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改之前的面無表情,眼底漸漸凝聚起風暴,似立即就要蓄勢而發。他跟長女向來不親近,回來那天,他還以為她們母女改變心意了,那他什麼都不計較,原來都是他異想天開。
「韓馨,讓開!」韓震冷厲開口,如果她乖巧些,他不會虧待她,可是,小小年紀,太不自量力了。
韓馨不怕他生氣,揚起下巴冷嘲一笑︰「我也想知道,我,你韓老爺唯一的嫡女,為何出生就遭到厭棄?」
這句話,她想問已久了,以前悲慘的結局,若不是因為韓震不喜歡她,根本就不可能讓小辛氏為所欲為,究竟是何原因讓他們如此討厭她,直覺上來說,不單單是因為五毒女這個荒謬的原因。
韓震神色一僵,臉上劃過一道不自然,隱忍道︰「你不要再問了!」
「不,我要問!」這個問題一直是韓馨的心結,「如果我韓馨的出生令你們難以接受,為何當初要留下我?若是不愛,為何不掐死我?或者遠遠的送走,非要留在韓府,讓我自生自滅?」
「韓馨!」韓震連名帶姓地喊,想要阻止他說下去。
掐死她?當時他真有這個想法,他第一眼看到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乃娃,就沒來由的喜歡,若不是後來的那件事,他會將她**為明珠,甚至,他已經跟辛漣漪商議好,孩子出生,女兒喚作明珠,兒子則叫韓棟,有他韓震悉心教導,將來何愁不成棟梁之才?
可是,這一切後來都化作一場泡影,韓馨的存在,等于是生生在他臉上摑了一掌,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看過女兒。
他眼中聚滿悲痛,憤怒,甚至還有仇恨,韓馨的心一點一點地涼下去,不住地搖頭。
她冷笑一聲,「韓老爺,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兒?」
韓震眸中冷光乍現,韓馨甚至感到一股殺氣襲來,她下意識退後兩步,卻還是大著膽子迎視著。
半晌,韓震才吐出幾個字︰「你更應該去問你的母親!」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馨腦子停頓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看韓震那表情,難道,她真的不是父親的女兒?
她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隨即飛快地甩出腦海。
不,不可能,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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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韓馨都有些神思恍惚,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向辛漣漪求證,但是,每每見到瘦削的身影,那句話在喉嚨里滾了好幾次,最終都沒法問出來。
母親已經很辛苦了,她不該再去惹她不開心,如若她不是韓震的女兒,她就不用顧忌他,大可以帶著母親離開,事情反而好辦了。
不過,想歸想,內心的孤寂頓時襲上心頭,讓她心情有些郁郁的。
樹上不知名的蟲子啾啾地叫著,她心里一陣煩悶,紅棉還沒心沒肺地在耳朵邊嘰嘰喳喳︰「姑娘,這天氣越發熱了,奴婢听說,二姑娘那里都上了冰盆子!」
她不耐地拿袖子扇著風,一旁替韓馨打扇的綠蕎不禁皺眉,朝她擠了擠眼楮,紅棉卻視而不見,繼續叨叨︰「底下那些婆子真是勢利眼,哪天逮著機會,姑娘您定要好生立立規矩!」
「紅棉,姑娘睡著了!」綠蕎終于停了扇子,壓低聲音道。
紅棉這才停住嘴,悻悻地看了一眼,韓馨眼楮果然已經閉上了,低下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繡片,「唉,天太熱了,汗津津的,敗了顏色就不鮮亮了,我去眯一會兒,等涼快一點再做。」
綠蕎暗惱,紅棉手中這塊繡片,是姑娘的第一件夏裳,這都半個月了,還沒繡完,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做成,害得姑娘現在還穿著佛香院送過來以前大夫人穿過的衣裳。
韓馨睜開眼楮,眸光冷冷地看著紅棉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
綠蕎知道她沒有睡著,小聲地埋怨,「姑娘,您不能再縱著她了!」
縱著她嗎?韓馨心里道,紅棉是老夫人指給她的丫鬟,她就要縱著她,不然處置了她也不會向著她,她就要紅棉以為自己軟弱可欺,越早露出馬腳來,到時候連根拔起,才能安枕無憂。
韓馨斂去眼神中的冰涼,淡淡地喚了聲綠蕎。
「讓紅棉去一趟老夫人那里,就說我中暑了,請老夫人請個大夫,或者送個冰盆子過來。」
綠蕎詫異地看她一眼,又不敢問,只道︰「姑娘,要不奴婢去吧。」
她實在是不相信紅棉,看韓馨懨懨的樣子,的確像是中暑了。
韓馨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綠蕎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是,奴婢立即就去叫紅棉!」
冰盆子自然是沒取來,紅棉臉色很有些不好,韓馨淡淡的沒有說什麼,倒是綠蕎擔心地拉著她︰「怎麼了?」
「沒!」紅棉避開她的手,忽然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了,瞅了瞅韓馨,又道︰「奴婢沒見著老夫人,說是歇晌,奴婢對不住姑娘!」
韓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紅棉暗地里松了口氣,其實,她根本沒去老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