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宴楓扯扯嘴角,沉默的看著她低頭吃菜,昏黃燈光下映照下,眼楮不見底,只覺一點點細碎的幽光流光般閃過。
「藍藍,告訴楓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何蔚藍的動作慢下來,最後干脆放下刀叉,好久,才敢抬起頭,明亮的眼楮里透著堅決。
杜宴楓愣了下,立馬坐直身子,神色嚴肅的看著她。
「怎麼了?」
「楓哥哥,我告訴你,你會幫我嗎?」
杜宴楓點點頭,「當然會,不幫你我還幫誰。」
「那如果我問你一些問題,你會如實回答我嗎?」
何蔚藍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屏息的等著他的回答,不敢問陸承佑,也不想去赴祁雨露的約,可並不代表那些疑問
不存在,相反則會越積越重,她害怕有一天它太過沉重,她背負不起的時候,她更加沒有勇氣再去費心費力的去挖
掘它了。
杜宴楓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默然點點頭,他似乎可以猜到她會問他什麼一般,說了一句。
「關于你哥哥的一切,我比誰都清楚,特別是他的感情,我甚至比他本人看得更清楚。」
何蔚藍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見他玩味的笑著望過來,快速的低下頭,佯裝喝冷飲,心里卻不停的納悶︰她又沒說,他怎麼會猜到他的問題會和陸承佑有關?難道他會讀心術?
這樣想著,又忍不住的抬眼瞥了他一眼,杜宴楓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紅酒,道。
「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說完,何蔚藍就後悔了,怎麼說得好像她很著急一般,看著杜宴楓唇邊的笑容,何蔚藍很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很簡單,只是帶你去見一個人而已。」
「人?誰?」
何蔚藍疑惑。
杜宴楓眼楮里幽光一閃,亮如星子,快如流星,薄唇揚了揚,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見了你就知道了。好了,說吧,有什麼煩心事?」
原本積壓在心里的幾乎壓得她呼吸不順暢的疑問,真正要她說出來時,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支吾了半天,一句
囫圇話都沒有,瓷盤里僅剩的半塊牛排也早已被戳得看不出牛排的樣子了,而且尚在繼續接受非人的折磨。
杜宴楓早就領教過她發呆發怔的功夫,自認耐性已經練得超級無敵好,可是,現在也開始有些不耐起來,不知道是
不是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挫敗的模了一把臉。
「我看你是沒事,我走了。」
「楓哥哥,等一等,我有話問你。」
何蔚藍以為他真的要走,比他的動作還快的站起來,站起來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打算,正翹著二郎腿悠哉的憑著就,他只是在嚇唬她而已。
何蔚藍尷尬,紅著臉坐下,又是呆愣了半天才開口說話。
「我是不是很傻?」
「嗯。」
杜宴楓想也沒想的回答,隨即又說了一句。
「這個問題以後還是不要再問了,答案都是一樣的。」
何蔚藍撇撇嘴,繼續戳倒著盤里的牛排,眉頭皺得像是打了一個結般。
「我這麼傻,被哥哥欺負是不是活該?」
杜宴楓想了一會兒,道︰「不是。」
何蔚藍抬頭看他,傻傻道︰「為什麼?」
「因為你傻啊!」
「楓哥哥,我在說認真的,你要是再這樣,我就不答應你去見那個人了。」
何蔚藍想起他說的條件,雖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但應該可以拿他來威脅一下他吧,誰讓他總是這麼拿她開玩笑。
杜宴楓立即就正了臉色,道︰「好,我答應你,不再開玩笑,一定嚴肅對待。」
雖然疑惑杜宴楓為什麼那麼緊張,可是現在她沒心情問那麼多,只想把心里該說說的,不該說的,想說的,以及不知道該不該說的統統說出來。
「真的?」
杜宴楓使勁的點點頭,模樣真誠懇切,就差舉手發誓了。
「那你說,哥哥他,他喜不喜歡我?」
何蔚藍小心翼翼的問著,聲音低而緩慢,柔柔弱弱的聲音盛滿了期許,只是始終低垂著頭,頭發覆住了大半的臉,只可見濃密的長睫毛不停的顫抖著,杜宴楓看了一眼她緊握成拳的手,起身在對面坐下,不僅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把問題丟給了她。
「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留在他身邊?」
何蔚藍用吸管來回攪動著女乃茶,燈光下,臉色蒼白依舊,眉間一縷清愁似打在她臉上的燈光般搖晃不定,卻始終只攏不散。
「我到現在還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哥哥時,他的眼神,很銳利,很冷酷,被他看上一眼,就好像是被一把冰刀當胸刺過一般,很疼。或許,就是那麼一眼,我的心就不再屬于我。那時候小,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只是十三歲的孩子會有那麼冰冷的氣息,後來,知道了,原來是因為我媽媽。」
何蔚藍的聲音有些哽咽,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道︰「因為我媽媽欠了陸家,哥哥他怎麼對我,我都不應該怪他,更不應該怨他,恨他,可是,那段時間,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看到他心就疼得要命,恨不得殺了他,或是立刻死在他面前,這樣或許就不用承受那麼多的痛苦了。可我始終是懦弱的,即使掙扎,到最後遍體鱗傷的依然是我。」
「藍藍,不要說了。」
杜宴楓不忍心她再回憶一遍,想出聲勸阻,卻被她打住。
「不,杜宴楓哥哥,你先听我說完。」何蔚藍擦擦眼淚,笑了笑,「那晚,雨下得很大,大滴大滴的雨珠打在肌膚
上冰涼刺骨,眼前迷蒙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楓哥哥,你知道我被車撞時想到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我想到的是,我終于自由了,不用再痛苦了,可是,那一瞬間,我也是害怕的,心痛的,我竟然會怕我再也見不
到他了。」
「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期盼著,等待著,可是始終沒有看到他。」
杜宴楓手指無意識的輕撫著杯沿,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而看著她,深邃的眼光,沉不見底。
「之後,我又因為生病住院了,那*,我感覺到他在我的身邊,楓哥哥,你一定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高興,又
有多害怕。也就是這矛盾的心里,我做出了一件愚蠢至極的事情。我竟然問他,我對他來說算什麼。」
「不要再說了!」
何蔚藍扯扯嘴,抬眼笑著望著他,說的同時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他說,我對他來講什麼也不是。」
杜宴楓驀地握緊了酒杯,幾乎要捏碎了,眼楮如染了墨般陡地黯沉下去,俊臉陰沉緊繃得似山雨欲來。
何蔚藍叫來服務員,要了杯紅酒,杜宴楓不想讓她喝酒,又勸不住她,只得作罷。
「只這一杯啊!」
何蔚藍喝了兩口,紅酒讓她的腦袋有些暈乎,胸口憋悶得慌,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或許雨露姐說的是,我于他
只是一個發泄yu望和仇恨的女人,所以他的放手和離開那麼絕然,毫不留情。」
說道痛處,仰頭又灌了兩口酒,小臉上已是紅雲一片,淚水彌漫的眼楮哀傷而朦朧。
「不是說恨我,那既然放手了,為什麼不好好吃飯睡覺?為什麼喝酒?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得這麼悲慘?不是說討厭
見到我這張臉嗎?那為什麼要留著那些照片?為什麼偏偏是那些照片?」
「藍藍,那些照片是?」
杜宴楓對那些照片的印象也頗深,想起那有些似是撕裂開的照片,便更疑惑了,難道里面還有什麼文章不成?
何蔚藍停頓一下,平復一下心情後,道︰「楓哥哥,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吧?你知道有些照片為什麼是破裂的嗎?」
杜宴楓看著她沒有說話。
何蔚藍深深呼吸一口氣,道︰「因為照片里的原本是兩個人。」
杜宴楓一驚︰「兩個人?」
何蔚藍點點頭,「他是凌昊澤。」
「凌氏企業的凌昊澤?!」
杜宴楓知道她和凌昊澤的關系,並未表現出多大的驚訝。
何蔚藍苦澀的笑笑,撥了撥亂到頰邊的碎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凌氏企業的人,只知道他是個好人,對我很好,
淺淺的笑總是給人溫暖的感覺,呆在他身邊,人不自覺的就會放松下來。」
「那你愛他嗎?」
杜宴楓目光炯炯的盯著他,想看透那困惑迷茫的眼楮里到底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何蔚藍愣了一下,目光閃了閃,有剎那悠遠,似在回憶,嘴角的一抹笑容蒼涼蕭瑟,看得杜宴楓心里酸酸的。
「愛他嗎?當時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到現在我還記得那笑容,琉璃般透亮,陽光般溫暖。所
以,」何蔚藍抬起頭,看了杜宴楓一會兒,笑了,「我想,我是喜歡他的,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感到快樂的。」
「因為佑讓你太痛苦,你覺得身處煉獄,而凌昊澤正好出現,正好他身上有你最渴望的溫暖,所以你無法抗拒,以
為那就是愛情,對不對?」
何蔚藍沒有及時回答,似在思考,又似沒有听到,只是一圈圈的轉著手里的杯子,眼楮直盯著晃動的猩紅酒液發
呆。
杜宴楓皺皺眉頭,伸手奪過酒杯,放在一邊,何蔚藍這才抬起頭,柔柔弱弱的笑著,點點幽光在眼楮里隱沒著。
「是,不管那是不是愛情,凌昊澤卻是我的初戀。」
見杜宴楓愣怔的望著自己,說不出話來,她側身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里面全是破碎的照片,一張張明亮
的笑臉,都是何蔚藍。
「那天晚上,我去酒吧,遇到了*,他們把我灌醉了,想欺負我,還好是凌昊澤及時趕來把我救走了,但是他沒
有把我送到家里,而是帶到了他的公寓,醉酒加上發高燒,凌昊澤幾乎*未睡的照顧我,我才無事,這是我事後我才知道的。雖然氣惱,可又不能說什麼,尤其是當天說要我陪他最後一天時,我真的無法拒絕,那天,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玩了很多好玩了,很快樂,很開心。」
「因為害怕,我欺騙了哥哥,可是他又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的放過我呢,當他把這些照片摔在我面前時,我知道我
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何蔚藍拿出幾張,輕輕摩挲著,「這些是我欺騙他的證據,既然憎恨,為什麼不燒掉,扔掉都可以,為什麼要留下
來?看著這些,他的心是怎麼樣的,憤怒?生氣?還是心痛?」
「怎麼會不心痛?每天每夜只能拿著心愛女人的照片思念,怎麼會不心痛?你說為什麼會是這些照片,因為照片里
的你在笑,藍藍,你不覺得,就這樣看著照片,會覺得你是在對看照片的人笑嗎?」
「楓哥哥?」
何蔚藍不明所以的看著情緒有些激動的杜宴楓,心里卻在想另一個人會怎麼回答她。
「不要這樣看著我,這不是我的話,我只是將佑的話原封不動的再說一遍而已,雖然是醉話,但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衡量。」
杜宴楓的思緒回到了那個充滿酒味的包廂里,陸承佑喝得爛醉,手邊有一張被捏得皺起來的照片,他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是何蔚藍時,心里的情緒激蕩,他拿走了那張照片,但當他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又轉身回來,問陸佑︰「為什麼把藍藍的照片留在身邊?」
彼時陸承佑醉得厲害,他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回應,便又站起來,就在轉身離開的那一瞬,他卻開口說話,聲音很輕,似是在囈語。
「很美,她對我笑的時候,真美!」
何蔚藍胸口像是被錘擊中一般,一口氣沒上來,就憋在那里了,直憋得她手不得不緊抓住胸口,眼楮則像是被辣椒
嗆到一般,酸澀難忍,淚水怎麼也關不回去,嘩啦啦往下流。
杜宴楓也不管她,任由她哭,雖然殘忍,但依然繼續著。
「愛,並不一定非得說出口才是愛,有些人可能是一輩子都不會說愛的,可是,那不代表他們不愛,只是他們表達
愛的方式不同,霽風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愛他,但我肯定,他對你的愛一定不會比你的少。」
「那他為什麼要放手?」聲音哽咽沙啞。
「因為他不想傷害你,想給你自由,想讓你幸福。其實,也就是一句話,因為他愛你。」
何蔚藍非要咬著下唇才能抑制住哭聲,眼淚一滴接一滴的砸進茶杯里,顫抖的雙肩如風中簌簌抖落的樹葉,晃得
厲害。手指用力道幾乎要掐入心髒里,關節處蒼白中微泛青色。
杜宴楓靜默的看著她,眼楮里也是一片沉痛一片,見她已無法克制的趴去,便招來服務生結賬,扶著她走出
去,坐進車里。
「休息會吧!」
何蔚藍沒吭聲,靠在後背上,眼楮無聲的流著淚,呆怔怔的注視著虛空中的某處。
杜宴楓也疲憊的揉揉額角,閉上眼,靠在椅背上,緊抿的唇角顯出他此刻臉部弧度的緊繃,一半處在光影中的俊顏,沉重如鐵石。
車里一時陷入了沉默,依稀之听得見微弱的呼吸聲,開著窗戶,夜風吹進來,帶著呼呼的響聲,卻弄得越想平靜下來的心更加煩躁起來。杜宴楓似是憋得很難受一般的長長呼出一口氣,扯扯嘴角,干笑兩聲,說了起來。
「你不是一直都在糾結于這個答案嗎?現在知道答案了,怎麼反倒沒勁了,軟趴趴的。不會是嚇的吧?不過,如果
你稍微聰明一點兒的話,是應該可以感覺得到了,那樣就不用嚇得找不著魂了。不過,藍藍,你還真是另類啊!別
的女孩子若是知道陸承佑深愛著自己,早就高興得升天了,你這倒挺淡定的啊,真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到的氣勢啊,看來以前說你膽小,是冤枉你了呢。」
杜宴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只是想說些話讓她開心些,可是,等了半天,听不到聲音,低頭看去,何蔚藍已經閉上眼楮,長睫毛不時的輕顫著,一滴淚要掉不掉的掛在上面,看得人心急,杜宴楓拂拂她的臉,抹去她的淚,嘆道︰「傻丫頭!」
杜宴楓也揉揉額角,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楮,自言自語道︰
「藍藍,你昏迷住院的那幾天,知道誰最辛苦,誰最痛苦嗎?」停頓了一會兒,才接口說,「是佑。白天,在酒吧里醉個不省人事,晚上則守在你*邊,傻傻的守著你。直到你醒來,從來沒有間斷過。」
一行淚從緊閉的眼角滑下,而杜宴楓卻沒有發現,依然自顧說著。
「佑那種性格的人,」杜宴楓沒有繼續說下去,低頭笑了兩聲,停住,一會兒,又抬起頭,接著說,「即使是爺爺
或是琴姨生病住院,他也不會這樣每天夜里守在病*前,孩子一般的無望的等著。」
杜宴楓似是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听起來讓人心酸,笑意也遠沒有滲進眼里。
「他可不就還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只是已經習慣于裝大人而已,和你一樣。」
何蔚藍微微一動,就像是一個熟睡的人,很自然的翻身般將頭偏向一邊,只是,昏黃的燈光下,眼角處的水光卻泄
露了她的偽裝,是的,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睡著,更沒錯過他的只言片語。
「藍藍,佑做過很多錯事,尤其是對你,更是犯下了很多不可饒恕的罪,只是,他在懲罰你的同時又何嘗不是懲罰自己。」
「也許是因為父母失敗的婚姻,他從來不拿愛情當回事兒,更不用說女人了,女人于他,就是一種滿足生理需要的工具。」
杜宴楓說著說著,突感煩悶,拿出一支煙,頓了頓,又放了回去。
何蔚藍抵在身側的手緊握著,緊咬著牙,她想起了在醫院,祁雨露對她說得話,和他的話竟然重合起來,一時間,
兩個人的聲音交疊著回響在她耳邊,一個滿含狠毒,一個充滿無奈,只令她的腦袋嗡嗡作響,胸腔里有什麼東西就
要一涌而出,卻被她死死壓了下去。
「而你的身份又是特殊的,當你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勾動了他心底深藏的仇恨,幾年的共同生活,你逐漸
融入韓家,獲得了琴姨的喜愛,殊不知,也就是這五年,佑也變了很多。他對你冷嘲熱諷,眼楮卻又不由自主的追
隨你,他表面一切冷漠淡然,萬事與他無關的樣子,心里還是在意的,更甚至是孩子氣的怨你搶走了他的親情。」
何蔚藍終于忍不住,開口阻止,剛開口,一聲壓抑的哭泣逸出,她雙手捧著臉,不停的搖著頭,聲音支離破碎,哽
咽得說不完整,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杜宴楓很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笑了笑,大哥哥般的撫了撫她的頭發。
「你這麼膽小怎麼行,藍藍,你自己都說,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逃避是解決不了的,我不知道你今天的發生了什麼事,才讓你這樣左右為難,但是你要知道,無論是什麼事,面對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勇敢點兒,就像你回到佑身邊時那樣鼓足勇氣,直面它。」
溫暖的大手好像有著神奇的魔法,狂亂不堪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她抬起淚水漣漣的小臉,明亮的眼楮更顯水潤,卻閃動著困惑的光芒。
「楓哥哥。」
杜宴楓點點頭,側過身子,擦掉他的淚水,笑道︰「不要懷疑自己,連陸承佑那塊冰你都能揣在心窩里了,還怕什
麼呢?」
「那他呢?他也把我揣在心窩里嗎?」
她必須再三確認,才能讓心真真正正的穩定下來,而不再這麼忽而上忽而下的晃動不止。
開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只要留在他身邊就行,其實不然,她想要的更多,多得他無法想象。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貪婪的一個人!
杜宴楓看著她晶亮期盼的眼楮,微微一笑︰「當然,只有你能走進他的心里。」
「嗯,楓哥哥沒有騙你,我今晚說的都是實話。藍藍,以後要快樂的笑著,有他在你身邊,一切都不用擔心,他會
為你遮風擋雨,添衣加被的。他可能不會說我愛你,可是你要相信,他比你自己更愛你。」
杜宴楓把何蔚藍送回家時已是十點了,她想讓杜宴楓進去坐坐,卻被他快速婉拒,只說了一句「別忘了答應我的事」便走了。
「楓哥哥,楓哥哥。」
何蔚藍叫了兩聲,他也不回頭,揮揮手,鑽進車里,車尾一股白煙冒出,車子已經迅速的駛進深夜里。
她又站了一會兒,轉身過去,兩米長的台階上,陸承佑一臉冷肅的看著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穿了件單薄的睡
衣,黑色的顏色與夜溶為一體,只有一雙眼楮散發著清冷的幽光,注視著她。
何蔚藍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忙扶住欄桿,她知道陸承佑不喜歡看到她和杜宴楓在一起,她深呼吸一口,平復
了亂跳的心,朝他走過去,看著他笑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杜宴楓哥哥說的對,不能再逃避了,其實從她決定留在他身邊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她已經無路可退,之所以心里還是有些許空蕩的搖晃晃,也是因為她對他有太多的不確定。
而今晚,杜宴楓的話,在她的心湖砸起了一個很大的漩渦,急而凶猛的漩渦幾乎將她窒息其中。
原來,他冰冷淡漠的表情下,竟然掩藏著如此深沉厚重的情感,因為掩藏得太深,太成功,所以一旦被迫挖掘出來
時,那傷口就越深,越痛,血淋淋的,一片模糊。
是時候面對了,心里這樣對自己說著,何蔚藍深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她決定不再怕他,不再避他,她決定依著自己的心走。
陸承佑將她一分鐘之內轉換的幾個表情全部看在眼里,樹影橫斜的燈光里,她的臉有些模糊,但這並不影響他眼里
的她的容顏,蹙眉,咬唇,嘆息,似乎她的每一聲呼吸都是處在兩難之中,充滿重重的難以抉擇,黑眸一絲也不放
松的盯著她,看著她眉間的一抹憂郁,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她在憂愁,為什麼?楓?
夜涼如水。
男人的眸子忽然之間也變得沉了下去,雙手緊了緊,但見那女人還在低頭不知道想些什麼,沉沉的突出一口郁結的
氣,大步的走下去。
何蔚藍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走下來,一抬頭,正好撞上他欺近的俊顏,想後退,不料,被一雙健臂摟緊男人的懷
里,力道答得幾乎勒斷她的腰,擱在她腰間的大手,明明是涼涼的,而她卻感到火辣辣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扭動起
來。
陸承佑將她制止,更摟進懷里,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薄唇似有若無的逗弄著那紅得滴血的耳垂,沙啞醇厚的嗓音,性感致命,但仔細听,可以辨別其中隱忍的憤怒。
「你回來晚了。」
何蔚藍哪里還有什麼心思猜測他心里所想,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緊張忙慌的點點頭。
「對不起。」說完,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李嫂會看到的。」
她是陸承佑的女人不錯,但更多的人只知道她是陸家的養女,陸承佑的妹妹。
她不想因為她令陸家的聲譽有所影響,更何況,陸承佑現在剛進公司,其所作所為都受到外界的注意,哪怕一點點
芝麻大的「事情」發生,對他對公司都有可能造成很大的影響。
「你怕?」
陸承佑頓了一下,目光幽沉如鐵,寒光一剎那間閃過,如鋒銳的冰鞘,聲音依然沙啞,卻透著些冷冽。
何蔚藍本能的點點頭,又慌亂的搖搖頭,到最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揪著他的衣服,不停的
推阻著。
陸承佑稍微松開了些,低頭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手緊了緊,惹得何蔚藍皺起眉頭,望著他,一雙晶亮清透的眼
楮盈滿了水意,似在責怪著他的殘忍,心下一驚,快速的放手,然後跨步走進屋去。
何蔚藍揉揉發痛的肩膀,想開口叫他,可是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跟了上去。
何蔚藍走進屋里,已經不見了陸承佑的身影,李嫂已經泡好了一杯香濃的女乃茶在等著她,見她進來,笑著端給她。
「小姐,你可回來了,怎麼回來這麼晚也不打個電話,你這樣,多讓人著急啊!」
何蔚藍接過來,朝她抱歉的笑笑。
「我和楓哥哥去吃了頓晚餐,沒想到忘了時間,對不起啊,李嫂,害您擔心了!」
這樣說應該不算撒謊吧,她真的是和楓哥哥一起吃的晚餐啊!至于,與祁雨露的約,還是不要提了,而且她認為,她們兩個以後最好還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李嫂哦了一聲,也沒說什麼,但是神色之間明顯有話。
「李嫂,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何蔚藍看著她犯難的表情,放下杯子,拉著她坐下來,「來,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就算你罵
我,我也樂意接受。」
李嫂笑了,滿眼的魚尾紋更襯得那笑意深而慈祥。
「小姐,我怎麼會罵您呢,只是擔心您啊!」
何蔚藍孩子般的笑開了,撒嬌般的倒在李嫂懷里,手指摩挲著她長滿繭子的掌心,笑道︰「我就知道,李嫂對我最
好了,害你這麼擔心,真對不起!」
李嫂撫著她的長發,一遍遍的,嘆息著。
「擔心小姐您的,不只我一個。」
何蔚藍的動作停住,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只是輕垂的眼皮遮住了眼楮,看不出里面的神色,長長的羽睫在底下投
下的陰影,時不時顫抖一下。
是啊,她也知道,爺爺陸叔琴姨,陸家的每一個人都把她當做真正的*對待!
何蔚藍忽然覺得心里悶了起來,站起來,對李嫂道︰
「我累了,先生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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