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十六 (下)

作者 ︰ 無處可逃

早上的會議結束,用過午餐,緊鑼密鼓跟著的是下午的分組討論。杜微言從大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幾乎忘記了簽到的時候還見過江律文。

于是面對面的,就在大理石鋪就的走廊上遇到了他。

此時杜微言挽著杜如斐的手臂,大概是說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自己咯咯的笑個沒停,像個小姑娘一樣,嘴角的梨渦仿佛小花綻開,即便手中抓了大把的文件,身上的衣服再職業不過,還是透了些許的稚氣出來。

江律文停下了腳步,側頭對秘書說了句話,周圍的人便先行散去了。

杜如斐看著這個年輕人停下了腳步,十分有風度的沖自己點點頭,于是詢問似的望向了女兒。

杜微言抬頭的時候,恰好撞上江律文的目光,她眨眨眼,十分自然的沖他打招呼︰「嗨,江總,這麼巧。」

「爸爸,這是我朋友。」杜微言對父親簡單介紹了一下,最後又轉向江律文說︰「這是我父親。」

他在一旁看著她自如的介紹,心底卻有些莫名的煩躁。

她已經不會在看見的自己的時候慌亂無措、仿佛手腳都沒有地方放置……就像在醫院里,自己俯去親吻她,她甚至沒有臉紅,只是掙扎不過他,于是直直的挺著頭,任由他的氣息覆蓋住自己。

杜如斐上下打量著著這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年輕男人,呵呵笑了笑,伸出手去︰「江先生你好。」

「杜教授,幸會了。」江律文和他握了握手,又轉頭對杜微言說,「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神態親昵,杜如斐十分的看了女兒一眼,並不插話。倒是杜微言,垂了垂眸子,平靜答他︰「早上。明武申報歷史文化名城。我們在做準備。」

「杜教授,紅玉馬上也要開發,到時候還要辛苦您給我們做顧問。」江律文雙目中滑過一絲光亮,「您是微言的父親,那就更方便了。」

杜微言滯了一滯,又不好說什麼,只能笑笑︰「呃……我們現在要去吃飯……」

這算是甚為明顯的逐客令了?杜如斐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女兒,覺得有些異樣。

「……好,我們在和紅玉談開發的事,這里也會住兩天。說不定晚上還能再見。」江律文也不以為意,簡單的道別。

杜微言嘴巴微張著,猶豫了一會,有些尷尬的問︰「你們又在談開發啊?那天的那位……易先生在不在?」

江律文修長的眉輕一舒展︰「易先生後來找過你了麼?」

……

豈止是找過?

杜微言臉頰微紅,呃了一聲,說︰「是,找過我。」

「他今天沒來,不過明天的會議倒是會出席。」

杜微言拉著父親離開的時候,心底在琢磨著,明天自己是不是該請個病假。

東山賓館外就是一道修得十分平整的山路,和環山公路並行,卻不受汽車上下行的影響,是專門整拾出來給酒店的客人散步的。冬日的傍晚,東山絲毫不顯的干燥,倒有淡淡幾縷雲霧繚繞,頭頂上常青的綠葉蔽日,空氣幽涼而舒緩。

杜微言陪著父親飯後散步,聊天說起的的是她小時候的趣事。她面對著父親,倒著走路,一邊笑嘻嘻的去踩腳下的枯葉,冷不防手機響了起來。

「你找我爸爸?」杜微言有些猶疑的看了父親一眼,「那……你等等。」

「爸爸,中午見到的那位江先生,他說他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讓他過來,我們在這里等他。」杜如斐十分爽快的說。

「那你過來吧,我們就在賓館外邊的那條散步的小路上。」

江律文站在小徑的出口,視線的盡頭,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父女倆的身影。他掛了電話,又等了片刻,才慢慢的朝那個方向走去。

天色一點點的暗下去,杜微言發現自己處在江律文和父親之間,幾乎插不上話。她自然知道處在江律文這樣位置的人,和人交往時如魚得水、八面玲瓏是必須的。他認真的向杜如斐問一些民俗學的問題時,表情認真得像是馬上要參加考試的學生。杜如斐走下講台已經很久了,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是高興。而江律文適時的插話,不論是表示疑惑還是肯定,都讓人覺得這一場談話無比的融洽。

他們踱到賓館的側門口的時候,杜如斐剛剛講完闐族的罕那節民俗,又對江律文說︰「很少有外族人可以獲得準許去參見罕那節。這和很多民族都不一樣。你看,傣族的潑水節就是被開發得很好的一項民俗節日。不過,在這點上,闐族比其他民族要固執得多。」他指了指杜微言,「我了解得多,是因為微言去參加過,不然也沒有一手資料。」

江律文十分自然的把目光轉移到了杜微言的身上。

此刻賓館的路燈已經打開了。光線是明黃色的,暖得不可思議。

杜微言听到「罕那節」,心髒不可抑制的跳了跳,然後听到江律文對自己說︰「噯,微言,別動。」

她在神情微恍的時候應了一聲「什麼」,然後呆呆的站在原地,任憑江律文湊過來,修長的手指觸在她毛衣的領口,說︰「有只蟲子。」

江律文十分仔細的將那只還在掙扎的飛蟲拈起來,目光卻落在毛衣的領子里——那里,白皙如玉的膚色上,似乎有著幾塊深深淺淺的痕跡,那些像是蝴蝶翅翼一般的痕跡仿佛紫玉一般,烙在了肌膚上,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他一怔忡,這片刻便無限漫長起來。

杜如斐微笑著轉開眼楮。

直到杜微言眼角的余光看到父親的表情,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捂住了脖子。

江律文嘴角的微笑有些勉強,可是還是風度翩翩的對她溫和一笑︰「沒事了。」

這些暗涌的波浪,若是用旁人的目光來看,卻是極為和諧的。年輕男人體貼而仔細的替女伴撢去了頸側的飛蟲,而他們的身側,長輩的目光十分寬容,似乎在默許著這對年輕人特有的甜蜜和親昵,唇角的笑容了然而欣慰。像是一家人,彼此熟稔,關系良好。

三個人的身影慢慢的走遠,走進了暮色之中。

不遠的地方,有人坐在車子的駕駛座上,手指輕輕的敲擊方向盤,目光沉沉的落了下來。直到觸到後視鏡里自己的臉,終于勾了勾唇角,讓那絲微笑顯得愈發的薄涼。

易子容無法想象,這就是自己的杜微言……自己願意傾盡所有去愛的那個女人。

他的指尖似乎還有著她肌膚細膩的觸感,她意亂情迷的樣子還在腦海里沉浮,而轉瞬間,那個女人就異常認真的告訴自己——「你從來不是我計劃之內的任何人」。

而今天,她、江律文、她的父親在一起,仿佛比任何時刻都融洽而美好。

果然就是如自己猜測的那樣,這才是她計劃內的麼?

月色掩映之下,他星眸輕輕的一眯,仿佛折射出無限的光彩。他強捺下心頭仿佛被螞蟻啃噬的微痛,吐出的話語清晰如同咒誓︰「杜微言,我等著你明白過來。」頓了頓,這一句話仿佛不曾被打斷,「……我等著你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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