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在繁華京都外苟延殘喘的貧民窟,沒有土濯城建築的厚實大氣,更談不上外觀的富麗堂皇。『**言*情**』顫顫巍巍立在這方天地之下的,無非是幾處稀疏荒涼的茅草屋,因著年久失修而透出一股灰敗的味道,再加上遍地狼藉的尸體和四處傳來的痛苦**,只怕說這里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時值暮春,陣陣微風徐來,挾帶著山野間特有的清新氣息,卻在路過這個小村之後沾染上了皮肉腐爛的惡臭,兩種極端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幾欲作嘔。
「主子……」饒是見慣各種猙獰的傷口和尸體,在此情此景之下,弄墨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掩住了口鼻。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她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即墨無心,一雙漂亮的清水眸子里就多出了幾分擔憂。
自家主子自幼體弱,雖說這些年都有在認真調養,可眼前這個地方實在不是人待的,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她恐怕千刀萬剮都不夠賠的。
「無礙,你若受不了就先退出去吧。」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即墨無心只是緊皺著眉頭在一片污穢和凌亂中緩步前行。她需要多看一些癥狀才能把毒素的濃烈程度給估計出來,所以即使壞境再惡劣,她也得撐著。
「即墨姑娘可是看出什麼來了?」一直靜靜陪在一邊的塵玠到得此時才算是真正服了面前的女子。如現在這般的慘狀,在當初,就算是他營里的士兵都多半無法忍受,而她區區一介弱質女流,竟然能看的如此面不改色,真是讓他們這群大老爺們不得不汗顏。
「把這些都抬去焚化了吧,已經不需要了。」抬手指了指周遭橫陳著的尸體,即墨無心明白塵玠這般做法是為了不讓自己漏掉任何細節,可像這樣把尸體胡亂放著的做法著實是欠妥,更何況這些人的體內還有著劇毒︰「讓經手之人做好防護工作,盡量不要直接觸踫尸體,否則傳染的可能性就很大。」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自然是越小心越好,她不會讓任何人冒險。
「嗯。」鄭重地點了點頭,塵玠當即就召來一人吩咐下去。很快,一隊訓練有素的士兵就各自行動起來,進出往來間秩序井然,倒是叫即墨無心看著就很安心。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不自覺地看向面前之人,此時的塵玠已經全然把即墨無心視作了主心骨,說話間頗有一股以她馬是瞻的味道,似乎完全不記得自己才是這方的領軍人物。
「去找這場瘟疫的源頭。」姣好的面容無端地透出幾分冷銳,即墨無心轉頭詢問︰「四皇子,你知道最早病的是哪一家麼?」
「最早病的?」塵玠被她問的一愣,第一反應就想回答說死了。然而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忽而記起了什麼,眼眸里的恍然霎時就似波浪般層層蔓延開來︰「在最里面。」說著,他不由快走幾步以作前引︰「即墨姑娘跟我來。」
雖然他還並不清楚這場古里古怪的瘟疫究竟是何名堂,但僅僅依據即墨無心的三言兩語,也能看出不少端倪來了。
若是一般的疫情,這最早得病的人,經過這麼長時間,只怕尸體都要爛成渣了,可剛剛他在回答即墨無心的問題之時突然就想起那一家三口到現在都還一息尚存。這種情況,就確實是有幾分詭異了。莫非,這場瘟疫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這個貧苦的小村子說穿了也就那麼大點地兒,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即墨無心便已經站在了塵玠所說的那處茅屋前。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那陷入昏迷、渾身潰爛的近乎慘不忍睹的一家三口就再無遮攔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骨瘦如柴的一男一女,和著一個尚且只有五六歲的孩子,都雙目緊閉地躺倒在地上,慘白如紙的面孔流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而在他們身上,已經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每一處傷口都像是被利器從內部生生撕裂開來,然後潰爛炎,黃色的膿水流了一地,引來無數綠頭蠅,簡直是觸目驚心。
「主子,這……這還有得救麼?」被這樣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弄墨只感覺自己胃里的酸水在一個勁兒地往上涌,克制了半天,才勉強算是把嘔吐的劇烈給壓了下去。天哪,這地獄往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何能將好好的人變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不能救也得救。」美麗如玉的容顏上像是覆了一層寒冰,即墨無心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徑直抬腳走了進去。那般果敢堅決的姿態,別說是塵玦,就連一直垂不語的言歸都忍不住目露驚異地抬頭瞅了她一眼。
「主子!」沒料到她的動作會這麼快,弄墨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聲驚呼,然後便在一地明顯是嚇傻了的目光中狠狠地跺了跺腳,硬著頭皮跟了進去。蒼天啊,她這主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能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安之若素,這還是個女的麼?
一步在屋中站定,即墨無心鋒利如刀的眼神只在那三個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就快速地收了回來。沒有顧及身後急急跑進來的弄墨,她探手入懷,直接是掏出了一柄寒光凜冽的精致匕,比劃了兩下,竟是毫不停留地就向自己的手腕劃去。那動作快得,讓弄墨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就覺得眼前一花,汩汩的鮮血便奔涌而出。
「即墨姑娘!」隨後進來的塵玠和言歸當然也是看見了這意料之外的一幕,臉色驚變之下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割開一道不淺的傷口之後將匕扔給弄墨,接著走到那三人跟前,蹲來就給他們喂血。
「難道說……」塵玠的眼角一跳,臉上的神情在一時之間就變得復雜起來。瘟疫竟然可以用鮮血來解,這種事情,可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