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時分,一輛輛馬車有序的從沈園駛出。有身配刀劍的士兵著戎裝整齊的緊跟在馬車隊伍的前後,隊伍左右則每十米有身騎高頭大馬的護衛追隨。
雖是護送宮女進京,可到底宮女是皇帝的奴,身家安全問題關系著皇家體面,馬虎不得。
沈家莊上沒有什麼聲音,沈扶風坐在馬車內,總想偷偷的從窗子沒攔緊的縫里朝外看看,可孟澄玉石卻喊住了她︰「我听我那婆子說,你們沈家莊上的人都被下了嚴令不準踏出房門一步。你就是把窗子全打開,也看不到什麼人。反倒會惹了他們的注意……」
孟澄玉口中的他們是指馬車兩旁隨行的護衛,婆子指的是先頭在沈家莊里陪著孟澄玉的婦人,身份地位同沈扶風身邊的李氏是一樣的。
沈扶風臉上露出一絲悵惘,低聲悠悠道︰「我也知道看不見家人,看到熟悉的莊景也是好的……」沈扶風自打穿越這個世界,就幾乎一直生活在沈家莊,沈家莊也可以稱的上是沈扶風故鄉了。平素,她倒也不覺得沈家莊有什麼好,可一旦要永久遠離沈家莊,沈扶風對沈家莊的一樹一木都充滿了留戀。
莊子上的路並不全是平坦的,馬車穿過沈家莊時不免顛簸。孟澄玉「啊」了一聲,抱怨,「這路可真賴!」,一抬頭看到沈扶風一臉的思鄉情,不由覺得可笑,開口調侃︰「瞧你,這還離開莊子呢,你就一臉怨婦樣……」頓了頓,又道,「我听說你親娘早死了,後娘只知道疼她自己的閨女,還想她們做什麼,離的遠遠的,反倒落個清淨不糟心……」
沈扶風听了,心里不由感嘆,孟澄玉打听到的可真多啊……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跟孟澄玉詳細說過那些……對了,孟澄玉先頭在春濃亭時還說等會上了馬車要告訴她個秘密,不知道是什麼。
「處的久了,多少都會有些感情。而且……她待我還不錯……」沈扶風淡淡笑,心里月復誹,不知道是哪個渾貨對外傳出安氏虐待前頭留下的閨女了,明明安氏是被虐待了好不好?也不知安氏這會好不好?在做什麼?
孟澄玉對于沈扶風的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再接話。
倆人相對坐在馬車里默默無言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孟澄玉首先打破靜寂。
「你可知為何杭家姐妹的相處模式如此怪異?」說完話,孟澄玉在沈扶風臉上如願看到了迷茫的表情,臉上的笑意不覺加深,她壓低聲音道,「杭觀華的娘原本只是杭鳴華的娘也就是杭夫人身邊的小丫鬟,不知怎的就爬上了杭家老爺的床,還懷了種。杭家人就去母留子,因為杭觀華只是個妮子,杭家老太太也不入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隨著杭夫人母女如何拿捏杭觀華,听說在杭家,杭觀華還不如杭家大丫鬟好呢……」
「啊?這樣,難怪……」沈扶風如孟澄玉的願,臉上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其實,私下里,她也揣測過杭觀華是不是庶出?眼下听了孟澄玉的話,方知杭觀華原來是個大戶人家可悲的婢生子。
只是,孟澄玉是怎麼打听到的呢?還有,杭鳴華母女在家里欺負杭觀華也就罷了,怎麼反倒讓杭觀華也跟著上京來了?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眠?依著我看,杭夫人此舉未免草率甚至糊涂,她難道不曾想過當年她的事情會在杭鳴華身上重演?」孟澄玉說道。
沈扶風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孟澄玉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望著抿著嘴的沈扶風,臉上出現了不耐的表情。她從隨身的包袱里掏出個刺繡繁復的薄紅梅色的絲帕,隨意折了幾下,拿著扇風,一邊扇一邊抱怨︰「這賊老天,可真是,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一會又熱,直要了人命了……」與此同時,孟澄玉的兩只眼楮卻一直緊盯著沈扶風不放。
沈扶風淺笑︰「姐姐說的是!」
孟澄玉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瞅著沈扶風看了一會兒,忽忍不住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告訴我的?我瞧著也就與你投緣,這才和妹妹你推心置月復的。日後入了宮,咱們姊妹一沒背景,二沒手腕,總得相互扶持著才是正理。」
沈扶風重重點頭,臉上滿是認同的表情︰「姐姐說的是!」頓了頓,又補充道,「姐姐知道的比我多,我嘴笨心拙就什麼也打听不出來。」又佯做天真,「姐姐從哪里打听到的?」
「我從……」孟澄玉開了個頭,卻心思一轉,不欲說下去,轉而岔開話題,「你不熱嗎?」
說完,孟澄玉始終別開臉,扇著風,臉上的表情悶悶的。她出行之時,孟家大娘明明告訴過她,可拿一些不會傷己根本的秘密與人述說,以此換得對方的推心置月復。這個沈扶風明明看著挺老實的,怎麼這嘴就那麼嚴緊?
馬車里又歸于安靜。
沈扶風從包袱里掏出一些帕子,準備滾個邊,不想馬車不時就會顛簸,有幾回針差點戳著手指,只得作罷,重將帕子與針線收回包袱里。
這三年來,沈扶風走了無數崎嶇的山路,也坐了好多回顛簸的馬車,因此倒沒有多大的反應。奇怪的是,孟澄玉先頭曾告訴自己,她家里是鄉間地主,也是使奴喚婢的,屬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只是此時,孟澄玉正一臉安詳的閉眼休息。
她竟然不嬌氣,也不怕顛?
車子一路向前駛去,沈扶風昨夜睡得晚,又見孟澄玉已經合上了眼,瞌睡是會傳染的,不由也發困,她閉了眼卻又睡不著,頭腦只一片昏沉
迷迷糊糊中,沈扶風听見孟澄玉的聲音響在耳邊︰「妹妹,你瞧。那邊山峰上站個人……」
孟澄玉說著話還搖晃著沈扶風的身子。
沈扶風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揉了揉眼問道︰「外頭不是有人守著嗎?」
孟澄玉將手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小聲點!」又壓低聲音道,「你沒注意到車子停下來了嗎?那些守衛的怕是方便去了,這會兒都不在^……」她說著話,又將頭靠近那窗戶縫,「你瞧瞧,山峰上那人你可認識?穿著寬大的袍子,看著倒像個年青男子……呀,風把他袍子吹的鼓起來了……好像個仙人……不會真是嫡仙吧?」
會是誰呢?
沈扶風將頭也湊近那窗戶縫,和孟澄玉擠在一塊,只看了一眼,便喃喃道︰「玉溪峰?」待看清峰上人,臉上表情明顯怔了一下。那是辛願!
一直留心沈扶風的孟澄玉沒有錯過沈扶風眼里的驚訝,她不由好奇問道︰「你認識那人?」
沈扶風猶豫了下,終還是點點頭,這個她私心里不想隱瞞認識辛願的事。不顧孟澄玉在旁邊看著她,沈扶風又留戀的看了那玉溪峰上的人兒,那人穿著一身寬大飄逸的長袍,身姿挺拔,有風鑽進他的袍子里將袍子鼓吹起來。
沈扶風的腦海里立馬浮現了「玉樹臨風」四個字。辛願是她穿越以來接觸過的除了沈扶搖與沈乘勝外,見過最多次的男子。辛願寫的一手瀟灑不羈的飛白體,偏人比較清冷,很少笑,但眉頭也很少雙鎖。
劍眉、狹長冷清的鳳眼、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高瘦卻不失挺拔的身姿這是辛願留給沈扶風的第一印象,他是個美男子。
這樣的辛願讓為人素來挑剔的沈氏也贊不絕口,沈氏常感嘆辛願面相不凡,並暗中叮囑沈扶桑不必過于矜持,要懂得近水樓台先得月。
而沈扶桑早已將辛願視為自己必得的囊中之物。
沈氏說辛願為沈扶桑所救過,又說辛願是個知道報恩的好男兒,料辛願假以時日定會在沈扶桑行及笄之禮後上門求娶。
沈扶風想到這里,忽覺得有些口苦,默默的從包袱里取出一個水壺來,喝了兩口水。
听得馬車前頭傳來一聲「起!」
沈扶風所坐的馬車立馬又向前駛去,這是又上路了。
眼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的護衛由遠及近的趕來,沈扶風與孟澄玉只得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
孟澄玉眼楮里閃著亮光,笑言︰「他長得可真好看!」
沈扶風不由笑了︰「那麼遠,你怎麼看的清?」
孟澄玉眨了眨眼︰「雖看不清楚,可也感覺出來他長得好看了!」
沈扶風含笑不語。
又過了一會兒,孟澄玉忽然念了一句詩︰「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沈扶風不由抬頭瞥了一眼孟澄玉,只見孟澄玉一臉認真的望著她︰「他是你的蕭郎嗎?」
啊?這樣……
蕭郎麼,沈扶風心里忽的一陣慌亂,好容易才平靜下來,她抬起頭,眼神滿是清明︰「姐姐,什麼是蕭郎?」
不及孟澄玉回答,沈扶風又故作天真的望著她問了一句︰「姐姐有蕭郎嗎?」
孟澄玉聞言,臉上是掩不住的慌張,她紅著臉龐輕斥了一句︰「別瞎說!」
沈扶風心里一動,孟澄玉這個樣子分明是有心上人。
不知怎的,沈扶風看著慌亂而紅著臉的孟澄玉忽然覺得她這會變得可愛了……說到底,孟澄玉不過還是年輕的小姑娘……
車子中途停過兩次,讓她們輪流去方便。方便的地方說來真是讓沈扶風不好意思,馬桶就放在鄉間路邊小飯館的正堂里。正堂里的人當然是提前就驅趕完了的,幾個大馬桶一溜擺放整齊的放在正堂中央,每個馬桶之間用布料遮擋住。
沈扶風還仔細看了那布料一眼,分明是小飯館店主家里的床單。
……
馬車行了將近一天了,終于在天剛擦黑時趕到了遂平縣城南郊。南郊那里,有縣衙的縣令率著滿縣衙的捕快、師爺、門子等候在一座大宅院前。
這大宅院是當地一富商主動提出來讓招待林公公這批人的。別看林公公在京城里只是個宮人,可來到了地方,縣令跟林公公說話那是十足的小心陪著小意。誰讓人林公公離皇帝近呢?
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沾了皇帝的光,沈扶風這群人總算能住上干淨寬敞的屋子。
沈扶風與孟澄玉依然被安排在同一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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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眉要獨自照顧蛋蛋了,以後更新的時間未必都能準時定到早上七點~可能會晚點~這里通知下,姐妹們諒解下,嗯~新的一周,小眉需要姐妹們推薦票、收藏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