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三角

作者 ︰ 墨妖

「這罐是雙層的,中間空心,所以要比別的瓷罐保溫時間來得久。因為餅絲和肉干不能長泡,會走味所以放在了外面,至于湯里面的輔料蝦仁青菜魚片久泡只會味道更好,所以我把它們放在了湯里。待吃的時候,只消把本是熟物的餅絲和肉干放進去泡一會子便好了。」

沈夫人本來便已經好奇,听兒子說完這三天的吃食味道後,再忍不住,把女兒叫過來好生問了一個仔細。從前到後,怎麼東西如何個由來,就連把放筷子的銀盒底制成鏤空的,是因為開水燙筷後不怕殘水留下來的理由都講仔細了。很是有些奇怪的招術,世雅講得理由卻很充分。

「我是那天看到晚間溫水的暖爐突然想起來的。既然把小瓷壺放在大瓷筒里可以讓茶水徹夜不冷的話,為什麼湯飯不可以?」

「哥哥瞧著這飯簡單便宜,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不象樣的?」

「我這還不是為了哥哥好。難不成還是我錯了?那好,以後再不給你費這樣的心思了。」

又是耍刁,又是撒嬌,把沈夫人和沈世宗弄得一點脾氣也沒有。甚至還得反過頭來,正經安慰一下咱家的大功臣。沈世宗甚至還允諾了過兩天哪天下了小雨後,帶妹妹出城外的月兒湖釣魚。口頭表揚加實惠利誘,總算是把妹妹的小矯情給拗過來了。母子三個又說笑了一通後,沈夫人知道這幾天兒子辛苦了,便打發世宗睡去了。

留下世雅一個在跟前……

岑染心頭咚咚跳,難不成這位‘娘親’覺得哪里不對了?听廚子里的媽媽說,沈世雅的廚藝確實很‘入門’,才入門。也因此,岑染不敢弄些上檔次的,只借取了過橋米線的法子而已。從沈世宗的表現來看,這個哥哥嘴上埋怨妹妹辦事出挑如何,可心里是很高興的。

哄人!

沒法子,穿越到這麼個世道里,不哄人哪里能行?哪怕是至親至愛的哥哥,也得多費些心思。那是唯一一個可以真正倚靠的靠山!今後一切生活的穩定來源。

沈夫人雖然也對小女兒的新物件很樂見其成,可到底這事做得有些出挑。特意留下世雅來,本想眼提耳命一番,卻在看到女兒先是擔心,後來神色漸漸委屈,卻依然沒有半句辯解的模樣後,心漸漸的痛了起來。

擺手讓世雅回屋後,眼眶終是忍不住酸澀。

「娘!」

沈世宗怕娘責怪妹妹,明面上走了暗地里卻繞了回來。從角門進的內屋自然把妹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里,母親原先看樣子果真是要訓的,可在讓妹妹離開後,卻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慢慢從簾後踱出去,輕輕安慰母親︰「娘,世雅如今才算是真正懂事了。您要為她歡喜才是。」

「娘知道!」沈夫人不願意在兒子面前露出軟弱來,拿帕子試干淨眼淚來,回頭攥住了沈世宗的手。看著身前這個已然初有稚形的翩翩少年,想起初見他時的羸弱……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啞了半晌後,略是自嘲︰「娘只是自責,若不是因為我,你和世雅也許……」

「娘!您這是說哪里的話?兒子和世雅是您血肉化成的。十幾載含辛茹苦,您為兒子和世雅受了多少委屈,了多少心?如今兒子和世雅都大了,輪換到我們來照顧您,那是天經地義的。您若為這個內疚,豈不是讓兒子和世雅愧無立錐之地?」

……

服侍母親歇下後,沈世宗轉腳來到了世雅住的蔭玉閣。

果然的,世雅沒有睡,趴伏在鏡台前,神色怔怔的發呆。青沅翠浼兩個已經鋪好了被褥,見少爺來了,知道有話說,便退了出去。

沈世宗拉了一只小凳來,坐到了鏡台爆看看小妹那一副若有委屈的模樣,淺淺好笑。模模世雅那一頭鴉羽亮緞般的長發,柔聲安慰︰「與人交際便是如此的,今日你哄哥哥我與母親,尚且如此委屈。那明日出閣,哄轉夫婿公婆時,還不得哭壞眼楮?」

岑染已經對這種‘命運的巧合’沒有解釋的任何了。作為一個前世活了近三十歲的女子,當然明白場面應酬的重要性與個中委屈、利益交隔。不過是你來我往,互相騙過的場面把戲而已。既然沈世宗把‘瓷罐’事件認定成,沈世雅終于想開,想學得如何討好人前,而拿他與沈夫人做的先河。那麼……事實上,岑染也真的是在討好這二人,只不過理由不太一樣罷了。

見世雅一句話不想解釋,沈世宗微嘆了一口氣,從妝盒里拿了一只沉木梳出來予妹妹梳發︰「哥哥和母親再疼你,也不可能一輩子天天護著你。你如今漸漸大了,懂得在這種事上用心,哥哥和母親都很安慰。只是……」梳子停了停,想想世雅的年紀,可又想著韶華易過,便還是說了︰「咱們盛華朝的女孩子雖然十八歲後才出嫁,可是議親大許是從十二便開始了,十四五正式抬上議程,十六歲怎麼也把婚事訂下來了。世雅,你、你對你未來的夫婿可有什麼想法?早些告訴哥哥,哥哥心里也好有個底。」

這樣的事,放在別人家都是父母管的,哥哥頂多幫忙拉一下皮條。可在沈家……沈世宗知道妹妹這一年來已經學會怎樣體貼母親,不肯為一點事惹母親不快。而母親雖然也心憂世雅的終生大事,卻因為世雅的腕傷咽疾一直不敢和她挑明。

這話,最後便落在了沈世宗的嘴里。

他們兄妹本便親近,從小無話不談,哪怕是‘壞事’,也一起瞞下,有商有量。這等正經大事,自然要說清楚的。

岑染心中吐血,才十二歲的身體就考慮這種‘大事’實在是心急。不過想著這是人家盛華朝的習俗,也只得入鄉隨俗。嫁個什麼樣的人?扶額仔細想想,好象從上輩子開始,這個問題就沒有在岑染的腦海里出現過。很小很小的時候,岑染便已經對婚姻失望。如今自然更不必說。如果在婚姻自由,法律明文保護一夫一妻制的二十一世紀都無法保證婚姻的忠誠可靠,那麼在這麼個見鬼的的詭異世界里,沈世雅又為什麼要對婚姻有所期許?

見妹妹目露迷惘,沈世宗心頭更加酸澀。父親的薄情,到底是傷了妹妹的心。自己是個男兒,可以自我掌控大半人生,世雅的命運卻要由另外一個男子來布置。想安慰一下世雅,世上男人不是都如父親一般。可轉頭想想入京後的所見所聞,還有母親把世雅送到淨心庵‘學笛’的苦心,便更覺得今天這個話題開得不算理智。

故意打了一個哈欠後,笑著揉了揉沈世雅那女敕女敕的面頰︰「快別做這副酸樣了,反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要你心里上了這個心便好。想好了,便和哥哥說,記下了?」

岑染點點頭,看看沈世宗一臉的倦色,便趕緊勸他回屋休息了。

在未來盛華朝前,岑染對‘張生崔鶯鶯’私會定終生的戲碼沒有多大的感覺,除了感嘆一下崔鶯鶯的不長腦袋和張生‘終于理智’之外,具體情形不予置評。然後……

隔著紗簾,看看五六米外睡在美人榻上的青沅,很是撇嘴。這還是樓上,樓下耳房里睡的翠浼和林媽媽。蔭玉閣牆圍的抱廈環廊里睡的服侍沈世雅的六個二三等丫頭。這等銅牆鐵壁下,想發生張崔的那類事件,實在是需要‘腦補’。都說湖南台的于正腦殘,如此看來那位元大才子估計也是個正經沒見過世面的。亦或者……唔,權傾勢倒,大廈傾覆後,那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沈庭的官位雖然做到了正三品,可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怕是再往上升難了。沈夫人到底想怎麼收拾這位夫君,又和‘娘家’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岑染全部一無所知。可能會好,可能會差,亦有可能……

或者干脆套句大流行的話語,任何事情皆有可能。惡噗!

嫁人?

太高深的話題了!

—————————

想是老天爺可憐那三日被累苦了的仕子,從第二日開始便開始下雨。或者傾盤,或者綿綿,一連氣下了四五天,待轉進七月,才算是漸漸停了下來。

有雨不能外出的日子里,沈世宗先是補足了覺,然後便和妹妹一道在母親跟前盡孝。一個多月的暑假,終是可以好好陪陪母親了。上午陪母親玩笑,下午母親禮佛的空當,則和世雅一道練字,听她吹笛。指法雖然好卻,可是礙著嗓子,音色卻差了許多。不過好在的是世雅心中早有數,也沒如何不悅。表情甚至淡淡,不是假裝的,而是正經的。

看著世雅‘長大’的模樣,沈世宗突然覺得自己好象‘老’了。竟然有種嫁女憂思的心境?

搖,苦笑又覺好頑。

好在是,天色終于放晴了。

沈世宗終于可以兌現與妹妹的承諾,帶她去城外月兒湖垂釣。家人才備好了東西,套好了車,卻不想臨了居然有客來訪。

來客居然還是申世媛?

「申?」

岑染也對這種天外來客十分訝異,雖然見面也很多次了,可是卻沒有正經說過話。這麼位京疇秀典範,一大早的沖到沈府來……真不是岑染夸張,今天這位申見客的架勢確實極沖。從在府門口下車,亮了身份,到一氣沖到蔭玉閣,前後沒有花了一刻鐘。完全不復平日的沉穩形象。更別提進門後,連客套都沒有,直接坐在椅子里咬牙喘氣的神情了。

看看天,又看看跟來站在門外的沈世宗……眼神交流,外頭有什麼關于這位的傳言嗎?

沈世宗也很訝異申世媛今天的反應,想想這幾天小廝報來的消息,沒有什麼和申府有關的啊?

緩了半天情緒,申世媛終是可以穩下心神來了。起身沖沈世宗行了一個二分禮後,不無羞愧的解釋︰「因今日有些私語想和沈敘談,所以……」

沈世宗听弦歌知雅音,當即回避。

岑染也讓屋子里一干丫頭僕婦全出去了。然後……坐在主位上,看看申世媛,再想想幾番見面的場景。沈世雅和這位好象屬于前不曾見過,後不曾交往的絕對路邊黨吧?這麼個主,什麼時候有私語想和沈世雅敘聊了?

滿頭霧水!

然後……正應了狗血的常理,天雷轟轟劈下。

「沈,我知道今天這話說得有些唐突。可是,世媛真的很想知道。你……你與葉公子、葉世沉……」說到後面,申世媛的臉皮都快滲出血絲來了,一雙溫和清淡的眼眶里瀲光淋淋,竟似快哭出來了。

這情形?

這理由?

嚇得岑染趕緊站起,過來站在申世媛面前,想張嘴卻一時說不太出來,原地轉了十七八個圈後,總算是調整好情緒了︰「申,不論您听到的是什麼傳言,世雅可以肯定,您完全誤會了。第一,世雅確是葉公子的書迷。不過我對葉公子的敬仰完全因為書法而已,我和他見面的次數確實沒有和你見面的多。而所謂敬仰……那個、我對王羲之也很敬仰、顏真卿、柳公權,總之但凡字寫得好的,世雅都很敬仰;第二,葉公子送我字帖實是因為長兄的拜托。你是知道的,我右手廢了,正練左手書。左右精于此道的只有葉公子一人爾。葉公子急功好義,義助一二,世雅很是感激。但是僅此而已,絕對沒有別的。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我的丫頭。葉公子的字帖送來都是放在哥哥那里的,回禮也都是哥哥送的,世雅只是承沾長兄余蔭。」

MD!

才把‘想嫁’的事情挑到明面上,居然就冒出個三角戀來?

而對象之一,居然還是那位沈世雅曾經十分迷戀的沉香公子?

岑染解釋得幾乎想吐血,這算什麼事啊?二十一世紀咱當正牌大夫人的時候,都沒踫到這種場面。怎麼搞到盛華朝,八字連一撇還沒有時,居然有情敵沖上門來了?

命苦噢。

不知是沈世雅的解釋讓申世媛終于滿意了,還是……總之,在情緒爆發完畢後,申世媛的臉色總算是象那麼回事了。

歉然的看沈世雅︰「讓沈家妹妹看笑話了!今天如此失態,實是因為……」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種事似乎不太方便和外人講,又停下。

岑染趕緊表示理解︰「你我皆為女子,這等事……情有可原。申敢于真情流露,那個……」

也算是我輩中人吧?

岑染很想這樣自嘲一下,畢竟沈世雅的名聲啊,似乎真的很‘復雜’。

屋里一時無語,申世媛和岑染均都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最後還是申世媛要求淨臉的話頭打破了堅冰,岑染趕緊招呼青沅和翠浼兩個進來,服侍申淨面涂脂重新上妝。恢復如常後的申世媛重新又是端莊嫻雅的大家閨秀模樣一個。如此裝扮情緒的高手!岑染突然之間很想勸一下這位申,單戀是苦澀的,暗戀是絕望的,加在一起的這杯苦酒,您老人家還是相忘于江湖算了。

于是,不能講給申世媛听的話,在出城的路上,沈世雅說給了沈世宗听。

沈世宗听到理由後,也讓嚇了一跳。在學里根本看不出來這兩個人有哪里不一樣的地方啊?可如果不是真有‘私情’,以申世媛的性情大概也絕不會做出今天這類行徑來吧?申世媛和葉世沉?

「哥,是不是門弟不配?」申家是次輔,葉世沉已經是十代皇孫,不在玉碟之列了。以申世媛的條件來講,嫁葉庭煜呀,葉錦昭之類的人物才算是值回票價。葉世沉……想想那位沉香公子冷漠孤傲的樣子……話說,那位似乎也是個杯具代言人啊!

「我倒是沒听說申家有替申訂婚的傳聞,學里也沒動靜。不過如果是昨今的事,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出來了。」到時候再細想也不遲。

沈世宗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從那日起便讓小廝仔細打听申府的事項。除了申大人的妹妹帶著女兒上京來串親戚之外,申家一如既往的平靜低調。葉世沉那爆沈世宗借著還書帖的名目也去了一次。葉家上下平靜安然,看不出絲毫異動。葉世沉本人除了略清減些外,也看不出什麼來。

「沒有問題,便是最大的問題。」

岑染拍板定論,惹得沈世宗拍她腦袋好大一記。這都什麼話啊?不過說起這事來,沈世宗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宗︰「賀世靜最近怎麼沒見?」暑假開了到今,也半個月了。賀世靜一次沒出現,甚至連個手信都沒傳。

「怎麼?哥,你終于對她有點心思了?」

又一記狠敲,岑染撇嘴︰「我倒听母親說了,說是七月七乞巧節,宮里皇後娘娘辦了百花宴。賀大人正二品,她們母女都是要參加的。」入宮畢竟是個麻煩事,更何況還是傳說中以‘相親’‘賜婚’為目標的百花宴。賀家上下大概現在都很忙,賀世靜的心情……岑染看看窗外,大概不比申世媛來得簡單平靜吧?

首輔次輔不抱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皇後娘娘縱使想耍把戲,大概也不會對申世媛下手。可賀世靜就保不齊了!

突然之間,岑染很有感想︰「虧的是父親如今沒有敘上職。」

听說百花宴的規矩是正三品在職在京官眷攜女參加。沈庭的品秩夠,卻敗在如今‘閑置’沒有實缺。是以,沈家沒有接到百花宴的名帖。

老爸退居二犀說來還真是有‘好處’啊!

沈世宗看著妹妹那晃腦的幸災樂禍樣,好笑︰「你個傻丫頭!」

這篇小說不錯推薦先看到這里加收藏看完了發表些評論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大雅之堂最新章節 | 大雅之堂全文閱讀 | 大雅之堂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