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不愧是江湖中人,果然爽快。」抿唇一笑,昭陽並沒有急著喝酒,反而是端著酒杯一臉悠閑地看著即墨無心動作。在別人眼中,她和這位神醫的關系顯然非比尋常,喝一杯酒自然是算不得什麼的。
而即墨無心也並不打算讓面前的人失望。晃了晃杯盞中那看似明淨澄澈的酒液,她一直冷淡如冰雪的容顏之上卻是忽而綻開了一朵笑,那瞬間閃現的明媚恍若春風拂面,在須臾之間就驚艷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多謝郡主夸獎。不過,」緩緩地將一手翻轉,她在眾人驚訝無比的目光中看著那透明的酒液滴滴答答地灑了一地,神情中透著一種無比的了然︰「郡主似乎忘了我的身份,提醒一句,這杯酒里的東西,加得有點過頭了。」
本就處在震驚邊緣的眾人再一次被徹底嚇到。有反應及時的人下意識地望了望那被毫不留情倒掉的一杯酒,卻在瞅了一眼之後就驚恐地現了問題所在。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那滴落的酒水並沒有如想象中一般的蜿蜒流淌,反而是就地侵蝕了下去,在此刻安靜萬分的大殿里出刺耳的「吱吱」聲,听得人毛骨悚然。
沒有出乎即墨無心的意料,這杯酒果然是被下了毒,而且,還是某種具有強烈腐蝕性的劇毒。
炎烙霍地一下站起身來,沒有顧及大殿里一眾花容失色的娘娘,更加管不到龍椅上的自家老爹,卻是徑直沖到了即墨無心的跟前,滿心滿眼都是十足的焦慮︰「沒事兒吧?有沒有傷到哪里?」雖說他是一直緊盯著這邊的,但那杯擺明了藥效過強的酒卻是超出了他的預計,他壓根就沒想到昭陽這一次會玩得這麼大。所以哪怕是親眼見著她把酒給潑了,他也還是放心不下。
他不敢想象任何一種可能失去她的畫面,如果剛才即墨無心喝下了那杯酒,那……
「無礙,勞太子殿下操心了。」看到他這般真切的擔憂,即墨無心倒也是難得地有了幾分動容。笑容不似以往的疏離,她只是朝他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反正人證物證俱在,這滿殿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完全用不著她來多費什麼口舌,總會有人自覺地推動劇展的。
「那就好。」被她罕見的親和弄得有些受寵若驚,炎烙仿佛到的現在才有了心頭一松的感覺。皺著眉頭看了眼腳邊還在繼續腐蝕的地面,他正在考慮要如何解決之時,卻沒想到一旁的昭陽突然就猛地扎進了他的懷里。
「嗚嗚嗚……太子哥哥,這……這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那酒為什麼會忽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啊……」哭得近乎抽噎,原本在事之後連一聲都沒有吭過的昭陽,此時此刻在炎烙的懷里好像一朵帶雨的梨花,白日里的高傲驕矜絲毫不見不說,順帶著那一雙神采飛揚的鳳目里也充斥著滿滿的委屈︰「我只是出于好心才來敬酒,根本就沒想到……沒想到……嗚嗚……」
到了這個時候,哪怕對諸事洞悉如即墨無心,也是忍不住在心底里為這個女子叫好了。這樣的演技,可真心不是蓋的,估計連一般梨園里的戲子都趕之不及,也難怪她在雙親皆逝的情況之下還能在赤火的皇宮里混得如魚得水。瞧,就算是平日里極為臭屁的炎烙,在這樣的場景下也只得先將她安撫好了再說。
呵呵,昭陽是吧?如此針對一個不過是初來乍到的她,這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著昭陽郡主雖然在宮人堆里聲名狼藉,但在其他地方的為人處世卻是頗為圓滑,所以很快就有後宮的娘娘看不下去,開始出面為其打抱不平了︰「太子殿下,昭陽郡主的為人我們都是清楚的,如她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家,又怎麼會干的來下毒這種事情?您可千萬不要誤會了她啊!」
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家?即墨無心的眼角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當即就抬眼瞅了瞅這位急著做出頭鳥的貴人。那是坐在她下處的一個濃妝麗人,如果她沒記錯,開席時似乎介紹說是封號如妃吧?看來,這個人和昭陽平日里應該關系不錯。嗯,很有必要記一下。
即墨無心不動聲色地旁觀,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里卻是暗自溜號記錄起了潛在的敵人。若是猶自在為她擔著心的炎烙知曉某人這麼的漫不經心,恐怕又是得哭笑不得。
「就是就是!還請皇上和太子殿下明察!這種毒,分明就是極為罕見,像郡主這樣的金枝玉葉能從什麼渠道沾染得到呢?想必,一定是有人刻意誣陷!」這邊即墨無心才剛記下了一位,馬上就有人緊跟著往黑名單里跳。不過這次開口的嬪妃,說出來的話卻是要比剛才的如妃更加犀利和具有說服性。這個所謂刻意誣陷、又能隨時隨地拿出毒藥的人,不用多想,滿大殿也只有即墨無心一個。
于是,幾乎是在瞬間,所有人就將視線投向了原本的被害者。這個今日方才入宮的神醫,似乎,怎麼看都比昭陽郡主更有嫌疑呢。
場上的局面在這一刻,極為詭異地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