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風與愛蓮領的差事說來也簡單,就是為桃樹裹上絲帛。
麗妃是個講究排場的,歷年的桃花宴上都頗為奢侈,因嫌棄桃干粗陋難看就年年在節日前尋宮人拿了各色的絲帛為桃樹裹上。
沈扶風一邊心驚于皇宮如此的暴殄天物,一邊頭也不抬的緊趕慢趕的裹著桃樹。因她和愛蓮是出自浣衣局的,在宮里浣衣局是粗使的地方,里頭的宮女也自然沒什麼頭面。與沈扶風她們一組的幾個穿戴體面的宮女干了一會就喊累,與管事的一番說。管事的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立馬就將沈扶風與愛蓮派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裹桃樹。
沈扶風還沒什麼。愛蓮就抱怨︰「走到哪里都少不了勢利的人,她們這些人個個湊到打眼的地方去做活,不就期盼著萬一皇子們經過會看到她們嗎?也不想想,就那樣的姿色,就算皇子瞧見又能如何?」
沈扶風看了看四周,勸愛蓮︰「快別說了,趁著貴人們還沒到齊,趕緊做完不然咱們肯定要領一頓罰。」
倆人遂低頭專心裹桃樹不提。
埋頭一會兒,只覺得渾身上下連眼楮都是累的。沈扶風抬頭望了一眼遠方便見離她們不遠處的一小湖畔處立著兩個人,看身形倒隱約像是太子與世子。
愛蓮原本抬頭要和沈扶風說話,自然也看到了。
愛蓮就問︰「我們還要上前去請安嗎?」愛蓮想,畢竟以前還是認識的,指不定這安一請下。就能讓她們從眼下這個浣衣局里歇下來呢。
沈扶風搖搖頭。宮里上位者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若說他們之前不知,那是不可能的。再則,沈扶風雖然也覺得眼下的日子是有些苦,不過打小她倒也苦慣了,如今這樣,反倒會踏實些。
不想。太子與世子卻向她們所處的地方奔來。
離老遠,沈扶風听到太子略帶哭腔的聲音︰「顏高,你就相信我,我能助你……顏高,我是真心的……」
世子卻是冷著一張臉。腳步也顯得快多了。
不想,太子卻是猛然提了速,從後頭一把摟住世子的腰,將臉狠狠地貼了上去。
世子自然是不依,轉身就將太子攔腰一抱,不待太子心里正樂。世子已將太子扔下了湖畔。
沈扶風不由為兩人捏了一把汗。
不得不說,燕王世子膽子更大,不過。這樣的事任憑哪個男人踫見了太子的膩歪,只怕也有想把太子千刀萬剮的心吧。
到底是太子落水,愛蓮就多了謹慎,問沈扶風︰「要不要去救人?」她倆個出身沈家莊。沈家莊內就有河水流經,莊戶的女兒多會游泳。
沈扶風道︰「再看看……」
就听太子在水里扎了一個猛子後,探出頭來,笑的一臉甜蜜︰「顏高,你也下來一起游,權當我們洗個鴛鴦浴!」
太子自然是會水的。
這臉皮也忒厚了點。
世子卻是大踏步的自顧自的向沈扶風所處走來。
沈扶風與愛蓮還在猶豫是不是要躲的時候,世子已經發現了沈扶風。
他站住了腳步。打量了沈扶風一眼︰「還好嗎?」
沈扶風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就道一聲︰「還好!」
世子點點頭,回頭望了一眼太子,問了一句︰「在這多久了……」
沈扶風想撒謊說才來,可是桃樹上裹著的絲帛卻不容她撒謊,她只得硬著頭皮實話實說︰「來了,有一會兒了……」
世子就悵然的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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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沈扶風與愛蓮終于在貴人來參加桃花宴前將分配給她們的桃樹給裹好了。桃花宴上自然是使不著浣衣局的粗使宮女的,就是祝媽媽帶著露珠也只是在前頭打了個晃臉就回來了。
天氣轉暖,宮里換衣服的頻率也高了起來。浣衣局漸漸忙了起來。愛蓮除了每日收發衣服外,在浣衣局忙不完的時候,還是要洗曬衣服的。
這日,沈扶風與愛蓮兩人一道擰著床幔,露珠就急匆匆的趕過來︰「快!快!上頭來咱們這挑選宮人呢!」
啊?
沈扶風與愛蓮將那條床幔曬好才跟著露珠走。
露珠抬頭看了看天,快速拉著沈扶風與愛蓮,催著她們換一身體面地衣服,又催著重新梳個精神的發髻。
露珠嘴也沒閑著,將事說了出來。
原來,宮里前些時候,開恩,放了些年紀大的宮女嬤嬤出宮,如今上頭缺了使喚的宮女,要到各處挑上一挑。
露珠說留給浣衣局的是八個名額。
祝媽媽就特別指了沈扶風與愛蓮還有露珠在候選人行列里。
等她們收拾妥當跟著過去時,沈扶風在候選人的行列里一眼看見了董家秋,董家秋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衫,領口袖口都繡著花,頭發梳的是回心髻,還插著兩只珠花,她原本就膚白高挑,眉眼精致,一精心收拾了,站在候選人行列里就很是有些打眼。
露珠與董家秋往日里頗為熟悉,常有來往,就沖董家秋親熱一笑。董家秋卻好似沒有看到一樣。
很快,來挑選的人來了。
竟然是林公公。
林公公與沈扶風、愛蓮的目光相遇時,稍稍停頓就收回。
第一個被挑中的自然是董家秋。
接著又挑了幾個人,都是長相不錯,听說也是手巧勤奮的。
接著又挑了愛蓮。
沈扶風與露珠卻還留在候選人行列里。
露珠面上就有些焦急。沈扶風也不知道這一挑走是福是禍,不過听露珠說浣衣局的宮女因為長期和冷水打交道,鮮少能熬的年數多的。一般熬了幾年就會關節腫痛。
能出浣衣局自然是好的吧?只不知浮萍又會飄到哪里去?
林公公卻指了指沈扶風與露珠。
林公公旁邊的一個高顴骨公公就小心的進言︰「這個雖眉眼精致,可听說犯了貴妃的忌諱而且臉上肌膚總是不美……這個又年歲小了……」
林公公深深看一眼沈扶風,轉頭沖高顴骨公公道︰「就這些人吧!」
那邊高顴骨公公自是不敢再說什麼。
一行八人被領到了聖慈宮,接待她們的是個不苟言笑的管事嬤嬤。
管事嬤嬤目光留在董家秋與愛蓮身上良久,不想再看到了沈扶風後,管事嬤嬤上前仔細打量了沈扶風的面貌,就開口留下了董家秋與愛蓮。
管事嬤嬤沖林公公說︰「就她倆吧!今日之事。勞煩林公公了……」
林公公在管事嬤嬤面前將姿態放得很低,躬身回道︰「這兩個宮女能進聖慈宮,服侍太後是她倆的福分!」
管事嬤嬤手一揮︰「回去吧!皇子府里還等著挑人呢!」
林公公自帶人走不提。
管事嬤嬤簡單的沖身邊的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衫的白面皮宮女交代幾句,就離開了。
白面皮宮女又重問了沈扶風與愛蓮的名字,及是哪里人。
在听到倆人說都是出自洛州府時。白面皮宮女就笑了︰「原來是老鄉,還是出自一個莊子上的,一起進宮,又一起服侍太後,倒真是有機緣的倆小姑娘!」
沈扶風又溫婉的打听白面皮宮女的名字,原來是叫做蘇碧。
蘇碧是江南人。如今雖已在北地生活幾年,口音卻依舊殘留江南人特有的綿軟音嗓,听著很是可親。
蘇碧先帶著沈扶風與愛蓮認了屋子。太後宮殿位置頗偏,可佔地面積頗大,而且可以稱之為三步一景,五步一園一點也不夸張。
沈扶風與愛蓮是新來的人。都能分到一間地處偏僻的小屋子,由此可見聖慈宮的寬敞。
屋子在聖慈宮的東南角處,位置比較偏,那有三間屋子,其中一間堆滿了雜物,另一間原先是一名打理園子花卉的宮女住的,後來那名宮女據說得病去了。
那間屋子就一直空著。
當然。這是沈扶風與愛蓮住下來後,後來才知道的。知道後,沈扶風與愛蓮倆人睜著眼楮遲遲不敢入睡。
到底還是小女兒,心內恐懼是有的。
蘇碧說話很是和氣,領著沈扶風與愛蓮認了屋子後,就帶著她們去領了鋪蓋與一應簡單生活用品,如水壺水盆之類。
東西領好之後,蘇碧說︰「咱們太後娘娘素來待下頭人好,今個是你們第一天來咱們聖慈宮,眼下太後娘娘正在看書,晚會兒我再領著你倆去她那里拜見。今個免了你們的差事,說來具體什麼差事上頭也還沒有吩咐。眼下馬上到了快領中飯的時候了,等會你們和我一起。吃過中飯,你們眼下還沒有差在身,倒是可以歇上一歇,等醒來了,再去找太後身邊的成嬤嬤,去那里記個檔案,也討些具體的差事。」
蘇碧交代一番自己就去了。
中午的時候,愛蓮與沈扶風去領飯,回到屋中,將食盒一打開,飯菜很是豐盛。
聖慈宮的伙食很好。
這讓倆人都覺得頗有口福。
到了下晌,蘇碧又帶著兩個小丫鬟過來,小丫鬟手里各自捧著春衫。
蘇碧說︰「先頭做春衣的時候,你倆不在。這是約莫著和你們身形差不多的,先為你們各找一套,且先穿著。明日這個時候,咱們宮里的針線坊上會來人親給你們量尺寸……」
愛蓮看著式樣別致做工精致質地精良的衣服,感慨了一句︰「這麼好啊……」
加之愛蓮說著這話時,臉上表情真摯。
倒將蘇碧惹笑了︰「日子長著呢,在咱們宮里待久了拿鞭子趕你走,只怕你都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