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機場,陽光明亮得有些晃眼,照在身上暖暖的,何蔚藍抬手遮掩看了看太陽,微眯的眼楮拽著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在白淨細膩的眼底投下一抹黯淡的黑影,唇角慢慢漾出一抹似是寬慰的笑意,心底也輕出一口氣。
「你的腿不要緊吧,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事!」
邡昀低頭看著她裙子下有些紅腫清淤的膝蓋,蹙著眉頭道,心里泛起微微心疼。
何蔚藍放下手,拽了拽裙擺,不自在的笑道︰「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傷,回家上點藥就好了。」
邡昀看著她,何蔚藍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撥了撥頭發,遮住臉頰。
「我沒事,很快就好了。」
邡昀也沒再勉強,抬手看看時間,道︰「我們去喝點東西。」
何蔚藍笑笑,「好。」
兩人來到一家女乃茶店,一個要了一杯熱烘烘的女乃茶,香氣撲鼻。
邡昀看了一會兒何蔚藍,問︰「藍藍,我能問你為什麼想要來送小凌子嗎?」
何蔚藍怔怔,沉默片刻,點點頭。
「去年他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去送,總覺得心里欠他些什麼,听聞他今日要離開,就想著過來送送。」
「你這一送是不是真正的把他送走了?」
何蔚藍笑了笑,沒有說話。
邡昀也笑了笑,說︰「說句實話,即便是到了現在,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何蔚藍依舊微笑著沒有說話。
邡昀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楮,道︰「藍藍,你知道嗎?你真是個讓人心疼的人。」
「可能是因為我太懦弱了。」
邡昀搖頭,「不,更多的是因為你的善良。」
何蔚藍咬了咬唇,道︰「邡昀,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我也是個壞女人,傷害了昊澤,也傷害了你。」
「藍藍。」
「嗯?」
「你到現在還對我感到愧疚嗎?」
何蔚藍沒有說話。
邡昀低頭喝了一口女乃啥,道︰「雖然你不說,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依然有愧疚,所以對我,無論是說話,還是別的,
總是小心翼翼的,我知道你是害怕傷害到我。可是,你這樣,我心里反而不自在。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坦誠相
見的,不是嗎?」
何蔚藍在她灼灼的目光下,點點頭,然後抽回手,無意識的在攪著女乃茶。
「邡昀,你知道我看著昊澤的背影漸漸遠離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我不出現,很多事都不會發生,昊澤依然是那個清新儒雅,眼含溫柔的男子,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遇到心的所屬,戀愛,結婚,生子,快樂幸福的過完一生。邡昀你也不會體會那被朋友背叛的滋味,還有很多很多人,他們也不會因為我而傷心落淚。邡昀,你說,明明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是不是……」
「什麼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太偉大,偉大到心里甚至裝滿了全天下人,就是沒有你何蔚藍自己!」
何蔚藍驀然抬起的頭,潔白臉頰上的還有幾道淺淡的印痕,睫毛沾染著淚珠,如清晨綠葉上凝結滾動的露水,盈盈欲墜。
「邡昀?!」
邡昀卻依舊不冷不淡的說著,帶著淡淡的呃嘲諷。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這麼時刻的關心他人,又怎能知道他人是不是在笑你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呢?」
何蔚藍看了她一會兒,又垂下頭去,手又慢慢的攪動起來,輕聲道︰
「你也在笑我的自作多情,是不是?」
邡昀這次沒有吭聲。
「可是,我無法逼自己不去想。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和媽媽相依為命。看著別的小朋友有那麼多的人疼著,愛著,我就很羨慕。我時常趴在媽媽的病*前想,如果我也有那麼多的人疼著,愛著,是不是也會很快樂的笑,很放肆的哭。後來,我隨著陸叔來到了陸家,他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他們疼我,愛我,我應該感到快樂和幸福的,可是,為什麼我還是很難受,心很疼,有時候,我甚至,甚至……想過……想過離開,永遠……永遠的離開!」
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滴滴的順頰滑下何蔚藍一只手緊揪著衣擺,另一只手摳緊湯匙頂端雕刻的印文,緊咬著顫抖的下唇,直咬得泛出白印。
邡昀也感到鼻腔里如塞了一團棉花,呼吸突然困難起來,連眼楮都突然熱了起來,猛的吸了兩下,拿起紙巾遞給她。
何蔚藍接過紙巾,擦了擦淚,想到自己的失態,抱歉的朝她笑笑。
「對,對不起。」
邡昀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遞著紙巾,待何蔚藍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邡昀道︰「好了,咱們別提這些壞心情的事了,還有些時間,我們繼續逛。」
兩人一直逛到了路燈都亮了,才回去。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車就行了。」
「好,那你小心一些。」
邡昀走了兩步,似又想到了什麼,折回來道︰「藍藍,前些日子我看到姜明了,那小子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應該是
很擔心你,你有時間給他打個電話。」
「好,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何蔚藍想到有段時間沒去姜明家看望阿姨了,看時間還早,就買了些東西,然後搭了個出租車,來到了姜明的家。
姜母看到她很高興,拉著她噓寒問暖一番,又熱情的留下她吃晚飯,何蔚藍不忍拒絕,吃過了晚飯,又陪著她坐了
一會兒,見天色晚了,才起身離開。
從姜明的家到街道有一段很長的胡同路口,雖然也有路燈,不過卻昏黃暗淡的,旁邊堆放的雜物也多,一不留神就踫到了。
「小心點!沒傷著吧?」
姜明見她的身子踉蹌了下,趕緊上前扶住她,小心的叮囑。
「我沒事。」
何蔚藍笑笑,捕捉痕跡的抽出胳膊,繼續往前走。
「我听邡昀說,你們一起喝酒了,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姜明的神色一慌,道︰「她沒有和你說什麼吧?」
何蔚藍看著她驚慌的神情,存心捉弄他的點點頭。
「說了。」
姜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問︰「說了什麼?」
何蔚藍看了他一會兒,說︰「她說你酒量很差1」
姜明愣了愣,「就這些?」
何蔚藍點點頭,「是啊,不然還有什麼?」
姜明大大松了一口氣,搖頭笑道︰「沒什麼,能有什麼。」
他還以為邡昀會把他喝醉時說的話告訴她了呢。
兩人繼續在前面走著,眼看著胡同路要到頭了,姜明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來。
「藍藍,陸承佑他,他對你好嗎?」
何蔚藍的腳步猛地停下來,他輕而低的一句話似是被破空而來的利劍插入胸痛最柔軟的地方般,尖銳的刺痛如開閘而泄的洪水,勢不可擋的壓了過來,直逼得她眼眶發熱發酸。
姜明見她沒有反應,擔心的叫了一聲︰「藍藍?」
何蔚藍連忙收斂了心神,道︰「嗯,他對我很好。」
雖然燈光昏暗,姜明還是看出了她臉上的一抹蒼白,雖然她的語調輕快,他還是听出了隱藏的沉重。
何蔚藍深深的呼吸一口,轉身看向姜明,笑問︰「你怎麼忽然提起我哥了?你認識他嗎?」
姜明怔了怔,道︰「他應該不認識我,我倒是見過他幾面。」
何蔚藍笑笑,沒有再多問,轉身繼續走。
「我看到他在你的病*前哭了。」
何蔚藍的身體晃了晃,穩住,然後緩緩的轉身看向他。
「姜明,你說什麼?」
姜明咬咬牙,握了握拳頭,道︰「你出車禍住院的時候,我去醫院看過你,因為白天沒有時間,都是夜里去的,我
在病房外看到他哭了。」
何蔚藍的心持續的疼,她快色的轉過身子,咬牙忍了忍欲奪目而出的淚水,良久,輕輕的哦了一聲,「是嗎?我、
我都不知道。」
「你去看我為什麼不出來?」
姜明尷尬的笑笑︰「沒什麼,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何蔚藍笑笑,也沒再說什麼。
「藍藍,你拒絕凌昊澤,是因為陸承佑吧?」
這個答案埋在姜明心里很久了,既然都問到這個份上了,索性就全問出來吧!
何蔚藍低著頭半響沒有說話,姜明有些擔心的走上前,「藍藍?」
何蔚藍卻忽地的蹲了下去,雙手環臂的抱在一起,頭埋在臂膀間,肩膀一抽一抽的。
姜明慌了,立即蹲下去︰「藍藍,對不起,我不是純心任你傷心的,對不起……」
何蔚藍卻反手抱住他,無聲的痛苦起來。
姜明听著她壓抑的抽泣聲,只想一個大耳刮子扇自己,不停的道歉︰「藍藍,對不起,你就當我沒有問,不要哭了。」
「他走了。」
良久,她哽咽了說了一聲,聲音悲傷而沉痛。
姜明愣了一下,問︰「誰走了?」
何蔚藍沒有回答,但是他很快也明白了,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手臂緊緊的抱住了她輕顫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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