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美國這片天空下,四處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花一簇一簇的落下,像是蒼天冰冷的哭泣,被覆天下,揚揚灑灑,整條街一片絢爛的白色,行人著了冬衣,來去匆匆,街道旁樹木枯舊的枝丫上也覆上了一層銀白,寂寂長街,落雪漫天。
雖然在同一所學校上學,賈正卻極少見到夏海寧,要不是接到夏海寧的教授的一通緊急電話,他和她還是五天前匆匆見過一面,沒想到再見面卻是在醫院里。
賈正推開病房門走進去的時候,夏海寧正趴在病*上干嘔,吐得很辛苦的樣子,整個瘦弱的身子卷縮起來,腦袋無力的耷拉在*沿邊上,地上接了個白色的臉盆。她吐出來的幾乎全是水和胃液。
「夏海寧!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賈正瞬間慌亂了,手忙腳亂的幫她拍背。
夏海寧終于把胃里的那點東西都吐空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緩了口氣後,才有氣若游絲的說︰「我沒事,就是吃什麼吐什麼,檢查結果還沒出來。」
听她這樣一說,賈正的臉色微微發僵,把她扶躺下後,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她,眼神最後落在她的月復部︰「是不是,有……有了?」
「有什麼?」夏海寧反應慢半拍,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月復部,才意會他的問話,頓時就來了火,情緒很激動︰「有什麼有,你當我是腦袋有問題嗎?一面鬧著要離婚,一面偷偷給他生孩子。難道你不知道每一個生命都是上帝的寶貝嗎?如果不被歡迎來到這個世上,那樣的孩子有多可憐,你了解嗎?你以為我連這點理智都沒有嗎?」吼到最後她越來越沒底氣了,眼中有霧氣開始彌漫,抓著*單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低了下來,像是自言自語︰「吃了避孕藥難道還會懷孕嗎?不可能啊。難道那天青姨給的不是避孕藥?不會的,他不會再要孩子了。」
賈正見她情緒激動,更加手忙腳亂了,急忙倒了杯溫水塞到她手上︰「我只是瞎猜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啊,也許什麼事都沒有,你只是太累了,或者不習慣這邊的生活,再過一個多月就要放寒假了,堅持一段時間,放假我們回國一段時間就好了。」
夏海寧握住他塞在手里的水杯,手顫抖的更厲害了,喝了口水,但是剛咽下去,一股胃酸涌了上來,手里的玻璃水杯掉落在地,啪的一聲摔得粉碎。剛才喝下去的水原封不動的又吐了出來。
這情況讓賈正瞬間白了臉︰「夏海寧!你……你是不是很難受?你沒事吧?醫生呢?醫生去哪兒了?」
話音剛落,兩名身穿白大褂的美國醫務人員敲門走了進來,賈正把夏海寧扶躺好,急忙用流利的英語詢問情況。
其中一個帶護士帽的黃發碧眼女人,麻利的收拾了夏海寧*邊的狼藉。
戴眼鏡的女醫生,低頭翻看手里的各項檢查單據,微微皺著眉頭與賈正交流。
B超和驗尿顯示陰性,病人的情況不是懷孕。
賈正暗自大大的呼了口氣,但是醫生接下來的話,再次讓他跌落谷底。
從病人身體的各項反應來看,屬于神經性厭食癥,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導致這類疾病的原因有很多,長時間心情低落也能引起,也有可能是社會文化因素和其他社會學因素,個體的易感素質,比如,常有爭強好勝,做事盡善盡美,喜歡追求表揚,自我中心,神經質,而另一方面又常表現出不成熟,不穩定,多疑敏感,對家庭過分依賴,內向,害羞等心理因素。本病的發生也可能與某些遺傳素質有一定的關系。
賈正接過醫生手里的一大疊資料,顫抖著手一張一張的翻看。
對厭食癥他是了解的,一旦得了這類病,治療起來非常困難,約有10%至20%的人早死,原因多為營養*引起的並發癥和精神抑郁而引發自殺的也有,得了這個病的後果很嚴重,就算是正常人也要時刻謹防這類病癥的發生。
夏海寧雖然英語比賈正差一點,但也听懂了醫生的話。說不出心里是個什麼滋味兒,此時無預兆的想起和薛衍之拿了結婚證的那天晚上,他摟著她,薄唇抵著她的耳垂溫柔的呢喃︰「有了這個紅本子,對于你來說,意義基本就是,從今以後你開始擁有了我的合法專屬所有權。對于我來說,任務大概就是,對你進行長期合法精心的喂養,直到養刁了你的胃口,除了我誰都拿你沒辦法。」
已經五十一天沒有聯系他了,雖然每天一個電話打給彥彥和伊寧,電話中也經常和姜華艷話家常,似乎那邊並不知道她和薛衍之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彥彥嘴里提起爸爸的時候,總是說(媽媽,爸爸好忙啊,爸爸忙的時候心情就不好,爸爸昨天又很大聲的批評我了,妹妹都嚇哭了,女乃女乃也不理他了。)又或者(媽媽你回來好不好,爸爸昨天又喝醉了,還生病了,我們都好想你啊。)
每當听到這些她的犯罪感就越來越濃,現在一想起流產的事情,還是會心口刺痛,之所以會這麼痛苦,僅僅因為這個孩子是和他拿了結婚證後真正愛情的結晶,並不是比彥彥和伊寧重要,只是意義是不一樣的。可是就這樣被薛衍之莫名其妙的安排手術流掉了,她實在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他的做法,那段時間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原因來。因為眼楮的事情,她有點怕問他得到的只是一個完美的謊言,又或者他會直接告訴她,他不想要所以就沒要,這兩者都是她害怕遭遇的,醫生說四個月前是看不出胎兒是否畸形的,她連胎兒畸形這個原因都排除了,她只能想到是他不想要,所以他就私自下了決定,以為可以瞞住她。
「夏海寧,你別難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毅力這東西是很強大的,你只要把你的毅力激發出來,什麼事兒都能過去的,真的,哎…你不要哭啊。」賈正和醫生交談完,返回*邊,看她想得入神流淚的樣子嚇住了,勸說的越來越嘴笨了︰「要不這樣,以後你只要一餐不吃,或者吐一餐,我就陪著你餓一餐,這樣你心里肯定會有些犯罪感,應該還會有點感動,這樣的話說不定吃下去的東西就不敢吐出來了,你看行嗎?」
「賈正。」夏海寧哽咽著看著他,一時間心亂如麻,他的那些心思她一直都明白,她對賈正只有感激和同學友誼,沒有半點男女之情,跟他相處很踏實,但從來沒有心動的感覺,更何況,她真的沒有心思再談感情。
所以,薛衍之走了以後,她就有意躲著他,十足的過了河就拆橋的卑鄙小人,沒想到還是會這麼肆無忌憚的麻煩他,她突然感覺自己真的壞的流水︰「你回學校吧,我想過幾天回國了。在國內找份工作,過回以前的生活病就會好了。」抬手抹了臉上的濕潤,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語氣卻故作鎮定︰「那年我十七歲還沒滿,我媽病了,為了給她治病,我什麼苦活累活沒做過?我還做過環衛工,邊送外賣邊拾垃圾,你知道嗎?那一年我除了工資外,光拾垃圾就賣了兩萬多塊錢,那種被生活所逼,為了生存下去的毅力,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不行!」賈正沒有被她的話敷衍住,立馬反對︰「你的成績那麼優異,怎麼可以放棄學業?你瘋了!」
「我只是被薛衍之養刁了,麻雀是不可能成為鳳凰的。」夏海寧嗆聲說︰「當初為了救彥彥我才走進了他的生活里,說起來是我對他家有恩情,其實,彥彥何嘗不是我的責任,那能算什麼恩情?相比這些年來他為我做的這些事情,反而是我欠了他莫大的恩情。其實,現在想想,上次流產的事情,他不想要那個孩子就不要好了,又有什麼大不了呢?而我卻那麼認真,頂著薛少女乃女乃的頭餃,做了那麼多侮辱他的事情,我本來就是賤命一條,如今變得矯情了,其實季曉月說得對,如果沒有薛衍之,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個酒吧里的酒水推銷女郎,送外賣的小妹,我本來就只是個靠看別人臉色過生活的貧民百姓,小時候因為學習優異,而眼中無人,現在卻因為有了薛衍之,而變得持*生嬌,我又忘了對自己的警戒,命比紙薄,為何心比天高?」
賈正听了這番話,臉都嚇白了,明顯感覺薛衍之自從那天走了以後,她這牛角尖越鑽越深了,本來以為她這麼堅強的一個人,是可以走出來的,沒想到已經變得這麼冥頑不靈了。
雙手搭在她瘦弱的肩頭上,猛搖了搖︰「夏海寧,你這是扯到哪里去啊!!?我們現在要解決的是你吃飯的問題,你不要嚇我好不好,听了你這麼多混賬話,我感覺好的慌。什麼叫你是貧民百姓賤命一條,你還大學生呢?你要是敢把這番話讓你的教授听見,估計他會氣的立馬去見馬克思你信不信?你讀書怎麼讀迂腐了?我說你能不要這麼嚇我嗎?我現在可是你的……假男朋友,要是你出個什麼事,你和薛衍之還沒離婚呢,人家找我要人怎麼辦啊?再說了,你現在偷偷回國,要是被薛衍之發現了,前面我們做的那些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嗎?你還想不想離婚啊?你別忘了,他不是讓你流產就是讓你吃避孕藥,你的身體這麼差,還這麼折騰,要是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他舍得那麼傷害你嗎?」
「賈正,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知道你的身份是假的就好,你能不能回學校听教授上課呢?」夏海寧撥開賈正放在肩膀上的手,情緒很激動,得了這個怪病,她有些慌了,也很害怕。
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吃什麼都嘔吐不止,現在連喝水胃都不接受了,她總是這麼無預兆的暈倒,雖然離開薛衍之以後痛苦的要死不活,但還不至于不想活啊,她真的好怕這樣堅持不了幾天,她就暈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了,她好想馬上看到彥彥和伊寧,她好像抱抱他們,她也好想薛衍之,怎麼都控制不住,又恨又想,她還想回一次大山,幫父母掃墓燒紙。每年都會和薛衍之一起至少回兩趟大山,父母在世的時候過得是窮日子,他們死了,她覺得多燒紙錢他們在那邊會過得很富裕,薛衍之不管多忙,都會不動聲色的滿足她心里想的這個小願望。此時發現,她有好多想做的事情。
昨天她突然夢見了父親,自從父親過世後,整整七年了,她還是第一次夢見他,他還是穿著那一身破舊的礦下挖煤炭的黑色粗布衣褲,夢里面,他只是看著她笑,並不說話,她不停的喊爸爸,他就是不回答,她也拉不到他,然後他的身影就慢慢的消失在空氣里了,怎麼都找不到了。
心慌意亂的她,此時想起這個夢境,有些迷信起來,她想起了山里的一句話,如果夢見最親的人來找你,親熱你,你多半就是要生大病了,如果挺得過去就好,挺不過去,他就是要帶你走了。
這樣想著,胳膊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無力的睜著眼皮都感覺好累。
「夏海寧,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這個樣子好嚇人你知道嗎?我……我馬上打電話給吉圓圓,她現在被律師養著,每天無所事事的樣子,我叫她過來照顧你好不好?我這就打電話給她。」賈正急得團團轉,掏出手機就撥。
夏海寧從*上翻下來,差點摔倒,一把奪了他的手機,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就累的喘著粗氣︰「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要是敢往那邊打電話,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好了。」
「好好好,我不打電話,那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你不要發呆了,我知道你一發呆肯定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醫生說你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再配合著吃藥是有希望康復的,從現在開始,把你心里的那些不健康的東西統統忘掉,你要是實在無法一下子忘記的話,你就數綿羊吧。」賈正急忙把她扶在*上,幫她蓋好被子,動作輕柔的就像她是顆肥皂泡泡,馬上就要碎了似地。
「數綿羊是失眠才做的事情。」夏海寧對賈正開導人的技術實在不抱太大的希望,她想忘記,想好起來,她想吃東西,可是一點食欲都沒有。
「要不這樣,你要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你就咬我怎麼樣?真的,你不要咬自己的嘴巴,或者咬胳膊毛巾什麼的,我估計咬在別人身上要解恨一點,而且不是 膠女圭女圭,免費的真人讓你咬,肯定相當泄憤。」賈正說著就挽起衣袖把胳膊露了出來,從小嬌生慣養的一條胳膊,除去上面代表男性特征的汗毛不說,倒也光滑白.皙,不比女人差的膚色。
「把你的胳膊拿開好嗎?我要是咬它估計會更想吐。」這個動作把夏海寧的眼淚都囧回去了,賈正一著急就做些奇葩的事情,她和吉圓圓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怎麼辦?」賈正放下衣袖,愁得眉頭打結,在病*邊來回踱步苦思冥想,突然腦中靈光一顯︰「要不我這就給你買個 膠女圭女圭回來,跟真人大小,听說模型有男有女的,讓你生這怪病的是薛衍之,我就訂個男模型好了,要不就讓廠家訂做一個薛衍之的模樣,你要是氣不過的時候,就打他罵他咬他,任何程度的折磨他好了,反正又不是真人,不用有犯罪感。這樣你就不會心里憋氣委屈了。你覺得怎麼樣?」
夏海寧蒼白的臉上,驀然刷過一抹淺紅,閉上眼楮猛抽冷氣,此時深刻的體會了‘無法直視’這句話的含義了,她估計自己還不等餓死,就已經被賈正言語折磨死了,從牙縫里有氣無力的說︰「你說的那個是成人用品,用來………那個啥的。我說,你能不能回學校去上課啊,讓我安靜一會兒好嗎?」
「………啊?」賈正噌的一下紅了耳根子,尷尬的搓了搓手,拉過一把椅子干脆坐了下來︰「我不說話總行了吧,你就是安靜出的毛病。薛衍之走了以後,你要不是那麼躲著我,也不會生這種怪病了,你要是有什麼不痛快的就說出來吧,就像以前高中在學校那會兒一樣,我和你還有吉圓圓,我們是三劍客你忘了嗎?你就把我當木頭人好了,我是不會回學校的。在你病好起來之前,我會協助醫生幫你治療的。」說到這看她馬上又要情緒激動了,急忙補充一句︰「當然,我不會丟下學業的,今天沒有什麼重要的課程,在你好起來之前,幫你治療的空當,我還可以幫你補習一下落下的功課。」
賈正說完當真閉了嘴,只是神色焦急的看著她,夏海寧拗不過他,索性閉上眼楮翻了個身,面向牆壁,其實胃真的很不舒服,她真的好害怕,好想馬上回國。如今的情況確實不能回去,再怎麼樣也要等放了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