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並不是太好走,當然,因為剛剛突然又下了一場大雪,和賀子躲在一家小超市的門口,彼此靜默地看雪都看了許久。
哈爾濱的雪可不像靠南邊地區下的雪一樣,遺忘過去漫天砸落,一點也不溫柔,可是,卻帶著一股磅礡大氣,不知道為什麼,就讓夏沙想到古時候的千萬騎兵就冒著這樣的大雪,也沒準,腳下這塊看似平凡的地方,是一塊亙古的戰場,砍殺了多少個夏沙一樣無人可知的小士卒。
明明,沒有他們的犧牲,就沒有整個國家的繁榮昌盛,為什麼,還要那麼不削一顧呢?
真是奇怪的想法呢!
夏沙知道,自己又有些鑽牛角尖了……
好不容易雪停了,走出了小超市,一股寒涼,一下子撲面而來。
夏沙垂著腦袋,從後邊看著賀子牽著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賀子,明天,就要上班了。」
驀地夏沙神色低落地小聲呢喃著,賀子規回過頭,一把接住撲他滿懷的夏沙,有些無奈,「對你來說,看著路走怎麼就這麼難呢?」
怎麼會呢!夏沙抬頭望向他,一臉的傷心,「可是,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
就是知道她不會听。賀子規無可奈何,解開她厚厚的圍巾掛在一旁的枝叉式的衣架上。
「去收拾吧,今天下午的飛機。」賀子規的神色依舊平靜,看得夏沙越是難受,
「賀子,你……要回h市麼?」可憐兮兮的大眼眨啊眨的,越發揪人心肺。
「嗯,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呢。」
「我……」夏沙頓住,轉頭看向窗外,有些奇怪自己害怕什麼,又不是再也不見了。
果然,自己還沒長大,還沒習慣孤獨啊。
「賀子,我去收拾了。」
……
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自己從莊豈那兒跑出來,算是淨身出戶了,只有這幾天買了些衣服和當地的特產,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旅行背包。
賀子規從窗邊打完電話,看到房間里,夏沙蹲坐在房間的毛毯上,瞧著桌上的玻璃花瓶出神,從側面看去,她瘦弱極了,怎麼以前都沒發現,她瘦小地仿佛盈手可握。
夏沙听得一聲幽幽嘆氣,轉過頭看過去,生冷的燈光下,一個寂寞般的剪影,洗盡鉛華,俊美無雙。
「收拾好了?」他走了進來,在她一旁席地而坐。
「唔,好了。」
……
一時間兩兩沉默,窗外又晃悠悠飄起雪花,整個哈爾濱,燈影璀璨,一眼望不到盡頭。
「那里,就看不到雪了。」夏沙喃喃,像是陳述,又像是挽留,可明明就知道這句沒有任何意義。
這種感覺,就像是給個戒毒多年的人再吸食一次那罪惡的玩意兒,感覺壞極了,又美極了。
美的從來都是過程,然後更多的是要承受的苦果。
佛經有言,‘招果為因,克獲為果’
若是賀子,這果,就是她自作自受了。
「我們家的小貓還好麼?」不等賀子說什麼,她徑自問。
「恩,還好。」
賀子規將小小的身影裹挾入懷,跟隨著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昏沉沉一片,像是久別重逢的感覺,燻燻然如醉酒。
「過去為什麼叫過去?是因為過了,便去了,死不能復生,生死人肉白骨的,都是騙小孩的。」
夏沙听得?*????治兆 ?氖鄭?牆詵置鰨?蕹ッ瘸疲?貌揮叛擰 br />
「忙完我會去找你,地址不會錯?」
「唔∼,身份證上是這個了。」看了看賀子手機里的地址,夏沙含糊答著。
實在,給他太不安全的感覺了,賀子規也無可奈何,反正在那片區里,自己怎麼都會找到她。
「知道哪里打的士?」
「嗯。」
「身份證呢?」
「在呢!」
那時坐火車還沒有實名制的,但莊豈還是要她帶著身份證,她不情不願嘟囔著證件上的照片很是難看。記得吧,莊豈也是很無奈地說,不然把你弄丟了,誰撿到你都不知道怎麼還回來。
倒是,多少有點印證了。
賀子規似乎很不放心,這種虛無縹緲的情緒真是折騰人。想要說話,卻無話可說的感覺,不停地反復叮囑,嗦得像翻版的夏沙。
「下次見面,我們就結婚。」
「嗯??」夏沙有些反應不過來,抬頭看向他。
「我們回家,結婚。」
……
‘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滿室沉默,賀子規吻了吻她的額頭,起身出去開門。
什麼都模糊了,只剩他了,什麼都沉默了,只有他了。
為什麼都不一樣了?她自以為人世界最美好的願望,在她耳畔實現,她震撼了,她茫然了,她……畏懼了。
她不想說如果,那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傳說,賀子說,那是騙人的。
可是縱使是騙人的,她可以像吸毒一樣偷偷愉悅著,放縱著,可以那麼暫時性地不顧後果,可以不管過去未來,微笑地牽住他的手,哪怕知道清醒時為時已晚。
因為知道是為時已晚,為什麼要知道?
她可以不是瘋子,她可以沒有過去,她可以不再猶豫。
可她不可以忘記賀子,不可以不顧賀子,不可以肆意妄為。
可以,又不可以。
……
「賀子哥哥,我們幫你訂了機票的。」湯糖坐在沙發上,將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在了地上。
「幾點的?」賀子規望了望關上的衛生間的門,淡淡反問。
「這個……」湯糖望向賀翔。
「一點半的。」
賀翔回答,不料賀子規想也沒想搖頭,「我訂了兩點半的,不一起。」
「她也要和你回去。」賀翔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玻璃門里,什麼都沒有。
「不是,她回她那邊。」
「那為什麼啊?一起回去不好麼?」湯糖有些不滿問。
賀子規不置可否,有些答不對題,「她是兩點的飛機。」
賀翔失笑,滿目了然。
「你這種人,大概絕種了。」末了,賀翔意味深長嘆了口氣,幽幽說了句,就再沒有開口。
房里陷入了奇怪的靜默里,有的尷尬,有的了然,亦有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