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正德殿因為凌熙倩忽然的沖入陷入一片呆滯,隨後眾人無意不是躲在一旁瑟瑟發抖,根本不看此刻煞氣十足的她。
就連端坐在軟塌之上的皇後裴氏都被凌熙倩嚇得剎那間臉上毫無血色。
好可怕的氣息!
渾身幾不可察的顫抖著,皇後卻是絞著帕子咳嗽一聲以緩解自己內心的恐懼,只盡量穩定聲音道。
「凌侯怎可故意擅闖本宮的正德殿……」原本還想擺譜的她一對上凌熙倩血紅的綠豆眼,語氣一澀,快速繼續道。
「五皇子殿下並沒有受傷,他前往夜魅閣了。如果熙倩要找他,本宮讓人……帶你前去!」
皇後勉強保持著面上的和善,心中發苦,若不是此刻凌熙倩的模樣太過詭異,她恨不得將其丟出去痛打一頓。
「你說的是真的?」凌熙倩綠豆眼微眯,眼底流動著危險的光澤。
「當然。」皇後眼底閃過怒火,夠了,這凌熙倩當真她皇後的地盤是能隨意撒野的麼!
出乎意料的,當凌熙倩綠豆眼掃過倒在地上昏迷的張嬤嬤時,冷靜的點頭道︰「好,讓人給本侯指路。」
她相信,此時皇後沒必要騙自己。
「翠兒,給凌侯帶路!」
一身著粉色宮裝的俏麗女婢立即瑟瑟縮縮的站出,哆嗦著拿出雨傘,走到凌熙倩面前聲音如小貓兒叫似的,可憐至極。
「凌侯,請這邊走。」
凌熙倩抿著唇,二話不說直接轉頭再次沖入大雨之中。
那絲毫沒有道歉的態度又是讓皇後一驚,只見她那銀白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簡直混賬!」
匆匆趕來的宗政耀晨進入正德殿時,便是空氣中充斥著血腥氣息,皇後裴氏正氣的面色發白的拍桌子。
「母後,熙倩她……」
「別給本宮提那個賤人!」
皇後低吼一聲,眉眼之間哪里還有端莊,分明滿是陰狠。見她如此失態,宗政耀晨眉頭微皺,示意殿內的人下去,這才嘴角掛著淺笑上前,柔聲道。
「母後莫要氣壞了身子。」
「哼,只要有那凌賤人一天,本宮就沒有一天舒坦的日子!」
重重冷哼一聲,皇後每眸陡然眯起,眼內劃過一抹殺氣恰好被宗政耀晨捉捕到。
「皇兒來的正好,」皇後將他招致身前,壓低聲音小聲道︰「這凌熙倩和五皇子都前往了夜魅閣。今日大雨連綿,夜魅閣又年久未修,很適合被這大雨沖倒。」
「母後的意思是……兒臣明白!」宗政耀晨那向來溫潤的眼底一听這話,同樣閃過一縷殺機。
雖然他對現在的凌熙倩有些感興趣,但只要敢阻擋他宏圖大業之人,他宗政耀晨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抹除!
一個彈指在正德殿內輕響,空氣略微波動下,從窗戶內猛然躍入一道黑色的影子。
「你且前往夜魅閣……」
同一時間,另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宇內,二皇子對著正跪在蒲團上默誦佛經的女子,滿臉陰郁的將今日大殿之上的事情依依道出,最後不甘心的冷哼道。
「我那太子哥哥真是掛著仁義道德的嘴臉,居然給五皇弟安排那麼一個官職,這哪是仁德,分明是想羞辱那可憐的五皇弟罷了!」
那正在誦經的女子手指手指微微一頓,隨後睜開那睿智明亮的雙眸,看向自己的愛兒淡然一笑。
「皇兒此言差矣!如今即將跨入雨季,乃我天月國洪澇多災之時,相信過不了多久祭祀司局就要忙碌開來。本宮倒認為科舉一事還有一月有余的時間,暫且不急。當務之急,皇兒是要想方設法請來那絕塵大師,以備祭喪百姓之時!莫要讓那本應本太子羞辱的五皇子撿了個便宜才好!」
隨著這女子話的深入,那二皇子的眼眸也是越來越亮,最後竟是拍手叫好,朝女子深深一拜!
「母妃不愧是當年京城第一才女!」
絕塵大師,乃越央大陸近年來崛起的最為德高望重的大師。精通佔卜掛算不說,對禮葬祭祀也頗為在行。
若是天月國百姓深陷洪澇,苦不堪言,而他宗政野閔卻能請來絕塵大師安亡者之魂,撫生者之心,那他在父皇眼中定是特別的存在!
雷鳴轟隆、雷霆霹靂,陰冷而灰暗的天際之下,大雨磅礡掩蓋了多少人的野心。
冰冷的大雨中,凌熙倩再次步伐狂悲,一路拖拽著那女婢前行,總算來到這座有些陳舊的宮殿門口,此時這大門微微開著。
「你可以走了!」
凌熙倩冰冷的開口,目光犀利如刀的看了眼那女婢,這才深吸口氣,伸出大掌緩緩推開那道朱紅色的大門。
同一時間,夜魅閣內,宗政夜軒渾身濕透,蒼白的臉上沉陷詭異的紅色,滑動輪椅,他默默的來到梳妝鏡前,緩緩模上已經沾滿灰塵的物件。
母妃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曾經那雙柔美的縴手是那般的柔韌,教會他慢慢走路,教會他跌倒之後拍拍灰塵,自己站起來並大聲告誡自己,日後不會再這同一條路上跌倒。
曾經那雙眼眸是那般的溫柔,在他發燒時充滿淚水,在他得到父皇夸獎時喜極而泣。
那時的他何等的意氣風發,備受關注,而母妃曾不止一次教導自己要鋒芒內斂,可是他無知,不懂收斂……母妃,是因自己而死的!
宗政夜軒目光怔然,這些年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原本以為不會再痛,誰知在親自來到母妃的宮殿後,感受著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的母妃氣息,卻喚醒了他心底那壓抑已久,最痛苦最迷茫的情緒!
都說最悲痛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但在他宗政夜軒眼中,卻是因自己年幼時的愚蠢,導致了母妃香消玉殞!
這件事,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與悔!
眼底的痛楚絲絲縷縷猶如一團濃黑的線團,根本找不到任何源頭,心中的愧疚更是猶如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宗政夜軒的心髒。
尖銳的抽痛彌漫全身,即使處變不驚如宗政夜軒,都忍不住緊咬嘴唇,那單薄的身影似乎已經快要無法承受這洶涌澎湃的痛楚。
「母妃!」
一聲飽含痛楚的低鳴從那因嘴唇咬的太緊沁出血珠的薄唇中吐出,宗政夜軒一下子倒在那撲滿灰塵的大床上。
此刻的他哪里還有往日的那份潔淨,整個人竟像是失去保護的幼獸般蜷縮起來,攢進身下的錦被,似乎這樣就還能留住母妃的體香,嗚嗚出聲。
「兒臣錯了,母妃!」
這一刻,他哭了!肆無忌憚的哭,拋開一切的哭,將八年前在母妃靈柩前呆滯一片的無助和思念全部傾瀉而出的哭!
就讓我,在脆弱一次!
當凌熙倩渾身是水,氣喘吁吁的進入這大殿之內時,入耳的便是宗政夜軒那悲鳴的嗚咽。
此時此刻,在凌熙倩的眼中,床上的宗政夜軒臉色蒼白如雪,面頰透著詭異的紅暈,薄唇之上沁著刺目的血珠,更讓她震驚的是,那向來暗藏鋒芒的鳳眸之中,此刻竟蘊著瑩瑩淚水!
他渾身濕透,黑亮的長發緊貼在臉上,略顯單薄而欣長的身體在床上瑟瑟發抖,那脆弱無助而又彷徨的神態讓凌熙倩的心在這一刻,就如同被什麼狠狠撞擊一下,那名叫「心疼」的東西順著她的血液,順著她的毛孔,縈繞周身。
「宗政夜軒!」
一路上的擔憂在見到宗政夜軒眼前脆弱的一刻時,凌熙倩在也遏制不住,眼角發紅的怒吼一聲,狂奔向那大床。
一下子撲到床上,感受到宗政夜軒渾身傳來的時而冰冷時而滾燙的溫度,凌熙倩眼眥欲裂,滿面猙獰的再次吼道。
「該死的,難道你就不知道打傘嗎!」
一邊吼著,凌熙倩一邊快速將宗政夜軒身下的錦被扯出,將他裹緊,似乎這樣就能讓他溫暖起來。
「你近日身體虛月兌,又腿疾未愈,現在居然敢給老娘冒著大雨來到這宮殿,你她媽的是想急死老娘嗎!」
忍不住爆出粗口,凌熙倩手腳並用的將面目呆滯的宗政夜軒裹成蟬蛹狀,那肥腫的雙手更是貼在對方光潔的額頭上,眉頭緊皺。
好燙!
「凌……熙倩?」
正陷入自我悲痛與厭惡當中的宗政夜軒猛然回過神,他目光略微震驚的瞧著眼前為自己失控怒吼,不能自已的女人,耳邊全是那女人擔憂的怒吼。
「該死的,你若是想死,老娘成全你。但你他娘的是宗政夜軒!就算死也不應該是現在這副可憐蟲的模樣!」
感受到額頭上那女人掌心的溫度,宗政夜軒眼中還蘊著淚水,可那眼底流動的痛楚卻是慢慢散去。那冰冷而黑暗的心就像被人忽然撕開一條口子,一束微弱卻充滿溫暖的光照進那心靈最深處……
是啊,他……他娘的是宗政夜軒!既然選擇活著,便不應該是現在這幅可憐蟲的模樣!
「你的手好暖!」
嘴角忽而費力卻實實在在的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宗政夜軒渾身抖動間竟是掙開凌熙倩的熊抱,轉而隔著被子也環住她。
「可是你的身體好冷!」
又是這個女人,在自己脆弱的時刻,趾高氣昂的出現又理所當然的給他溫暖!
母妃,你看見了嗎?她一點不美,但……真的很暖人!
這一刻,面對宗政夜軒忽然猶如雨後彩虹般絢麗奪目的淺笑,凌熙倩愣住了。
他們二人就這樣深深看著對方,誰也沒有在說話,僅僅隔著一條早已被二人弄濕的錦被,默默相擁。似乎只要如此,便能溫暖彼此!
滿是水汽的空氣中,不知何時滲透出絲絲縷縷的曖昧與溫暖,宗政夜軒和凌熙倩四目相對,即使隔著幾層衣物,似乎都能听到對方的心跳如雷。
不知不覺間,兩顆頭顱越挨越近,眼瞧著兩人鼻息交纏,雙唇就要親吻在一起時,宗政夜軒忽而大力咳嗽起來,滿臉紅暈。
「熙倩……你先起來,壓得我……呼吸不過來。」
「……」
這一刻,凌熙倩黑著臉,手腳並用的爬起來。頭一次有種自己被他人坑了的感覺!
她嘴角抽動,目光直勾勾盯著已經恢復正常的宗政夜軒,綠豆眼內明明閃過一絲喜悅,嘴里卻緩緩吐出一個字︰「靠!」
說完,兩人又莫名其妙對視一眼,皆是雙眸金亮,會心一笑。
可這笑容還來不及收斂,整個大殿陡然一晃,隨後只听「砰砰砰」的聲音,不遠處本應是丫鬟候命的隔間竟是房屋倒塌、煙塵四起,堵住了夜魅閣的出口!
至于他們的頭頂,也是房梁搖晃,灰塵四濺,搖搖欲墜間眼看著即將倒塌……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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