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可我們實在是束手無策了,即墨姑娘,你看……」知道這種事情攸關性命,非同小可,塵玦也不好過于強求,只得搓著手,頗有些焦慮地看向即墨無心。
瘟疫的事情拖得夠久的了,派去的人越多,感染死去的也就越多,到得現在,只怕連守在村落里的士兵都快所剩無幾了。如果連即墨無心這個神醫都不肯前去幫忙,那麼,他們也只得冒險實施最後一步的焚燒計劃。
「那些被感染的人可有什麼特殊的癥狀麼?」單手支著下顎,即墨無心並沒有急著回答,卻是問起了最為關鍵的問題︰「詳細跟我說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雖說她號稱無毒不能解、無病不可治,但醫毒一道,終究是學無止境,未知的永遠都比已經掌握得要少。在沒有確切了解情況之前,她並不能貿貿然地就答應,這是對她自己的不負責任,更是對病者的不負責任。
「嗯。」有她這一句話在,已經等同于給塵玦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剛毅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淺淡的喜悅,這個素來冷靜沉著的男子清了清嗓子,開始認真地回想起在那個村子里的所見所聞︰「說起來,我們初始現之時,都以為那是天花,因為幾乎所有被感染的村民,都出現了高燒、渾身乏力和惡心嘔吐的癥狀,可卻獨獨沒有現嚴重的皮疹現象,所以才會逐漸排除這一可能。」
「照這麼說來,這場瘟疫居然很類似于天花?」咂了咂嘴,冰冽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言*情**』天花並非是不可治的絕癥,而厚土國的皇族被這場病逼得到他弱水來尋人,若說是病種變化,這也未免變得太多了些吧?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看出冰冽眼神中隱含的意思,塵玦也是不由地苦澀一笑︰「不過比之于天花,這種病癥的死狀好像還要更為慘烈一些。」說著,他不禁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應該是想起了某些並不愉快的畫面︰「高燒大概在三至五天之後就會逐漸退去,但乏力和嘔吐的癥狀卻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那些被傳染的人七竅流血、渾身潰爛地死去。」
「七竅流血、渾身潰爛?!」自塵玦講述病癥以來便一直保持了異樣沉默的即墨無心,在听到這八個字時忽然嬌軀微顫,連重復著的語音都顯得不自然了起來。
類似于天花的傳染病,最後的死狀是七竅流血和渾身潰爛,病者雖然從頭至尾都保持著渾渾噩噩的半昏迷狀態,但卻始終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上所承受的每一絲苦楚,直到全身的皮肉都被潰爛殆盡,然後才能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樣的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並不亞于凌遲處死之類的酷刑,因為它們的目的,都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瑩白如玉的雙手死死地緊握成拳,即墨無心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維持著自己面容之上的平靜和從容。地獄往生,這東西,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看見過了?恐怕誰也想不到,當這個熟悉的名字再度出現在她面前之時,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吧?
「主子……」對即墨無心了解至深的舞看著面前之人那由于用力過度而骨節畢現的手掌,下意識地就忍不住低喚出聲,沒出口的,卻是那掩在眼底的厚重擔憂。
跟在主子身邊那麼多年了,她總以為,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子動容。然而今天,僅僅只是一個听起來似乎頗為駭人的病癥而已,為何她會流露出這樣意料之外的情緒?
舞從即墨無心身上感覺到了濃郁得仿佛永遠化不開的悲慟與狂暴得幾可毀滅一切的怒氣,那樣極端的兩種感情,就好像是冰火兩重天,每一重,都可將人帶入絕望的境地再無轉寰。她到底是為誰在哀傷,而又是因為什麼,能在短短片刻之間就變得如此憤怒呢?
如夢初醒一般,即墨無心微一愣怔,緊握著的手隨即快速松開。沒有回頭看舞,她僅僅只是望著面前那兩個還在眼巴巴等待她答復的人,語氣平淡地道︰「我需要三天時間準備,你若信得過我,那就等。」
不客氣地說,就是你若信不過,那便另覓高人,本小姐還不樂意伺候呢。
連連點頭,塵玦哪敢有半點不應之理︰「信得過,自然信得過,即墨姑娘肯出手,一定是藥到病除!既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擾了,三日之後,我準時來接姑娘。」
「好。」點了點頭,即墨無心也不管冰冽還在場,徑自轉身就朝內室行去︰「舞,我要休息一會兒,吩咐下去,這段時間里誰來都不見。」
「是,婢子省得。」恭聲答應著,舞抬起頭,投給那呆愣在原地的冰徹的,只是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二皇子殿下,您也都听見了,主子她,現在誰都不想見。」
言下之意,是讓自己自覺自地消失麼?冰冽好不容易調整回正常的表情,卻仍是掌不住無奈一笑,朝舞頷示意之後也就轉身離開。
這個即墨無心,還真是禁不起夸呢。剛說她性子其實並不那麼古怪,她就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給趕了出來,真不知道下一回又要對他下怎樣的狠手了。
一邊唏噓著朝御書房而去,冰冽一邊很厚道地為厚土國的皇族們默默祈禱著,把這尊大神請去,只怕你們是有的受了啊。至于瘟疫嘛,早在即墨無心開口答應的時候,那東西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開玩笑,天下誰人不知鬼谷醫仙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即墨無心既然敢應,那就勢必有處理的方法,他可不信這個丫頭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眼下,還是先把厚土國的事跟父皇稟報一聲比較重要。弱水和毗鄰的厚土相繼出現如此嚴重的情況,指不定就是有貓膩在,實在是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