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艾歐厄姆那里離開後，柯特返回了黑塔。他的秘術研究室已經整理過，恢復了往日的樣子。柯特坐進辦公桌前的椅子里，取出瓶酒慢慢的自斟自飲。
事情該怎麼辦，艾歐厄姆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平心而論，他只是有什麼說什麼，算不上逼迫柯特。但艾歐厄姆自然也明白，柯特沒有選擇。一方是蟄伏在千法城里的洪荒怪獸，另一方則是陰謀剛被揭破，換了新身份的年輕權貴。艾歐厄姆真要硬壓著柯特做些什麼，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他這麼客客氣氣的跟柯特把事情說清楚，就已經是給兒子的特別待遇了。
所以柯特在第一時間便下定了決心，不再做無謂的對抗。他真正在意的，反而是艾歐厄姆的這段話。
‘在你這個年紀，與其說是懂得了愛情，倒不如說是充滿了被**推動的激情。對于你選擇配偶的眼光，我不會做任何干涉，畢竟凡事都事出有因，而且我應該尊重你的意志。我真正想要教給你的，是‘時間才掌握著唯一的真實’這個道理。等你靜下心來，遍歷了這個世界之後，就會懂我的意思。’
時間會淡化一切，柯特是明白的。因而讓他真正感到恐懼的，竟然是自己對阿妮的感情究竟能維系多久。當年在德魯伊中間，柯特其實對幾個人的印象還不錯。但在分開多年後，也就不當回事。戰場上遇到，殺了便殺了。感情這種東西，最怕的確實是時間和距離。
所以在艾歐厄姆的勸誡里，蘊含著飽經滄桑者的大智慧。而且他很好的拿捏著分寸，想必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最佳開導，也就不過如此了。
自己會不會變得不再渴求阿妮，這才是柯特所擔憂的。哪怕此刻即是永恆，永恆照樣會褪色。一個人的意志再堅定，難道又能比得上恆古既在的大地和星辰麼？何況就連大地和星辰。也已經不知道變換過多少次自己的模樣了。
既然想到了這些，柯特能做的，就是固定住與阿妮之間的回憶。他動用靈能者的全部力量，把與阿妮相遇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深深刻入腦海。甚至還用分裂心智做了個備份。艾歐厄姆的意思很清楚，阿妮想要過半年就回來，多半是指望不上了。而攻下整片大陸，建立龐大的魔法陣一事，恐怕得花費好幾十年的時間也說不定。
萬事都沒有絕望，卻都只存著一線希望。這是最可怕的事態，讓人痛苦焦急，又欲罷不能。
無論如何，柯特已經決定要奉陪到底。對曾經把生死置之度外，榮辱不放在眼里的他來說。目標一旦確定，剩下的就是一步步的去做。于是柯特拿出小冊子，開始回想和琢磨艾歐厄姆交代過的所有事情。就算完成這些事難如登天，但能設法提高成功率，縮短一些花費在上面的時間。也總是好的。
正當柯特靜下心來做事的時候，有人輕聲的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後，三號學徒伊芙琳帶著一號學徒蒙多走了進來。精靈牧師芙蕾蒂亞跟著兩名學徒，好像有點坐鎮的意思。她怕柯特出爾反爾，給蒙多以重罰。
對于五號學徒小布什**伊芙琳未遂，反而被蒙多打傷，最後死于非命一事。柯特不太上心，他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這陣子柯特過得跌拓起伏，回頭再來處理這件事，倒有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
柯特以手支額，听蒙多戰戰兢兢的懺悔了半天。在他的積威之下，蒙多害怕得語無倫次。他聲稱自己非常後悔。當時應該用法術制服小布什，而不是一急之下，就像個流氓般的打架，丟了法師的臉，最後還逼得伊芙琳用匕首捅死了小布什之類的。
過了好久。蒙多才結巴著把話說完。他低下頭，準備迎接裁決。柯特看看一臉緊張的伊芙琳和芙蕾蒂亞，嘆了口氣。他擺擺手，向著忐忑不安的蒙多說道︰
「確實，你不該用椅子打小布什。如果你能用法術制服他，那自然是最好，應該得到嘉獎。在弄死小布什的事情上，你真的做得非常欠缺。——對付那種畜生，拿椅子做什麼？用裁紙刀割脖子，用腐蝕藥劑灑他的臉，用我給你們的任何工具……就算抄根鐵棍子，打他個腦漿迸裂，也比用椅子強啊。等戈登和卡梅倫回來了，你得好好的跟他們學幾手。你是個男人，以後再遇到我出門了，有人趁機鬧事，你一定得狠一些，撐得住場面才行。」
在柯特說話的過程中，蒙多的臉色先變得煞白，隨後又慢慢放松下來，最後變得哭笑不得。柯特則一邊說話，一邊用塊手帕大小的布包了幾十枚金幣，再用細繩扎好，隨手丟給如蒙大赦的蒙多。
「拿去，給你的獎勵。好好放松一下，我知道荊棘玫瑰里有個女孩跟你的關系不錯。」
柯特淡定的說道，順手給蒙多敲了下警鐘。這些日子蒙多逃出黑塔，一直寄宿在荊棘玫瑰的某個女孩家里。雖然柯特無心去查，但凱莉卻是明察秋毫。她在與柯特纏綿後，隨口提起過這件事，柯特也就記下了。現在機會恰當，正好拿出來嚇唬人。
這番胡蘿卜加大棒下來，蒙多如釋重負之余，也戰栗不已。他本以為躲得挺隱秘，不過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只要柯特有心，想要揪出蒙多來搞死，那根本就不算是什麼事。
等到離開秘書研究室，蒙多立刻就打開小布袋，取出金幣想要分給幫了大忙的芙蕾蒂亞和伊芙琳。想要說服芙蕾蒂亞，只要用孩子當借口就可以了。伊芙琳則拒絕了金幣，她向著誠心要把好處分出去的蒙多說道︰
「這是老師給你的獎賞，我不需要。我只要專心的侍奉好老師就夠了，願意給我的，他自然會給我。」
‘就算你等成了黃臉婆，老師也不可能娶你的。’
蒙多模模鼻子，明智的沒有把話說出口。他告別芙蕾蒂亞和伊芙琳，趕去見這段日子里收留了自己的女孩。青春期的男孩遠比女孩更加積極主動，富于行動力。蒙多已經遇到了生命中的彩虹，他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的抓住。
當天夜里，柯特去了一次荊棘玫瑰。見到婕咪的時候氣氛比較尷尬，好在大家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互相遮掩著就蒙混過去了。進到自己的專屬包房後，柯特看到了打扮得驚心動魄的薩比娜。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忍住了沒有推倒薩比娜，而是坐下來，客客氣氣的拜托薩比娜，幫自己弄一條去執劍之國奧特蘭的船。
直接讓艾歐厄姆施展傳送法術當然更快捷，不過柯特另有打算。他知道在自己離開期間，奧特蘭的事態會不斷發酵，產生變化，有利于看清接下來的形勢。除此以外，柯特還有個沒什麼把握的期待，權當做是小小的賭一把。
「我想訂購一批歡悅魔像，不知道你有沒有合適的渠道。」
敲定船的事情後，柯特提出了今晚的真正主題。所謂的歡悅魔像，是肉魔像的變種。她們極端的擬人化，而且美艷豐滿，個個都是男人夢想中的尤物，專門用來滿足各種陰暗的需求。薩比娜楞了一會，才伸出細細的舌尖，舌忝著鮮紅的指甲說道︰
「有我還不夠嗎，小柯特？你喜歡人多的話，我也可以叫婕咪進來……」
「我有別的用處。」
柯特斷然的回答，把氣氛強行扭回正道。薩比娜的眼楮和聲音正變得越來越柔媚，是某些事情發生前的征兆。遭到拒絕後，她顯得有些失望。薩比娜把手指輪番敲擊在**出來的大腿上，過了會才撇著嘴說道︰
「歡悅魔像這種東西，與其說是工具，倒不如說是藝術品。我認識一大群制作它們的高手，平時都不顯山露水。那些道貌岸然的法師啊……私底下其實個個禽獸不如。按品質來劃分的話，從十萬金幣一台，到三千金幣一台都有。你最好能要求得詳細點，比如說，要多少台用我當藍本制作的歡悅魔像……真的有喔，我沒開玩笑。」
正在喝茶的柯特被嗆到了，不是玩笑的玩笑總是最有殺傷力。面對意外的情報，柯特考慮了一會，然後很是審慎的說道︰
「能制作一台凱瑟琳的歡悅魔像嗎？」
「有現成的，我有辦法讓原主人讓出來。」
薩比娜毫不猶豫的點頭，震懾住了柯特。當柯特開始想象藍凱特得知情況後，會怎麼料理那台歡悅魔像的主人和制造者時，薩比娜嘆息著說道︰
「唉，喜歡凱瑟琳的話，去追不就好了？豬都能看出來，她很在意你。說起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簡直就是慘不忍睹，恐怕還及不上婕咪吧？本來我還在想，沒辦法生個艾歐厄姆的兒子，至少生個他的孫子來當護身符。現在你對我連‘那個’興趣都不太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段話里有一個致命的事實，和一個逆天的玩笑。柯特的臉色在青綠紅白紫之間走了個輪回，最後惡狠狠的咬緊了牙關不接口。
ps︰
第一波父子局的劇情算是結束了，很高興從第一章就開始挖的坑坑到了很多人。回頭來看，當初給的提示還是太多太明顯了。伏筆這種東西，還是既讓人印象深刻，又含義隱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