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澤徽夫婦一見身邊所有的人都落荒而逃,立即嚇得不知所措。再回頭看面前這個寒氣逼人的女魂時,竟腳下一軟癱坐在地!美氏亦蜷縮在滿澤徽身後驚恐萬分地窺視著她,雙手緊緊地抓著滿澤徽的衣袖不肯松開。
羽娘見他們一副熊相不禁哈哈大笑,言道︰
「滿澤徽,你素日不是最耀武揚威嗎?今日怎嚇成這般模樣?瞧著都好笑!二少爺還求我饒了你,但我實在看不出,你哪里有值得我饒過的地方!」
「少駒?」滿澤徽聞听羽娘之言一愣,內心更涌上一種不安和恐慌,又怒又怕地問,「你將我小兒子怎樣了?」
「他無事!羽娘起初也納悶,如你這般橫行霸道的父親,如何能生出這樣一個善良仁義的兒子?若不是看在他是個善人的份上,或許此刻他也不在這世上了吧?」羽娘冷冷地說。
滿澤徽一听二兒子無事,心也放寬了不少,不覺烏珠一轉,計從心生,忙起身跪在羽娘面前「誠懇」地求饒道︰
「是我一時貪圖榮華迷失本性……羽娘啊,若我能改過向善,羽娘姑娘是否也放了老夫?」
「你?」羽娘見他說出這樣的改過的話只覺好笑,冷笑道,「你若能改過,只怕太陽要從西邊升起吧?休再巧言狡辯!你害了多少無辜人,你拆散了多少美滿姻緣,你心中該最明白不過吧?有道是因果報應如影隨形,今日,你該為你所做的惡事付出代價了!」言罷,她便要揮綢對付滿澤徽。
滿澤徽見羽娘不信任自己,眼看就要喪命,忙返身躲在美氏後面一把將美氏拽起來,隨即用力朝羽娘身上推去,自己趁機逃走!
羽娘豈能被他的雕蟲小技所惑,只靈巧的一個旋身,白綢如飛箭般順勢甩出,以迅電不及瞑目之速將方跑出幾米之外的滿澤徽牢牢纏住,又以雷電之速摔入湖中!白綢也隨即收回羽娘手中。
只見滿澤徽惶恐地在湖中一起一伏呼叫著救命,方才被滿澤徽用來做擋箭牌的美氏急了,哭喊著便朝湖中的滿澤徽沖去欲救他起來!
羽娘見狀忙甩出長綢將她拉回岸邊並捆綁起她,憤惱地喝道︰
「你並不會潛水救人,你這樣貿然往湖里跑也是不想活了嗎?你別忘了!他方才為了逃命,可是拿你做擋箭牌啊!如今你還要為他這般不顧性命嗎?」
「可他畢竟是與我相伴幾十年的夫君啊!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淹死?」美氏掙扎著,淚流滿面望著在湖里一沉一浮的滿澤徽痛心不已。
「你既愛他,看他一錯再錯,你為何不及時勸阻?若你能及時勸他收手,他豈會落得如此下場?你如今舍命救他,又能換回什麼?」羽娘厲聲斥道。
湖面上,滿澤徽已經精疲力竭,最終沉沒湖水之中。
美氏見丈夫最終命終于這小湖之中,早已傷痛欲絕,趴倒在湖岸邊失聲痛哭。
羽娘見美氏亦是一個痴情之人,不覺為之所動,,是啊!幾十年的感情,在她心中早已固若磐石!即便丈夫再惡再狠,再無情再無義,她都不會計較,只因為他是自己此生唯一的男人!無論他犯多少錯,她都能原諒……人間的痴愛,或對或錯,總是如蠱毒般侵蝕著每一個人的心,使人想停也停不下來,哪怕會丟到性命,也舍不得拋下……
她不禁想起已離自己十分遙遠的夫君,他們雖未成親,卻情投意合,如膠似漆。若不是為了替他報仇,她也不會如此執著二十年……如今仇報了,她卻覺得心空了一塊,絲毫沒有一點喜悅感。看著面前這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她有些心痛,,她殺了仇人,卻拆散了另一個家庭,拆散了另一段姻緣,她,與滿澤徽有何異處?再想想那個堅決要保護父親的滿少駒,她的心里竟涌起一陣愧意,,是啊!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最易迷惑人心,她這樣決絕的報仇,究竟是對是錯?
羽娘雙眼不禁濕潤了,望著平靜的湖面,下面游蕩著兩個魂魄,那兩個魂魄似乎在用盡全力想掙月兌這面小湖,可終究是白費力氣。人死不能復生,她即便現在有些後悔,也不能使這兩個人還陽了……罷了!因果終須自己嘗,他們,終究是逃不過判官的裁決的!
她如此想著,輕輕蹲安撫美氏道︰
「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這也是他們的惡報啊!若他們早些能知錯改錯,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啊……」
美氏癱坐在岸邊抽涕著,忽然以轉身對羽娘連磕數頭央求道︰
「一切是我的錯,是我沒管教好我的兒子,沒善勸過我的丈夫,請你也一並將我殺了吧!罪有應得的人是我,是我……」
羽娘見她還不明白真正的道理,不禁有些生氣,推開她起身怒言道︰
「你這樣做,又是叫我為自己深加一層罪惡嗎?的確,你的偏愛和溺愛促使滿澤徽和滿少麟迷失本性,才犯下如此不可挽回的悲劇!可是,你不過是縱容他們,卻並未參與絲毫,我怎能取你性命?你如今痛失兩個至親之人,也是上天對你的懲戒吧?你若真心懺悔,就要好生活下去,多行善事,好為他們超度,早日令他們離苦得樂……」
羽娘的一番真情之話令美氏如夢初醒,她抬頭淚眼望著羽娘,嗚咽著問︰
「只要我多行善事,我兒子和丈夫就能離苦得樂嗎?」
羽娘微笑著點點頭鼓勵她︰「只要你足夠誠心,不但你幫助了他們,也幫助了自己。」羽娘言罷,起身消失在美氏面前。
美氏望著平靜的湖面出神許久,臉上不經意掠上一抹輕笑。
上房中,滿少駒依舊昏迷著。
司臻童與尤小妺等人坐在桌前閑話。
「童哥哥,你怎會被滿少麟所抓?」尤小妺問。
司臻童聞言輕嘆一聲,說道︰
「怪我大意,昨日有人上門傳話,說小妺妹妹你想見我,所以我才趕著前來見妹妹。哪知還沒進城,就莫名被人綁了丟在箱子中!待再放我出來時,我人就在滿府了……哎!怪自己大意,竟沒明白來人是假傳話的……當我听說他們要用我來逼迫妹妹就範,我更是心急如焚……恨我自己沒用,一直叫妹妹受苦……」
「哥哥這是哪里的話?妹妹如今不好好的在這里麼?」尤小妺見司臻童還這樣緊張自己,心里以為童哥哥還是很在意自己的,一種甜蜜感油然而生。
「我瞧著妹妹的面色比之前好些了,我心里也安心不少……如今,滿澤徽大勢已去,我們終于可以心安地生活了!好妹妹,今後,你可有何打算嗎?」
尤小妺見司臻童並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心里又有些淒涼,不覺輕嘆口氣微微搖頭道︰
「還能有何打算?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怎還有臉回去?我們就在這里了,待喜戀和喜夢出閣後,小妺也打算在此獨居,了此殘生罷了!」
「那他怎麼辦?」司臻童看看床上的滿少駒,暗語探問道。
「二少爺?」尤小妺轉臉望望沉睡的滿少駒,心頭揚起一股莫名的暖意,隨即又迅速冷卻,「他終究是滿家二少爺,府中有高堂在世,小妺不能讓他就這樣在別院兒中待一輩子吧?小妺不想他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而誤了他的一生……」
司臻童听尤小妺居然說出這些傷感的話頗為吃驚,問︰
「妹妹怎說出這樣的話?我看得出滿公子對妹妹可是一片真情,我想妹妹如此聰穎的人也該心照不宣了吧?而今我听妹妹之言,怎滿含著傷感,難道妹妹還怕配不上他嗎?」
尤小妺聞言心里涌上一陣苦水,她望著司臻童欲言又止,心里卻默默嘆道︰
「妹妹的苦,哥哥你怎會知曉?妹妹已不是清白之身,怎配得上二少爺那般純情赤忱之人?」
「好妹妹,你可是有什麼心事瞞著我?」司臻童似察覺出尤小妺略帶不自然的表情。
尤小妺忙搖搖頭,故意岔開話題問︰
「童哥哥,好幾日未見夙緣姐姐了,她近來可好?那日見你懷抱大紅織錦,可是要成親了?是與夙緣姐姐嗎?」
司臻童忽听小妺問及金夙緣,臉上頓時顯出一絲羞慚,難為情地對小妺道歉道︰
「妹妹,對不起……」
「好好兒的,為何說對不起?」其實尤小妺知道他言外之意,只是佯作不知罷了!
「夙緣為我做了太多,甚至多次舍命救我,我也不是鐵石心腸,所以……所以……」司臻童說到此羞愧地低下頭去。
「哥哥對姐姐的愛,是發自內心的,還是單純的感動?」尤小妺望著他的眼問,欲想從他眼中尋求某種肯定的答案。
司臻童被尤小妺的問話所觸動,他抬頭怔怔地看著尤小妺,只猶豫了片刻,如實說道︰
「之前是感動,可後來……後來確是真正發自內心……一開始我有些猶豫,是因為小妺妹妹你……因為,我不確定你過得可好……想當初,妹妹是為了救我才被迫嫁入滿府,哥哥對妹妹有愧,所以不想做傷害妹妹的事……為此,我曾多次逃避夙緣,始終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一直到我們定下親事,我也沒勇氣讓干爹干娘將這消息告訴妹妹……直到那日我們長街相遇,我看到滿公子對妹妹的一片痴情,也看出妹妹對他若隱若現的情意,我總算放心了……」
「那你們何時成親?」尤小妺心底雖有些失落,但多半還是對司臻童的祝福和欣慰。
「本來定在昨日就要成親的,可偏巧遇到有人傳妹妹想見我的話,所以才耽擱了……」司臻童方說到此,神經不由一繃,腦中頓時想起什麼,忙問尤小妺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想必快到午時了吧?」尤小妺見司臻童突然神色緊張,有些吃驚,「哥哥怎麼了?」
「我是昨日中計被擒……今日……今日可就是第七日了呀!不好!夙緣!」司臻童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也來不及和尤小妺解釋,起身便往門口跑。然就在自己準備開門時,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拉門,房門依舊緊緊地關著,他不由慌了,「怎麼回事?這門……這門如何打不開?」
尤小妺一愣,驚奇地上前也幫著開門︰
「奇怪?難道是羽娘從外將門鎖了嗎?怎麼會打不開呢?」
司臻童一听這話立即急了︰「她怎麼想起鎖門了呢!哎呀!要誤大事了!羽娘……羽娘……開門!開門吶!」司臻童一心掛念著金夙緣的安危,焦躁不安地捶打著房門,希望能夠將羽娘喚回為他們開門。
可敲了半天,門外始終沒有動靜。喜戀等人也嘗試著開窗,哪知窗子也牢牢地關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終沒能將門窗打開。
尤小妺不清楚司臻童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急躁,因問司臻童道︰
「童哥哥,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如何如此急躁?說不定羽娘怕我們出去亂闖誤了她報仇大計,所以才將門窗封了的!你莫著急,說不定她一會兒就回來了呢!」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再多等一刻,夙緣就會多一分的危險!我必須趕回去娶她,她才能逃過明日大劫!」司臻童焦急地說,雙手依舊不停地用力拍打著房門呼喊羽娘開門。
「什麼大劫?童哥哥!你別讓小妺心急好嗎?快告訴妹妹,究竟發生了何事?夙緣姐姐怎麼了?」尤小妺拽過焦躁不安的司臻童大聲問道。
司臻童雖然心急,但終究是白費力氣打不開門,所幸將金夙緣如何救自己,她又將面臨怎樣的劫難如實告訴了尤小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