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慢慢的轉身，看到了背後的不速之客。對方的身材異常高瘦，簡直像是根三米高的竹竿。
除了細長鋒利的指甲外，不速之客從頭發到腳尖都籠罩在黑色的長袍里。由于站位的關系，柯特被堵在了下水道的死角中。當他盤算是不是要立刻顯能突襲的時候，對方送來了新的心靈感應。
‘放松點，孩子，我們都有秘密。’
在收到感應的同時，溫熱的力量掃過柯特全身，將他準備好的異能化為烏有。那是等級三的心靈異能，消解靈能。消解靈能可以把大部分的心靈異能無效化，還能進行反制。如果剛才柯特不計後果的出手，那麼他發出的心靈沖擊十有八九就會彈回來，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我叫那扎，一個自我放逐者。’
新的感應接踵而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踹開了柯特的精神防御。那扎用思維觸須橫掃柯特的大腦，竊走大量的情報，同時在柯特的心中低語道︰
‘別緊張，如果我真的要殺你，你根本沒辦法活著走到這里。我猜，是有人安排了我們的見面，只可惜你對他一無所知。’
布滿吸盤的偽肢穿出法師袍，繞著柯特的腦袋轉了一圈。它細長、光滑、通體反射出淡青色的水光，在鞭響空氣後又收了回去。
那扎不無遺憾的搖頭，向滿身冷汗的柯特感應道︰
‘不要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不然你在開口前，就會因為我留下的心靈暗示而自殺。很遺憾，今天不是適合我們相見的時候，是我太心急了。作為一點小小的歉意，我把靈容留給你，當做誠意和補償。’
說完，那扎便顯現了新的心靈異能。他消失在空氣之中，只留下精神力量的殘片。這是等級四的心靈傳送，說明那扎還遠未顯露真正的實力。目睹一切的柯特在瞬間虛月兌，連站都站不穩。他知道自己逃過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厄運，因為那扎是個靈吸怪。
靈吸怪是深藏地底的生物，在地表上比降臨的神祇還罕見。它們以智能生物的大腦為食，尤其喜歡享用法師的腦灰質。這是由于法師靠智力吃飯，用腦的頻率和強度遠勝過普通人。他們的大腦布滿皺褶，是靈吸怪眼中的絕頂美食。
柯特不明白那扎為什麼會放過自己，只知道自己在對方的面前就像嬰兒般無助。最弱的靈吸怪都能顯現等級五的心靈異能——靈能天賦是上天賜予它們的恩惠，如果不是數量太少，靈吸怪早就統治了整個世界。
在擦去冷汗的同時，柯特開始更加深入的考慮問題。只要那扎願意，它可以輕輕松松的控制柯特，把柯特變成喪失個人意志的奴隸。地底下的靈吸怪們經常這麼干，早已熟能生巧。但那扎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心靈暗示，以確保柯特不會泄露它的蹤跡。
為什麼？
柯特重新冷靜下來，仔細的追問每一個細節。他翻來覆去的思索，竟然發現那扎真的對自己沒有惡意。不然的話，柯特應該死于痛苦萬分的噬腦，尸體則被靈能解離術化為灰燼。那扎有一百種方法殺人滅口，但它並沒有那麼做。
為什麼？
柯特繼續尋找問題中的細節，可惜一無所獲。靈吸怪是傲慢殘忍的生物，它們的字典里沒有仁慈這個詞。
「自我放逐者……」
柯特努力的回想，喃喃自語著找到了重點。假如那扎沒有撒謊，那麼它應該是個拋棄了族群，獨自流浪的靈吸怪。即便是集體姓很強的族群中，偶爾也會出現一、兩個叛經離道的怪胎。它們喜歡逆天行事，或許那扎便是其中之一？它出現在地表就已經夠不可思議的了，背後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心靈異能，靈能者……
柯特歸納起所有的重點，又一次的進行梳理。他找到了自己與那扎的共通點——擁有相同的天賦。也許是窮極無聊的生活，讓那扎興起了尋找伙伴的念頭。擁有靈能天賦的生物在地表上稀少得如同滄海一粟，這應該就是那扎手下留情的理由。
柯特吐出口氣，決定接受這個牽強的解釋。孤獨的靈吸怪？那些怪物才不懂得什麼叫寂寞。不過在有其它的答案前，柯特決定不再庸人自擾。種族代溝使他無法與那扎換位思考，倒不如干脆的接受事實。于是柯特放棄下午的黑市買賣，直接躲回了法師塔。
「無面者來過了，他要你立刻去歷練之塔見他。」
柯特剛在秘術研究室里坐穩，阿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柯特推敲了一下這個邀請的分量，最後決定再次出門。
當柯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積雪趕到歷練之塔時，無面者蘭德爾已經等了他一個小時。柯特向對方致以真摯的歉意，對此蘭德爾根本不以為意。
「獸人與地精的聯軍正在山上扎營，預言之塔的主人認為它們會在一周內發動攻擊。」
蘭德爾開門見山的把情況告訴柯特，全然不顧柯特的哀怨神情。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
「千法議會經過討論，批準你申請五個等級三以下的卷軸。必要的時候，弓箭隊也會在城牆上給予支援，祝你好運。」
柯特沒有抱怨，因為他知道那沒有用。每年的冬季都會有怪物來襲擊千法城，猶如飛蛾撲火般的送死。理由很簡單，它們的糧食不夠了。窮途末路的怪物唯有發動戰爭，要麼搶一批包括人類在內的食物回去，要麼就把多余的人口葬送在千法城外。
高級法師對此沒有興趣，他們才不願意冒著哪怕最小的危險上戰場。住在城外的法師們則沒有選擇，只能把無法回避的戰斗視作一次歷練。
這是真正的精英和高級炮灰之間的差別待遇。一到重要關頭，城牆就把法師分割成了‘需要保護的’，和‘可以犧牲的’兩部分。身為後者，柯特覺得頭大如斗。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沒想到連荒山野嶺里的怪物也要來參一腳。
「遵命，感謝議會給予我的支持。」
雖然柯特滿肚子的月復誹，但表面上依然表現得恭恭敬敬。他向蘭德爾申請了一個爆裂符文，一個次元牢獄，一個防護能量傷害，和兩個反轉箭矢的卷軸。在得到許可後，柯特又小心翼翼的說道︰
「我希望議會能暫時收容城外的流民。他們的家園毫無疑問的會毀于一旦，不過開春後的捕魚季需要人手。那些流民可以在鏡湖上出賣勞動力，以償還欠下的債務。」
「這是個好主意。」
蘭德爾贊許的點頭，他也不喜歡太過冷酷的政策。沒有施法能力，又沒有一技之長的流民向來被禁止進入千法城，他們在高級法師的眼里與灰塵等價。在執政者看來，每年一次的怪物來襲恰好能清理掉多余的廢物，免得他們繁殖過剩。反正逃亡來北地的人里沒有幾個善良之輩，完全不值得千法城為之浪費資源。
「我會把你的建議上報給議會。」
無面者蘭德爾鄭重的做出承諾，然後傳送離開。柯特則直奔碼頭區，決心要把次元口袋里塞滿戰爭時用得上的物資。
這不是柯特第一次遇到怪物攻城的情況，但往年唱主角的都是阿比斯。今年柯特由士兵直接升級為了光桿將軍，難免會覺得有點心里發虛。于是他再度掃蕩格蘭的攤位，用底價買走所有的爆炸藥水和火球項鏈。格蘭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抓起一瓶爆炸藥水砸在柯特的頭上。
當柯特從下水道離開黑市時，他忽然站定了腳步。柯特用力的抽動幾下鼻子，然後很是頭疼的說道︰
「出來吧，凱莉女士。盜賊不該擦香水，尤其是埋伏在這種臭氣燻天的地方。」
「你的鼻子很靈。」
凱莉從下水道的邊上現身，像是一塊分離出來的陰影。她的潛行技術非常高明，所幸空著的雙手表明了她沒有惡意。柯特歪著頭想了一想，忽然向著凱莉攤開了手。
「火球術和高等幻影卷軸各一張，這是我們約好的。你還可以為我提供些什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獸人和地精就要攻過來了。」
「狡猾的小法師，你還真是先知先覺。」
凱莉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神情，似乎已經忘了上次分手時的不快。她將柯特要求的兩個卷軸法術記錄下來，然後換上認真的表情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馴鹿群提早了遷移的曰子。高山蠻族沒能跟著離開，只能加入到進攻千法城的隊伍里。」
「那些野蠻人一向和山里的怪物互相看不順眼，自相殘殺的可能姓反而比較大。」
柯特略過凱莉提供的情報，接著再次攤開了手。
「你們能夠為我提供些什麼？最好是免費的。」
「四個學徒，這是我跟你約好的。」
凱莉笑吟吟的回答，眼底深處閃爍著戲謔的光芒。她倒退回陰影里，快步的走開。柯特愕然的目送凱莉遠去，听見對方嘲弄的說道︰
「你就值得這些，小法師。如果你光榮的戰死，我會與你的繼任者重新商議合作。」
「我去！」
過了好一會，柯特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他一邊重新衡量自己在黑手心目中的價值，一邊難得一見的破口大罵道︰
「該死的搔貨，老子早晚把你先[嗶－]後[嗶－]，再[嗶－]，再[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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