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閑聊了一會兒,金夙緣又想起這院中美景,對尤小妺笑道︰
「妹妹的院落布置的很別致清幽啊!沒想到滿府中的人還有這樣的雅致風趣,竟是我沒瞧出來。」
「听喜戀說,這是上一任知府留下的遺宅。喜戀自小便生長在這府中,以前只是個燒火的丫頭,侍奉了兩任知府的伙食。喜戀說,上一任知府崇尚道教,又頗懂園藝。特地請了能工巧匠將府中翻修了一遍。每個院落都別有一番景致,使人有種身臨仙境之感。整修完工後,待賬房要為之算工錢時,那些匠人竟半文都不肯要。姐姐你猜為何?」
「知府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此大費周章的翻修,定是耗人耗力,對匠人們說也算是很大的活計。好不容易完工了,那些匠人竟不要半文工錢,這……倒是奇事一樁呢!好妹妹,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這是為何呀?」金夙緣對這樣的奇事也甚是好奇。
「我在彎月村時也听說過,三年前那個善姓知府是好百姓擁戴的好官呢!听說他愛民如子,只要民眾有冤,他必當秉公執法,毫不徇私!每逢災荒之年,他總會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听說他還請老百姓入府吃過家宴呢!在善知府的管制下,清寧城乃至彎月村可謂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也正因為如此,那些匠人為了報答善知府的恩情,故而分文未要,臨走時只在府上吃了頓家常便飯,就樂呵呵地走了。」
「天下果然有這等好官?那為何三年後就換了知府呢?」
「姐姐你想啊,當今聖上本就昏聵,朝中又是奸臣當道!如善知府這等無私的好官,自然是那些貪官的眼中釘!他們想方設法要除之而後快呢!善知府在清寧城任官五年,五年後便遭奸人陷害,含冤入獄整一年!雖最後善知府得以沉冤得雪,但他的心已冷,出獄後便歸隱田園。後听人說,他好像是出家入道了。」
「如此到可惜了一位好官……」
「可不?瞧瞧,這不就派來一個惡官來嗎?自三年前他來到清寧城,清寧城和彎月村的安寧便被徹底打破了,百姓皆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可嘆當今國家好官難做,竟讓我們白白丟了一個好官……」
「這也是滿家的余福未消,故而如此猖狂不懂惜福。可是,天網昭昭,為惡者,最終都會付出代價的!」
尤小妺耳聞金夙緣錚錚之言,心中也隨之涌起一股熱浪︰
「對!即便是老虎,也有年老氣衰之時!姐姐,就讓我們親眼看著他滿澤徽倒霉的那一天的到來吧!」
「所以妹妹,為了你的雙親,為了司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只要玉佩不離身,他滿少麟就奈何不了你!彎月村有我,你自當放心。」金夙緣言到此,抬頭向外瞅了瞅,又對尤小妺道,「快到午時了吧?不知不覺我在你這兒呆了一上午。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姐姐不在這里用飯嗎?」尤小妺有些不舍得金夙緣走。
「這次就不在你這兒吃了,湖中蘭翠在等我,怕久不見我她又開始焦躁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來瞧你。」
「既是這樣,小妺也不留姐姐了,姐姐得空常來探望小妺便好。」尤小妺微笑著說道,眼里卻隱含著淡淡的憂傷。
金夙緣察覺出尤小妺眼中暗含的憂傷,因再次寬慰道︰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我會時常為你帶來些你童哥哥的消息,好叫你安心。」
尤小妺听她言及童哥哥,心中不由一動,微微點頭言好。
金夙緣話別尤小妺,剛飛回彎月村,不覺又想起司臻童,心里暗暗想道︰「也不知他如何了?昨夜定沒睡好吧?還是去瞧瞧比較安心些。」她如此想罷,便有飛身來至司臻童家落下。
「篤篤篤」,幾聲輕緩的叩門聲過後,就見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站在門後的不是司臻童,而是司臻童的母親楚蠶兒。
「伯母……」金夙緣在門前向楚蠶兒施了一禮。
「原來是仙子大駕光臨啊?快快快,快里面請。」
楚蠶兒見是金鯉魚仙子前來,忙高興地開門將她引進院中,並一路帶她進了自己的房中。
「仙子今日前來,可是有事?」楚蠶兒請金夙緣坐下後,為她倒水相問道。
「司公子……如何了?」金夙緣心下有些虛,總感覺像是虧欠他們母子一般,有些不自然。
楚蠶兒听金夙緣如此一問,不覺輕嘆一聲︰
「我這孩子啊!用情太深……從昨兒回來到現在,一直將自己憋在屋里,任誰來了也不見……就連茶飯也不吃啊……我也不知該如何做了……」
「小妺妹妹的離去,確實對公子的打擊太大了……他一時難以振作,也是情理之中。早上我去探望了小妺妹妹,她挺好的……滿少麟也未曾欺負她……伯母,請您轉告司公子,叫他安心,我曾贈予妹妹一個金鱗玉佩,只要金鱗玉佩不離身,滿府任誰都豈不不了妹妹的。」
楚蠶兒听罷金夙緣之言,內心升起一陣感激,說話間便起身施禮叩拜道︰
「多謝仙子周全……你為彎月村和童兒做了太多的事,我楚氏真心感激你啊——」
「伯母切莫多禮!折煞夙緣了……」金夙緣忙起身相扶道,並將楚蠶兒扶坐在凳子上,笑慰道,「夙緣雖擁有九百余年的精身,但若依照凡間之禮數來論輩分,您也是母親,還是夙緣的長輩啊!夙緣怎能受伯母行叩拜之禮?何況彎月村也是夙緣的第二故鄉,彎月村村民更像夙緣的親人朋友,夙緣能夠盡些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伯母不必掛懷。」
「仙子,你要不去勸勸童兒吧?他整日如此傷心傷身,我這做母親的……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我?」金夙緣聞其言有些為難,默了默只好如實稟道,「司公子……司公子不想見我……」說著,她便將昨夜之事和她離凡回島的經歷都講與司母听了。
楚蠶兒听罷一愣︰
「我兒罵了仙子你?哎呀!我這個糊涂的兒!真是氣糊涂了!仙子一心為他周全,他怎能沖你發脾氣呢?仙子切莫怪他,我隨後一定好好責問他,讓他給仙子道歉。」
金夙緣莞爾一笑,微微搖頭言道︰
「司公子痛失愛侶,心情夙緣是理解的。夙緣不怪公子,夙緣只怪自己無能,不能夠替公子和伯母分擔憂苦……您也切莫責備司公子,待日子久了,他的心情平復些,自然會想明白的。夙緣近日不會再來了,還望伯母和司公子能夠珍重……」
「你當真要走?」楚蠶兒驚問道。
金夙緣微微搖搖頭,笑道︰
「他既不願見我,為了使他心里好過些,我需避開一陣子。待他心情好些,夙緣再來拜訪伯母和司公子。」
「這……」楚蠶兒聞听仙子一席話,心中頗感愧疚。
「伯母請寬心,夙緣不會怪司公子的。夙緣的修行荒廢了數日,該回去勤加修煉了。若他日伯母需要幫助,自可來湖中喊我,夙緣定盡力而為!伯母,夙緣先行告辭了……您切莫說夙緣來過,以免讓他生氣……」金夙緣淡淡一笑,轉身化作一道金光沖出天外。
楚蠶兒望著金夙緣離去的方向,心下又是一嘆。
少時,楚蠶兒端了一碗熱湯面走進屋里,見兒子環抱雙膝依坐于床欄旁,一雙紅腫的眼呆呆望著窗外。
她輕嘆一聲,走至床前勸道︰
「兒啊,昨兒一天你茶飯未進,今日娘煮了你最愛吃的蓮肉筍子面,多少吃些吧?」
司臻童無力地搖搖頭,無精打采地說︰
「孩兒沒胃口……娘吃了吧!」
母親見兒子眼角掛著淚痕,將面放在床邊的藤幾上,心疼地掏出帕子為他擦拭道︰
「又哭過了?瞧瞧,眼楮竟腫成這樣……娘知道你割舍不下小妺,但事已至此,我兒只得認了……」
「孩兒對小妺妹妹的情意,早已深入骨髓,孩兒實在難忘……回想起我們成親那日,猶如做夢一般……孩兒不信……小妺妹妹就這樣離開了孩兒?」
「誰說不是呢——為娘也有同感啊——小妺離去,別說我兒傷心,為娘也難過啊——娘此生沒閨女,只有你們這三個兒子……娘素來將小妺當親閨女看,而今小妺墜入苦海,為娘的心怎能不疼?只是如咱們這等平民,怎能奈何得了官府?」
「孩兒好恨——恨這世道黑暗,竟叫這等惡官為害一方,還有那樣一個兒子……如今想來是孩兒誤了小妺妹妹,是孩兒誤了小妺妹妹啊——」
「哎——小妺可是為了救你才委屈嫁入滿家,你該為她珍惜自己才是,怎可如此頹廢折磨自己?小妺若知你這樣,該多傷心?」
「孩兒的心傷怎能比過小妺妹妹的心傷?滿少麟妻妾成群,小妺妹妹而今一去……日後的日子該怎樣苦?孩兒想想就覺得痛心……」司臻童說著,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