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面露為難之色,胡六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他能怎麼說呢?聖意難測,要納一個女子入宮,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他最多也只能揣摩出個大概,要想完全肯定下來,卻是不能夠了。偏偏眼前這女子還如斯的咄咄逼人,著實是有些難辦啊。
「我也不是存心想要為難你,如果胡內侍真的不願說,那我定然不勉強。」眸中的暗芒漸斂,即墨無心通身的氣勢一收,卻是轉而流露出一抹極其淺淡的失望之色來︰「只是丑話說在前頭,我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些事情,只要我想知道,總是會有辦法的。」
說著,她提步繼續前行,嘴角輕扯出的弧度不屑而譏諷,透著濃重的嘲笑意味︰「之所以會想起來問問內侍大人你,也不過是圖個互惠互利罷了,既然胡內侍瞧不上,那就權當我沒說過吧。」
眼看著那道身影竟是毫不猶豫地大步走開,兼之那互惠互利的四字縈繞在心間許久不散,胡六腦子一熱,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拔腿追了上去︰「雲姑娘且慢!」說不清楚是何緣由,但那雲無心給他的感覺始終都是那般的琢磨不透,就恍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莫測而危險至極。單從一點來看,他便明白,這個女子絕非等閑。
且不說得罪了這樣的人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就憑這一段時間錦夜完全不堪的身體狀況,他也得三思而後行。他並不是世人眼中那所謂的忠僕,對他而言,良禽擇木而棲才是不二的生存法則。不管是那未來極有可能繼位的二王爺錦寰,亦或是眼前這神秘高深的鳶木使節雲無心,只要他們能給他想要的,只要他得到的能當得起他付出的,那麼,一切就都無所謂。『**言*情**』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只要現世的榮華富貴,至于那死後的萬載罵名,誰願意在乎誰在乎去!那可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怎麼,內侍大人難不成還想著要殺人滅口麼?」斜睨著那急急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即墨無心眼波流轉,卻是很好地將一抹狡黠隱匿得悄然無蹤。不是她特意要耍什麼手段,只是遇非常之人,難免要行非常之事。胡六絕對是老奸巨猾的角色,與他對招,自己若不夠狠戾,那一定會被咬得死死的。是以,無論如何,先聲奪人,在氣場上遠遠地趕超過他,這一點總是不會錯的。
「雲姑娘這是說的哪里話。」知道自己方才的遲疑已經是多少開罪了眼前之人,胡六不由地滿臉堆笑,幾乎是低聲下氣地在向著即墨無心討饒︰「小人不過是區區一屆內侍,哪怕借我一百個膽子,又哪里敢對姑娘你不敬呢?」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壓根兒就沒把我放在眼里過吧?」冷哼一聲,即墨無心的面色依舊不善,不過卻也還是配合地住了腳。眼見得已經成功地勾起了胡六的貪利之心,她自然只需要等著他自投羅網就可以了。佔據了完全的主動權,接下來的事真是省心又省力。
「雲姑娘就不要拿小人開玩笑了。」急得一頭一臉都是汗,胡六連連作揖,倒是一心一意地告上了罪︰「之前是小人不識好歹,姑娘你大人有大量,還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了。大不了,姑娘想知道的,小人都據實相告!」
到得此刻方才轉過頭來正眼看他,即墨無心挑了挑眉,話語之間卻是帶出了些許半信半疑的味道︰「都據實以告?此話當真麼?」
「但凡小人所知、姑娘想問,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眉目之間盡是誠懇,胡六生怕即墨無心不信自己,那信誓旦旦的模樣,簡直就差拿自己來賭咒了︰「雲姑娘,小人雖然位卑言輕,但做人的基本信用也還是有的,就請姑娘你務必再信小人一回吧。」
上上下下地細細打量了他許久,即墨無心狐疑了半晌,到底還是松了口︰「好吧,姑且再信你一次。我倒是沒有別的話要問你,你只需回答我先前的那個問題就可以了。」
「這……」再度糾結了一會兒,待留意到即墨無心那陡然森冷下來的眼波,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個哆嗦︰「既然姑娘都這麼問了,那想必也是多少听到了一些風聲,小人就如實說了吧。」頓了頓,他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走近即墨無心幾步,以一種刻意壓低的嗓音沉聲道︰「據小人所知,皇上他,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並沒有具體的旨意下來,也說不定是因為這臨時一病而拖延了。總之,姑娘你心里有數就好,如若不想嫁進宮里,還要早做打算啊。」
這確是實打實的掏心窩子的話了。作為貼身服侍錦夜之人,胡六對自家主子的心思那是琢磨得透透的,其實,早在前者于棲雲殿宣雲無心覲見之時,他就多少猜到了一些,只是完全沒料到錦夜的動作會這麼快罷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這一次暗夜之毒沒有作的那麼突然,那現在封妃的聖旨定然是已經下來了,更有甚者,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二八少女已經被臨幸了也說不準。不得不說,實在是天意弄人了。
「原來如此。」一雙漂亮的眼眸眯成詭異的一線,即墨無心此時的樣子,竟是像極了一只慧黠的貓兒︰「枉我這麼盡心盡力地救治于他,沒成想到最後居然是把自己給算計了進去!恩將仇報,你家主子,還真是做得出來啊。」
慌慌張張地抬手示意她慎言,胡六緊張地四下瞧了瞧,那嗓音卻是愈地低沉了下去︰「雲姑娘,小心禍從口出啊!」雖說皇上這做法是不怎麼厚道,但眼下好歹也是在他的地盤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怎麼能夠隨隨便便地就月兌口而出呢?這宮中人多口雜,萬一被哪個不長眼地听了去,不僅是她不能全身而退,只怕自己這小命都要不保。這樣的買賣可就不劃算了啊。
「我自有分寸。」容色冷峻,即墨無心抬眼看了看面前之人,到底還是緩了神情,勉強擠出一個笑來︰「這一次,就多謝胡內侍仗義執言了。這一份情,無心謹記于心,日後有機會,定當涌泉相報!」
連連擺手,胡六臉上的笑意到得現在才終于算是真實了幾分︰「雲姑娘客氣了,一點小事而已。」只要物有所值,那即使再多擔些風險也無妨。
相視一笑,兩人似乎都對此次的談話結果感到相當的滿意。各取所需,各展所長,這樣的交易,無疑是再公平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