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似乎有雨滴落下,周邊的溫度驟然降低,整個人都開始慢慢清醒。
眼楮睜開一條縫,看到了床頭的輸液瓶,原來不是下雨了,是點滴。手也被人握著,濕濕的,有些熱。
剛抽回手,沐晨那熟悉的聲音便響起來,「angle,醒了。」
因為發燒的緣故,安琪的臉頰很是紅潤,整個人被白色的被單包裹,看上去柔弱極了。烏黑的直發散落在潔白的枕頭上,慵懶而迷人鉲。
「怎麼樣?」沐晨伸手模了模安琪的額頭,「有哪里不舒服麼?」
安琪努力回憶,她似乎是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一個壓抑的夢郎。
她記起父親的婚外情,她記起父母談判,記起俞夢闌發的帖子。最近一切有關的事情,都漫天向她襲過來。
她記得她在房間里,暈倒在地上。
那麼,她現在在哪里?沐晨怎麼會來?
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可在面對沐晨的時候,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在剎那間迸發,眼淚不禁落了下來。
晶瑩的淚珠從長睫毛上劃落,沐晨看的一陣錐心的痛。
「angle,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麼?」沐晨站起身,「我去叫醫生。」
「沐大叔。」安琪喚道,「我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就是心里好難過。」
沐晨停下腳步,僵硬的轉過身,在床沿上坐下。
「都會過去的。」沐晨伸手擦掉安琪臉上的淚珠,安慰道,「一切都會平息的。」
沐晨給史蒂文打過電話後,心里放心不下安琪,卻一直都沒有聯系上。索性就直接去天使湖畔,推開安琪房間的那一瞬,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安琪就那麼孤零零的昏倒在地板上,房間封閉的很死,連流動的空氣都沒有。
好在,他趕到了,及時的把她帶到醫院了。
「沐大叔,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安琪哭著撲進沐晨的懷里,淚水更加放肆的從臉頰上奔流到沐晨的脖子里,嗓子黯啞,「爸爸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了。我在門口坐了三個小時,等了三個小時媽媽才回來。嗚嗚……推開門才發現爸爸就坐在客廳里看球賽,媽媽為了公司那麼操勞,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明明是爸爸的錯,現在媽媽卻成了他們愛情里的第三者。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公平,別人隨便掉兩滴眼淚就博取了同情,媽媽心里的眼淚他們都看不到……」
安琪邊哭邊將她滿心的酸澀一股腦的倒出來,她本不想說,卻又不由自主。短短幾個月,她的人生就發生了這樣的天翻地覆。她以為她會一直簡單的快樂著,卻沒想她的世界這麼快就變天了,變得這麼突然,這麼劇烈。
「哭吧,哭過之後就是晴天了。」沐晨輕輕拍著安琪的背,小聲的哄著。
原來是在門外坐了三個小時,元月份的室外溫度都在零下十幾度,坐了那麼久怎麼可能不發燒呢?
安琪輕輕地啜泣著,整個人都在沐晨的懷里震顫,「人怎麼會在一朝之間就發生那麼大的變化,他的眼里沒有慈愛了,我不想再愛他了,我討厭他……」
沐晨只能抱住安琪的頭,將她攬入自己的胸口,想讓她感受到安穩。
安琪似乎很乏很累,閉上了眼楮,嘴里喃喃,隨即又昏沉沉的睡去,睡在沐晨溫暖的懷里。
沐晨能想象的到,這些日子里安琪所承受的壓力。一向被保護起來的小天使,怎麼能在剎那間長大。
沒由來的,從心里滋生了一種要好好保護她的想法。
沐晨不敢想象,要是他沒有及時趕到,安琪現在會不會還躺在地板上。398°的高溫,完全有可能留下難以想象的後遺癥。
只要一想到這些,沐晨就是一陣後怕。
喬娜接到沐晨的電話。第一時間便推掉了公司的事情,帶著滿身的疲憊趕往醫院。
一推開門,就看到安琪整個人都在沐晨的懷里,喬娜的心里悄然滋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沐晨。」喬娜叫了一聲,算是打個招呼。
「娜姐。」沐晨起身,小心的將安琪抱起來,安放在床上。輕柔的將被子壓好邊角,這才站起身。
沐晨的細心關懷讓喬娜的心里有些堵,卻又說不出哪里難受。
而這一聲娜姐,又把她拉回了現實。
「哦。」喬娜嘆口氣,「沐晨,謝謝你。多虧你及時趕到,家里也都沒人在家。」
「沒事。」沐晨關切道,「公司那邊怎麼樣?」
「哦,在處理了。」喬娜冷淡道,「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麻煩你。Angle不舒服,我也就不方便送你了。」
「好。」沐晨笑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有事給我電話。」
「恩。」喬娜點點頭。
等沐晨走後,喬娜又拉開門去值班室。安琪大半夜的發了燒,她必須得去了解一下情況。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就算是被蚊子叮一下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她一直對安琪嚴苛,而在這件事上,她卻毫不猶豫的站到了自己這邊。她的女兒,是懂事的,是明辨是非的。
喬娜以她為傲。
**
鈴鈴鈴……
手機來電吵醒了喬娜,安琪也睜開了眼楮。
昨天一直在奔波,直到大半夜才趴在床邊睡著。本想著早起去公司開會,竟然也一覺睡到了九點鐘!
「什麼?我馬上到!」喬娜騰地一下站起來,臉上愁雲滿布。
「行,我知道了。」喬娜緊接著吩咐,「把這個月的所有賬單都找出來。」
掛了電話,喬娜注視著安琪,心里涌起一陣心酸。女兒生病,她連照顧的時間都沒有。
由于發燒,全身都是酸痛的。可是現在,安琪更關心的是,是誰給喬娜打的電話,又出了什麼意外?
最近安家的意外,是接二連三的,是洶涌而至的。或許,她應該習慣接受。
「angle,媽媽先去公司了。」喬娜撫模著安琪有些黏的頭發,「我給張嫂打電話,讓她和若拉過來照顧你。」
「恩,我沒事了媽。」安琪順從的點點頭。
「媽媽忙完就回來看你。」喬娜低頭在安琪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再見。」
「拜。」安琪無力的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
這場事故里,她幫不上任何的忙,關鍵時候還生病。安琪有些自責,她總是不能讓喬娜高興。
從小到大,喬娜的安排她從來就沒有順從過。一想到這,安琪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總是支持自己想法的父親。
「天吶,我的生活怎麼都失去了顏色。」安琪惱怒的抓抓頭發。心里煩,又無可奈何。
「我該怎麼辦啊沐大叔!」安琪心煩意亂的月兌口而出。
「沐大叔?」安琪愣住了,「沐大叔……沐大叔?」
恍惚中,她記得昨晚陪著她的是沐晨。是沐晨把她帶到醫院的,她還在沐晨的懷里哭了個驚天動地。
一想到這里,安琪不由得一陣心悸。
安琪想要給沐晨打個電話,卻發現連個通訊工具都沒有。從床上坐起,看到窗外陽光明媚,起身拿了個外套便走了出去。
第一人民醫院在C市有著極好的口碑,很多重癥患者都選擇在這里療養。似乎在這里,就能看到希望,看到轉機。
醫院總是這麼忙碌,來來回回的奔波著,誰也沒有時間停下了為誰駐足。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苦難。不與他人說,也沒有人听他說。
「是婉茹?」安琪從人群中突然看到一抹大紅色。
那款大紅色的羽絨服是韶華冬季才剛剛發表的新衣,程婉茹是第一個穿到這款衣服的人。
「一定是沐大叔讓婉茹過來陪我的。」安琪笑了笑。
沐晨,總是這麼了解她。
「婉茹……婉茹……」安琪小跑著跟上去。
程婉茹停下,狐疑的看了看周圍,仔細的听著。
這一次,她該不會又遇見什麼人吧?
「婉茹!」安琪氣喘吁吁地沖上去,一下子趴在程婉茹的背上,「婉茹是我,累死我了。」
「angle?」程婉茹詫異的轉過身,盯著安琪一身病號服,「你怎麼了?」
「嘿嘿,就是發燒啊。」安琪傻笑道,「走吧。」
「額,哦。」程婉茹呆呆的點點頭,「怎麼會突然發燒,有沒有怎麼樣,怎麼還住上院了?」
「沒事啦,多虧沐大叔及時把我送過來。」安琪臉色暗淡下去,「昨晚我暈倒的時候,我爸媽都不在家呢。」
「我姐夫?」程婉茹更是奇怪,「我姐夫把你送過來的?」
「是啊。」安琪看著莫名其妙的程婉茹問,「沐大叔沒告訴你麼?你不是來這陪我的麼?」
「啊?額……」程婉茹拉過安琪的手,支吾道,「是啊,當然是了。要不然我怎麼會在這里,你呀,生病了怎麼不好好在病房待著,還出來亂跑。」
「在病房里好悶嘛。」安琪唇角自然撅起,「走啦,再不回去,張嫂他們過來又該找不到我了。」
「呀,你一小丫頭生病了還要幾個人來陪你聊天解悶啊?」程婉茹假裝生氣,「你說,你最希望誰過來陪你?」
「嘿嘿,必須是婉茹女王嘛。」安琪討好的蹭了蹭。
「這還差不多。」程婉茹笑著將手搭在安琪肩上,兩個人並排往房間走去。
轉角處,程婉茹回頭輕輕看了一眼,眼底盛滿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