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教徒在這酒館里引起了騷動,無論是佣兵、法師、武器販子還是盜墓賊們,幾乎全都趁亂跑了出去。他們正如機警小心的野鼠一樣,聞到了空氣中災禍的味道,于是夾起尾巴,邁開小腿,在麻煩臨頭之前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史德利歌爾躺在仙德瑞拉腿上,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樣子這魯特琴雖然輕便,用來傷人倒也頗為順手。
仙德瑞拉俯子,在史德利歌爾耳邊低語說︰「別裝啦,快起來吧。你和那獸人演的把戲,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琴里藏著什麼重要的事物?你剛才趁亂塞進自己背囊里了麼?」
史德利歌爾低吟一聲,伸出手來,抓住仙德瑞拉的衣領,想要借力站起身來。誰知他手上無力,一下子沒抓緊,沿著衣服滑落下去,在仙德瑞拉胸口模了一把。
仙德瑞拉一把將他舉了起來,往酒館後面的儲物間扔了過去,酒店老板和侍者瞧得目瞪口呆,只听慘叫聲和乒乓之聲傳來,仙德瑞拉對老板點頭示意,說︰「地上的銀幣算是賠償,請兩位原諒我們的莽撞。」說完她推門走了進去。
史德利歌爾被那獸人當頭猛砸,本來也相安無事,可仙德瑞拉這隨手一拋,卻讓他吃足了苦頭。他眼角青了一大塊,額頭上腫了個大包,衣衫發皺,滿身塵土,模樣狼狽不堪。
他用手絹擦擦鼻子,低聲說︰」我的死亡女士,你下手可太重啦。要不是我年輕體壯,這一下子就要了我的小命啦。「
仙德瑞拉問︰」我不清楚你和那獸人有什麼關系。但他那琴破裂的時候,我隱約見到里面有一些零碎的東西,似乎是圖紙和雜物,但等那股濃煙涌起來的時候,我再去模索,卻並沒有找到。「
史德利歌爾說︰」沉默,我的小姐,是凡人所能擁有的最高貴的品德之一。我來這兒之前,甚至在那位狗牙演奏完第一首曲子之前,都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身懷的目的。但當他開始演奏起那首《混亂頌歌》之後,我突然意識到這其實是他給我的暗號,他正是我在這兒的接頭人。「
仙德瑞拉問︰」他是北方來的人?「
史德利歌爾笑著點點頭,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他倆都听到從酒館外傳來紛雜匆忙的腳步聲,一大群人正氣急敗壞的往酒館跑來。
不一會兒,酒館的門被重重推開,有人嚷道︰」我們接到舉報,說這酒館里公然舉行異教徒的宣講儀式,那異教徒現在在哪兒?「
老板聲音發顫,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兩位詩人正在唱著歌,其中那位大塊頭獸人突然神經錯亂,拿起魯特琴將另一位砸昏了過去,他說的胡言亂語,我一句都沒有听到。」
那領頭的人突然閉嘴不語,抽出長劍,慢慢朝儲物間走來,看樣子那酒館老板偷偷模模做了手勢,指使領頭人他倆躲藏的方位。
史德利歌爾爬了起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別動手,咱們什麼事兒都不會有。」說著舉起雙手,低頭走了出去。
一出儲物間,就看見門口站著七八位殿衛騎士,他們身穿著鋼盔,帶著圓筒頭盔,頭盔眼楮處刻了一個向上的半月狀細縫,這是亞山平衡之月的象征。
有一個殿衛手持長劍,舉著盾牌,正氣勢洶洶的站在史德利歌爾眼前,這人身材高大,像鐵塔一樣矗立,與那位獸人相比也不見得矮,似乎也是從北方移居來這兒的人。他見詩人走了出來,立即用長劍指住他的喉嚨,厲聲說︰」異端,你的同黨在哪兒?「
史德利歌爾老老實實的說︰「大人,我並不認識那位獸人,他主動說要與我合奏,我也不能拒絕,想不到他竟然說出這番瀆神的話來。大人,你看我被他揍成這幅模樣,如何能夠是他的同伙?」
那殿衛也不是死腦筋,听了那老板說的話,又見到史德利歌爾的淒慘模樣,心里也信了他的說辭。于是他收起長劍,問︰「那獸人長的什麼樣子?」
史德利歌爾將獸人的外貌描述了一遍,又詳詳細細的講述了狗牙的所作所為,這殿衛掏出紙筆,小心記錄了下來。隨後殿衛又說︰「我叫費澤爾,是亞山神殿的殿衛,你們這些外來人要規矩點,不要再給我們城里添亂啦。要是你再想起什麼線索,可以到城里的守衛塔找我,我們殿衛在西塔里,而城主的士兵待在東塔。」
史德利歌爾說︰「大人,有勞您費心了。如果您有閑暇,可否讓我為您高歌一曲,以表達我對您的敬意。」
費澤爾和他的手下哄笑起來,紛紛說︰「這是城主守衛那些娘們兒听的玩意兒,咱們殿衛可不听這一套。」說著魚貫而出,費澤爾大聲吆喝,讓殿衛們分頭行動,到街上四處搜查線索。
殿衛們高呼︰「亞山萬歲,異端必死!」隨後四散離去,史德利歌爾與老板同時嘆了一口氣,他倆互相對視,聳聳肩,這是一個相互諒解的姿勢,慶賀自己逃過一劫,看樣子暫時不用被神殿捉去關大牢了。
仙德瑞拉見銀幣散落了一地,隨手撿起一些,留下一半給酒館老板當做補償。兩人走上了樓,來到住宿的房間,這是一間雙人房,房間內有兩張床,家具簡陋,卻什麼都不缺。屋內窗戶緊閉,窗簾垂下,將燈光嚴密的擋在外面。
史德利歌爾點上蠟燭,瞧見房間中央有一個一米多高的木桶,木桶周圍有一圈厚簾布,一直吊到天花板上,這是一個構思巧妙的洗澡桶,他嘆氣說︰「今天忙了一天,突然有些要洗澡了。我的好小姐,我讓這位好心的老板替咱們打些水上來,咱們一起洗個澡吧。」
仙德瑞拉捏捏拳頭,骨骼發出令人恐懼的聲響,史德利歌爾嘿嘿笑了幾聲,吐吐舌頭,不敢再胡亂說話,只是想︰「這位可愛的小姐有些害羞,可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貴族小姐們,一個個表面上高高在上,可听了我的曲子之後,都想要把我生吞活剝啦。」
仙德瑞拉豎起耳朵,听听門外的聲音,說︰「這周圍沒人偷听,你可以說實話了麼?」
史德利歌爾嚴肅起來,取出背囊,在地上鋪開一塊白色帆布,這帆布上畫了個六芒星的圖案,史德利歌爾咬破手指,指尖上流下鮮血,仙德瑞拉喉嚨咕嘟一聲,似乎有些忍耐不住。史德利歌爾在六芒星上涂了鮮血,吟唱了幾句咒語,仙德瑞拉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仿佛這房間的空氣中布滿這奇特的魔力,雖然什麼都瞧不見,但確確實實有東西在四處飄動。
史德利歌爾將流血的手指在仙德瑞拉眼前晃動,嘴角露出調皮的微笑,仙德瑞拉別過頭去,索性不去看他,過了一會兒,史德利歌爾嘆了口氣,說︰」我在這房間里布下了偵查結界,防止高明的法師用法術偷听咱們的談話。「
仙德瑞拉對此一竅不通,問︰」你能夠防止竊听,那難道你比那些法師更加高明嗎?「
「並非如此,我的小姐,我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切,是因為我花了大價錢,從那些高明的法師手中買下了他們精心制作的法術卷軸而已,這些卷軸,正如你所瞧見的那樣,使用起來是非常便捷的。但如果非要挑剔它們的毛病,請允許我指出,那就是這些卷軸昂貴而不經用,每張卷軸只能使用一次,等這結界的時間一過,這張卷軸也自然會成為一張平平無奇的白帆布,所以咱們還是長話短說,快些談談正事吧。」
他說完這些話,從背囊中取出那位叫狗牙的詩人琴中隱藏的東西,仙德瑞拉低頭一看,只見其中有一副地圖,一卷厚厚的羊皮紙,一張旅館的告示,還有一枚古舊的鑰匙。
史德利歌爾顯得有些激動,他低聲說︰「那人沒有騙我,他果然沒有騙我。」
仙德瑞拉臉上露出疑惑,問︰「你和那獸人有過約定?你和他老早就認識?」
史德利歌爾說︰「尊貴的小姐,正如我很早就曾經指出的那樣,我也許會對你隱瞞事實,但我絕不會說謊話騙你。我與那位獸人也只是第一次相遇,但我與他身後的那位大人,卻曾經密謀過一些事情。他發現了這座鷹喙城的秘密,也因此想要我替他完成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仙德瑞拉語氣平淡,問︰「我可以听听你所要做的事情麼?」
史德利歌爾說︰「這座鷹喙城歷史不長,但領主所住的城堡,卻建立在一座古老的地下墳墓之上。這兒的居民、守衛甚至領主本人,都對此一無所知。但我和那位大人,卻通過一些細微的蛛絲馬跡,推斷出了這座墳墓的所在。」
「那麼,你們到底要做些什麼呢?」
「那位大人,要我除掉這座城的領主。而我,則想要從這座墳墓中取回一些古老的寶物。」」這件事並不容易,如果我們魯莽行事,即使能夠得手,只怕也會被領主的人逮住,隨後處死。「」不,我的小姐,你低估了我的決心,也低估了我的計策。我之所以需要你來幫我,是因為咱們的目的是相同的,咱們有著共同的利益,因而咱們定然會相互合作,絕不會彼此背叛。我保證這件事全都在掌握之中,根本不用咱倆動手殺人。「
仙德瑞拉笑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雖然她自稱為死者,但她的笑容依然令人神魂顛倒。她問︰」你怎麼知道我的目的?你說說看,我的目的是什麼?「」很簡單,我的小姐。根據你的路線判斷,你想前往北方,去鄂加斯的神殿尋找某人。而我也有著同樣的打算,等我解開封印,釋放出這城下墳墓中的邪獸,讓它替我完成這可恥的謀殺之後,北方的大門從此將向我敞開。「」那可怕的邪獸叫什麼名字呢?「
史德利歌爾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似乎有些忌諱這邪獸的惡名,過了很久,他說︰」它活了數百年的時間,在世間帶來了無數的災難,因而它不幸的被人們冠上了許多名字,使得它被印在天堂或地獄紀念碑的真名反而無人知曉了。但從我翻閱到的史料來看,人們通常稱它為嗜魂鬼,名叫耐古斯的嗜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