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詩想不通葉霜究竟哪里來的底氣,連說話都用著一種拿自己當作罪人的厭惡口吻。
心涼透了,臉上,倒沒有多余的表情顯出來,裴詩眯起眼楮,平靜地反問,「我和他說什麼?我能說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你幫他做了什麼?」
「我早就提醒過你,把小曲兒帶走不是明智之舉,是你自己一意孤行,能怪誰?」
葉霜看著裴詩忽然狠厲起來的眼眸,知道是自己的話刺激到了她,即刻伸手過去,一下將她摁在了瓷磚上,讓她動彈不得。
她湊過去,聲音如同切割機一般刮著裴詩脆弱的耳膜,「而且我告訴你,這件事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他無關!你連事情的真相都沒有搞清楚就跑去找他,還把所有的錯全推到他一個人頭上,他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啊?要被你這樣子冤枉!」
「你……你說什麼?恍」
裴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楮。
「你覺得陸家家宴那天,趙昭去醫院拿那份報告,為什麼能正好撞見我?還听到了一些,他本來不該听到的話?還有,為什麼我用錢收買那個醫生,用的戶頭,是你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為什麼我會親自出馬,做這種小事……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葉霜步步緊逼,說出的話沒有任何停頓,就像是機關槍的子彈一樣,齊刷刷射入裴詩的心髒。
她吸了一口氣,頓時兩眼發暈,莫明覺得有些缺氧。
「沒有,對不對?」
葉霜笑得肩膀都開始抖,可她臉上的表情依舊冷硬得如同一塊石頭,看裴詩的眼神,帶刺。
「因為一出事,你就已經在心里把他判刑了。你對他,根本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裴詩的心一抖,脊背陣陣發涼。
「我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你是太蠢還是怎樣,不來找我對峙,偏偏要去給他添堵?麻煩你動動腦子好吧,如果是他吩咐的,你覺得你們能找出任何的蛛絲馬跡來麼?別逗了成不成!」
裴詩越听,心里越空落,覺得自己忽然就變得十惡不赦起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可是……可是,靳先生也沒有否認啊……」
「他是什麼性子的人,你不知道嗎?!」
這句話,葉霜是吼出來的。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吸了一口氣,用力別過臉去,她伸出手緊緊掩住眼楮,不知道在遮什麼,聲音比之前更啞了,就像是被巨.大的力道撕碎了一樣。
「更何況,那個人,是你……你就是在他心上扎一刀,他也會笑著和你說‘不疼’,不是嗎?」
「我……」裴詩語塞,心上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開始不暢。
她抓了抓頭發,有些焦躁,手指太過用力,扯痛了頭皮,裴詩嘶了一口氣,皺眉問道,「可是葉霜,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理由呢?」
葉霜看著一臉迷茫的裴詩,苦笑,她的眼楮里還有淚光,隨著搖頭的舉動,閃閃發亮,「他真的是,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听到葉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裴詩竟有些難過,她從來都是不拘小節的豪氣形象,忽然露出這樣多愁善感的表情,真的很讓人心疼。
「陳怡私下接觸過你,是不是?」
听葉霜提到陳怡,裴詩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天在咖啡廳里,她和自己荒唐的對話,雞皮疙瘩不知不覺又掉了一地,她趕緊閉上眼楮,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絕對是個大麻煩,四年前,她第一次出現在靳先生父親的身邊,兩個人就已經開始明爭暗斗了……」
葉霜停下來,看了神色認真的裴詩一眼,才繼續往下說,「如果,陳怡只是單純以美色勾.引靳父,那根本構不成什麼大的威脅。但棘手的是,她和靳父是舊相識,而且,還曾經為他生過一個兒子,兩人.流落在外十多年,一直過著很艱苦的日子。靳父對他們母子很愧疚,想要補償,所以,他後來才會不顧靳家老爺子,還有兩個兒子的反對,硬是把她娶進了門做續弦……」
裴詩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樣。」
「因為不想靳家四分五裂,靳父就把陳怡母子安頓在了法國,他每年都會花很多時間去陪他們,公司里的事,就交給靳先生兄弟倆負責。」
裴詩繼續點頭,「怪不得,我住進靳家以後,幾乎沒怎麼見過靳先生的父親。而且,對陳怡母子倆,從來也只有听說,他們連家宴都不回來參加的……」
所以,當陳怡說出「我兒子很喜歡你,做我兒媳婦吧」這種話的時候,裴詩的震驚才會突破天際,到現在想起來,還是無法接受。
試想,自己除了知道她兒子姓靳,是靳家老三之外,就連全名都記不清楚,面也沒見過的人,怎麼可能就被他相中了?
又不是在拍鬼故事!
「不過……這些和小曲兒,有什麼關系呢?」
「我這不是正要說到麼!你別老是打斷我行
tang不行?」
「哦哦!」
裴詩連忙拱手,示意讓她接下去說。
「隨著靳父在本家呆的時間越來越短,老爺子對他的怨懟也越來越深,父子倆之間,口角一直不斷。最後,老爺子一怒之下,收回了靳父的繼承權,整個靳家,重新洗牌!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看著裴詩懵懂地搖搖頭,葉霜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她無奈地點點頭,小聲地念了一句,「也對,你當然不會知道,他舍不得讓你摻和進這些煩心事里……」
「啊?你說什麼?我沒听清。」
「沒什麼。」葉霜立刻言歸正傳,「總之,靳老爺子要挑選新的繼承人,提出的唯一一個條件就是——曾孫。」
「!」
裴詩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必露出這樣子的表情吧,親情、金錢、血緣,這些東西在大家族里,都是司空見慣的競爭方式。靳老爺子年紀大了,兒子不孝順,孫子又是些工作狂,到最後他也沒其他念頭了,就想要個曾孫抱抱,很正常啊。」
葉霜攤開手,輕巧地解釋道。
裴詩的舌頭有些捋不直了,「所以,是……是因為我生了小曲兒,靳先生才得到了繼承權?」
葉霜點點頭,臉色隱約有些沉重,「但是裴詩,你不要忘了,最初的時候,他只是單純為了保護你,後來連帶保護了你的女兒。至于,他在此之後繼承了家業,純屬巧合!可是,我也不得不說一句,他確實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听到這里,裴詩總算明白了——原來,陳怡口口聲聲說的「被人利用」,是這個意思……
「這一次,陳怡帶著兒子,絕對是有備而來的。他們在國外不動聲色地蟄伏了那麼多年,就連靳父離世的時候,都沒有露面,生怕被趕盡殺絕了……但我知道,他們肯定把這筆賬,算在了靳先生頭上。」
「其實,靳先生的父親是……」
葉霜伸手打斷她,語氣森然,「你不必告訴我,這是你和他之間的秘密,麻煩你死守,別再給他添麻煩了。」
裴詩默默地垂下了頭,「哦」了一聲。
「你說要帶小曲兒回陸家,我的確很生氣,但我更氣的,是他非但不說出自己的難處,還要在暗地里幫你小心提防著裴畫那伙人……憑什麼啊?誰又來幫幫他呢?」
葉霜咬緊牙關,質問裴詩,「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他忙著對付陳怡,還要分神照顧小曲兒,結果你連句謝都沒有,直接就把女兒接走了。他說他忙,你以為他只是騙騙你,讓你心安的是不是?你有想過多問一句,問他在忙什麼嗎?不,你沒有,因為你正沉浸在一家團聚的喜悅里,他也絕不會來打擾你……」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對不起?呵,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啊……」葉霜聳聳肩膀,唇角咧開,似是在笑,但仔細一看,神色卻無比肅然,「是我毀了陸家的家宴,我不怕承擔後果,因為,我必須這麼做!小曲兒的身份不能曝光,你們宴請的客人里,有陳怡的熟人,一旦她知道,靳先生的處境就會很危險。我不能看著他毀了自己,我只能對不起你……」
---
ps︰#心疼靳先生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