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訝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赫連陌,他始終神情淡淡。
「以魅,這次你就陪他去見一見,我怕阿陌不會說話,那女孩子會覺得他很無趣。」楊惠宜頗有深意地看了兒子一眼。
夏以魅吶吶,良久才擠出一句話︰「可是,這個是他自己的事,他去相親,我跟去摻和不太好吧……」
接著她暗中踢了一腳仿佛事不關己的赫連陌。
「我沒意見。」他忽然淡淡地開口,「以魅跟著一塊兒去見一見也好。」
這什麼跟什麼!這根本不是相親吧?干嘛非要拖她下水!
難道他們還不死心,還想撮合她和赫連陌?
她無語,只好閉嘴不說話-
吃完飯,所有人都上樓休息了,只有夏以魅一人在客廳翻看著手機里的短信,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十分口渴,便去廚房倒水。
如果玉姐說的是真的,那麼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個狠心拋棄她和孩子,甚至不管她死活的男人,為什麼在她死後選擇自殺?
寧小暖,你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是自殺又怎麼樣?他利用她,欺騙和背叛她是事實,她失去孩子也是事實。
玻璃窗上映照出她自嘲的冷笑。
出神間,杯子里的水漸漸滿了,直至溢出來,撒在了她的手。
「啊!」滾燙的開水燙傷了她的手,劇痛傳來,夏以魅痛得眼淚直飆,一只手忽然將她握住,身後的人迅速打開了水龍頭,冰涼的水沖上燙傷的手背,沖淡了痛意。
她抬頭看向來人,是赫連陌。
「你在想什麼!」他皺眉,責備的語氣帶著幾分擔心,「從你下班回來,就變得異常,是不是有心事?」
夏以魅低下了頭,任由他拉著自己來到客廳,看著他從另外一間房里匆匆拿來醫藥箱,然後細心而溫柔地給她上藥。
男人低著頭,微微蹙眉的認真神色在水晶燈的光芒里,朦朧而恍惚,卻令人溫暖和安慰。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很想哭,眼中熱意直涌,淚水在眼眶中開始打轉。
赫連陌听到她吸了吸鼻子,抬頭問︰「怎麼?很痛嗎?」
明明已經不怎麼痛,她卻鬼使神差地點頭,淚水順著臉頰劃了下來,滴到了男子的手背上。
他一怔,抬頭。
「很痛?那我輕點。」他低下頭,繼續輕柔地涂抹著藥膏,嘴上不忘提醒,「這幾天傷口不要沾水了,否則很容易感染發炎,也不要喝咖啡這些有刺激性的飲料。」
赫連陌已經換了衣服,雖然依舊是一件襯衫,頭發稍顯凌亂,卻顯得更加眉宇清揚,清雋和煦。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一瞬間夏以魅感覺心口怦的一下有什麼炸開,在剎那間加快血流,她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凝視著他認真而溫柔的神色。
但願這一刻,永遠不要消失。
她還在怔愣間,赫連陌已經替她包扎好了傷口。
「現在怎麼樣?」他問道。
「嗯,好多了。」夏以魅不敢再看他,只輕輕點頭,低頭看著被包扎好的手背。包扎的手法十分嫻熟,一點也不顯臃腫,她有些驚奇,「你以前經常給人包扎?」
「我以前可是一個醫生,這些對我來說很容易。」赫連陌收拾好藥箱,放在了桌上。
她驚詫地抬起頭︰「醫生?」有些難以相信,這個叱 商界的男人以前居然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那為什麼不繼續當醫生?」
他微微皺眉︰「你忘記了?」
夏以魅警鈴大作,她不知道,真正的夏以魅知道。她趕緊說︰「當然沒忘,只是現在想起來有些遙遠,有些感慨而已。」
赫連陌沉默良久,瞥了她一眼︰「是嗎?」
她立刻掩飾性地笑了起來,「好啦,不要講這些了。看天色還早,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夏以魅拉起他就往門外走,赫連陌默不作聲地被她牽著,和她一起出去。
花園里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嬌艷動人,在路燈的照耀下,仿佛有一層朦朦朧朧的白霧漂浮在上面,更顯耀眼奪目。
兩人走了許久,她早已松開了他的手,經過了花園里的秋千椅。
看到秋千椅周圍的幾棵石榴樹,赫連陌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無意地問︰「還記得那幾棵石榴樹嗎?」
因為不知道,怕泄露什麼,夏以魅只「嗯」了一聲。
他又緩緩地說︰「記得你剛來這里的時候,又哭又鬧吵著要把這幾棵石榴樹砍掉,我好不容易才哄住了你,這幾棵石榴樹才幸免于難。」
夏以魅剛來這里……五年前?
她只低聲說︰「是啊,都過去好久了,我都快記不得了。」
赫連陌沉默了,沒再說下去。
以魅剛來這里的時候說,她家的院子里有幾棵石榴樹,就長在她的秋千椅下,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摘到紅艷艷的果子。
所以,五年前,他讓人在花園里種下了石榴樹,並且在石榴樹的邊上搭了秋千椅。
他側過臉端詳著她,忽然說︰「明天赫連家的醫生團隊會給爺爺做一次照例的會診,趁這個時候,大家做一次健康檢查吧,每次你都不愛做健康檢查,這一次不許再借口逃避。」
「哦,不會啦!那是以前我不懂事,小時候都怕看見穿白大褂的醫生嘛,現在我長大啦!」夏以魅側過臉,朝他明媚燦爛地笑了起來。
那樣的笑臉明艷如朝霞,赫連陌覺十分刺眼,迅速別開了臉,看向其他的地方。
兩人在花園里走了一段路,各自都沒有說話。
良久,赫連陌才低聲問︰「今天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夏以魅臉色微變,只搖頭︰「也沒多大的事,只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心的事。」自從知道他喜歡寧小暖之後,她就很少在他的面前提及關于自己的事。
「是因為紀昀朝?」他轉過臉凝視著她。
她依舊搖頭︰「不是,和他沒有關系。」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她說,「明天的相親,我還是不去了吧,總感覺不大方便。」
他沒回答,只皺著眉看她。
夏以魅被盯得發毛,只好瞪了他一眼︰「你干嘛這樣看我?」
「以魅,你真的覺得我去認識那個尹氏千金很好嗎?」他停下了腳步,用一種很有深意的眼神看著她,「記得以前,你所有的心事都會顯露在臉上,不用猜也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可是自從三年前你醒來之後,我開始覺得我很難理解你。有時候,我甚至不大明白,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靜靜地听著他的話,她心中發寒,只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花叢里的燈光來回變換著顏色,在她的腳背上瞬忽來去,光影變幻間,她看到了腳背上的一顆痣。
沉默良久,她才說︰「陌,三年能改變一個人,在這三年里我認清了很多事實。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束縛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把你佔為己有,你是赫連皇朝的總裁,和你結婚的人必定是那些名流千金。」
他皺眉看著她︰「可是,你我之間根本沒有門第的束縛,我的家族,以及爺爺和爸媽都希望你能嫁給我,不是嗎?」
夏以魅終于疑惑地抬頭︰「陌,你到底怎麼了?」
發現自己的話有些異常,赫連陌怔了一下,忽然把臉轉了方向。
「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我和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相處自然和融洽。」他淡淡地說,「總覺得我和你有時候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長大了不是嗎?」她假裝毫不在意,笑著說,「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至少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折磨你啦!」
他看著她漫不經心的笑容,低聲說︰「明天你還是和我一塊去見見吧。」
「算了,我還是不去比較好。」她笑著搖頭,「她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和你沒有血緣關系,她恐怕會誤會。」
「可是,我卻想讓她誤會。」他說著,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不肯移開目光,「以魅,最近我總是把你當成另外一個人。況且,我一點也不想見那位尹氏千金。」
見她一直低著頭沉默,他嘆了口氣,又說︰「算了,我不勉強你。」
赫連陌覺得心口涌起一股酸澀的感覺,只好移開目光,「天不早了,我們回去睡覺吧。待會兒爸媽找不到我們,恐怕又要誤會了。」
「嗯,你先回屋吧,我還想在這里待會兒。」
赫連陌獨自先回了屋,腳步迅速地上樓進了房間,他拉開窗簾,從窗戶里望下去,正好看見那個嬌小的背影一個人坐在木椅上,仰頭望著繁星無數的夜空。
他忽然拉上了窗簾,手指抵住眉心試圖平靜心中的情緒。
他有些懊惱地想著,赫連陌,你剛才到底在說些什麼?她不是寧小暖,甚至可能不是夏以魅-
赫連陌的相親時間定在了下午,早上赫連家的醫生團隊便早早抵達,照例為爺爺會診,其余人做了一次全身的健康檢查。
抽完血,赫連正一邊喝牛女乃補充營養,一邊奇怪地問︰「阿陌,怎麼突然讓我們做健康檢查?」
夏以魅詫異地抬頭︰「爸爸,以前沒有做過嗎?」
「是啊,沒病沒痛的,干嘛去做健康檢查。」赫連正點頭,朝客廳里看了一圈,「你媽去哪里了?剛抽完血,不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又出去美容了?」
李管家回答︰「夫人在花園里修理那些雜草。」
「她真是的,一刻也閑不下來,這些讓園工做就是了,待會兒又要喊著腰酸背痛。」赫連正雖是責備,神色卻是擔心,「我去看看。」
夏以魅看著赫連正走出了門外,心中十分驚疑。
昨晚赫連陌明明說過她以前不喜歡做健康檢查,可是剛才赫連正卻說從未做過,難道赫連陌已經在懷疑她的身份了?所以才故意試探?
她不由看向和家庭醫生一塊兒進了樓上辦公房間的赫連陌,心中祈禱著,希望她以前的確做過健康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