙岑就覺得這一趟來得值得。
可惜,過沒多久母親的病況就急轉直下,再也沒有機會到這家餐廳用餐。
臨終前,她牽著女兒的手道︰「真想再去那家餐廳一次啊。」
就這麼一句話,讓韓乙岑下了加盟的決心。
她認為,這麼棒的餐廳應該要推廣出來,讓更多人受惠,說不定真有治病的神效,貨真價實是造福社會大眾啊。
可是那老板超級超級執拗,說什麼都不肯開放加盟,最後甚至放話說只加盟給自己人,這不是要斷絕她的路嗎?
有趣的是弟弟們竟然異想天開要認人家當干哥哥,這樣他們就是「自己人」,老板就得「履行承諾」,放權給他們加盟。
弟弟的提議雖然讓人啼笑皆非,但也不是不可行。
只要是路都該試上一試,行不通,再找其他條。
「魚草」在周末的生意非常好,不少遠道而來的客人,若沒提前一個禮拜預約,都只能現場等候。
從服務生手上領了號碼牌,在他們前面還有四組客人,韓韋郡覺得坐在長椅上等待很無聊,提議去曲橋上看錦鯉。
曲橋入口設有自動魚食販賣機,一包十塊錢,韓乙岑買了兩包給弟弟們,讓他們喂魚。
雙胞胎兄弟拿著餌食,手才往前伸,魚群就聚攏過來了。
「好多魚啊!」韓韋郡興奮的大叫,「牠們都擠在一起,好恐怖喔,哈哈……」
「那是牠們知道你要喂牠們,不然誰理你。」韓韋承不改他的小大人說話方式,一板一眼的。
「你快丟你快丟!」韓韋郡才不理韓韋承的潑冷水,小手往空揚開,餌食成完美的拋物線撒出去,「牠們都在搶,有沒有看到?」
看著下方的魚群爭先恐後,擠得水泄不通,韓韋郡開懷大笑。
韓韋承雖然比較成熟世故,但畢竟仍是十歲小孩,跟著哥哥撒開餌食,玩得不亦樂乎。
其他等得無聊的小朋友,也一起加入喂食,整個曲橋上熱鬧非凡。
听見曲橋方向不斷傳來嘻笑聲,戴佑年好奇的在放下菜肴的同時抬頭望去。
他第一個就看到站在小男生身邊的韓乙岑。
她又來了。
戴佑年有些煩躁的抓抓額頭。
沒見過這麼鍥而不舍的人。
以往,提問加盟或開分店的人不是沒有,但通常他拒絕之後就鮮少再頑強糾纏,除了她。
她平日應該有在上班,所以僅能周末來,偏偏餐廳最忙的時候就是周末,而且這兩天營業時間不像平常分段,而是從中午十一點一直營業到晚上九點,以應付接踵而來的客人,這位小姐就挑他最忙的時候煩他。
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持?
他是好奇,但沒時間也不想問清楚,怕這一問,糾纏得更凶,好像知道底細之後,不答應她是罪大惡極,故他就算再想了解也只能按捺下來。
待在弟弟身邊的韓乙岑鬼使神差的轉過頭來,恰恰與他四目相對,看見老板正看著她,立馬朝他揚笑揮手打招呼,小嘴吐出三個字,「老板好。」
距離太遠,又吵雜,戴佑年當然听不到,但是站在她身邊的弟弟們可是听到了。
「老板?」韓韋郡左顧右望,「在哪里?」
「老板在哪?」韓韋承也跟著胡亂張望。
「在那里呀!」韓乙岑指著餐廳方向,「頭上有綁毛巾,穿著黑色長圍裙的那位大哥哥。」
「他頭上綁毛巾是不是有禿頭?」韓韋承一向實事求是。
「呃……」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問題。「不知道耶。」
「姊,老板長得很帥,夠資格當我的干哥哥。」韓韋郡見戴佑年五官爽朗帥氣,一管高挺的鼻子特別漂亮,身材又高大挺拔,立刻「恩準」,「妳去跟他說,我願意當他的『自己人』。」
「哈哈……」韓乙岑被弟弟的童言童語惹笑了,「好,我等等就跟他說,你願意當他的『自己人』。」
「人家還不見得想當你的『自己人』呢。」韓韋承嗤之以鼻。
「為什麼?」韓韋郡抗議,「我也長得很帥啊,我們班的佩芸、芝芝、雲貞都很喜歡我,大哥哥怎麼可能不讓我當他的『自己人』?」
「你亂講,雲貞喜歡的是我。」听到哥哥說自己的心上人喜歡的是他,韓韋承可不爽了。
「雲貞喜歡我啦!」韓韋郡朝韓韋承做鬼臉。「她自己跟我說的。」
「那是因為我們臉長得一樣,她不小心弄錯了。」惱羞的韓韋承圓臉生氣的漲紅。
「才沒有,她先叫我名字才跟我說的。」
「你亂講!」韓韋承惱怒推哥哥,「她喜歡的是我,不是你!」
「人家喜歡我啦……哎喲!」韓韋郡臉頰被揍了一拳,痛得哀哀叫,「你來真的啊!」他生氣的回推。
「喂,你們兩個,不要吵架!」韓乙岑喝聲阻止。
這兩兄弟雖然是雙胞胎,平常常見奇跡般的默契,但也常常喜歡上同一個女生,而一遇到感情問題兩個人就會大打出手,轉眼間變成了仇人。
「你不可以搶我的女朋友!」韓韋承根本不管韓乙岑,拳頭不住朝韓韋郡身上亂揮。
「雲貞是我的女朋友,佩芸也是、芝芝也是……吼,你打得我好痛!」韓韋郡閃躲之余,還不忘挑釁。
「住手!」韓乙岑大喝,「再不住手姊姊生氣了。」
「我不管!我不管啦!」韓韋承邊哭邊打人。
「別再打……」
「你們在干什麼?」糾纏不已的兩人霍地被蠻力扯開。
「他搶我女朋友!」韓韋承哭著控訴。
「人家本來喜歡的就是我。」韓韋郡含淚訴委屈。
「你們是雙胞胎?」兩手分別抓著兩人領子的戴佑年這才發現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雙胞胎也不可以共享一個女人啊!」韓韋承大哭。
在場的人嘴角不約而同抽了抽,卻也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一旁的韓乙岑則是尷尬得要死。
「對不起,」韓乙岑訕訕向戴佑年道歉,「這我弟弟啦。」
「又是妳!」戴佑年真要被她煩死了,「一個妳不夠,現在還多兩個弟弟來當制造混亂的幫手?」
「我沒有喔,」韓乙岑連忙搖手撇清,「我沒有跟我弟弟搶女人。」
三條線從戴佑年的額上滑落。
他早該知道他跟這女人有溝通上的障礙,她根本听不懂人話,要不他也不會被糾纏這麼久。
「嗚嗚……你是老板嗎?」韓韋承哭哭啼啼的問。
「對,我是老板。」戴佑年放開兩人。「男孩子別這麼愛哭。」他拉下頭上的毛巾,以干淨的巾角擦掉兩人臉上的眼淚。「象樣點。」
「老板,」韓韋承抬起頭,訝異的看著他濃密的頭頂,冒出一句︰「你沒禿頭耶。」
「……」這小表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啦,」韓乙岑忙解釋,「因為你頭上綁著毛巾,所以我弟以為你有禿頭,我是不知道你有沒有禿頭,不過現在看好像是沒有。」
什麼好像?
難道他這麼茂密的頭發是假的嗎?
他要不要直接拔頭發來「驗明正身」?
「大哥哥。」韓韋郡拉拉戴佑年的圍裙。
「什麼事?」戴佑年低頭看身高只到他肚臍眼的小男孩。
「我可以當你自己人喔。」
「什麼?」自己人?
「你以後就當我的干哥哥,我們就是自己人了。」韓韋郡綻露燦爛又天真無邪的童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