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血 十二 爭

作者 ︰ 夏多布里昂

威爾隊長想到這令人激動的線索,一改方才陰陽怪氣的態度,轉眼顯露出他軍人的干練特色,他大喊︰「莫斯特,莫斯特,給我找十二個士兵來,讓他們馬上去院子里集合!」

門外傳來了傳令兵殷勤的應答聲,隨後隨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威爾隊長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顯得坐立不安,從他向上彎起的嘴唇,炯炯發光的雙眼,還有他微微發顫的肩膀,史德利歌爾可以很輕易的看出——這位長官欣喜的快要發瘋了。

雖然在諸位讀者的眼中,在酒館發生的那起荒唐的事故毫不起眼,也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危害,但是如果這件小意外,通過街頭上的交頭接耳和竊竊私語,竟然傳到了領主或是主教的耳朵里,那事情的嚴重程度將會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因為這件事兒的核心在于——在這段敏感的時期,在兩個爭鋒相對的宗教和國家隨時可能迸發出戰爭的前夕,一個膽大妄為的吟游詩人,當著將近五十人的面,用詩句高聲歌頌了異教魔神那污穢的名字,用凶器將一位虔誠的教徒砸傷,隨後安然逃月兌,這無疑是對亞山的公然挑釁,也是對諸位教徒的莫大侮辱。因而這案件超出了普通傷人犯罪的範疇,而足以達到宮廷之上,產生軒然大波。

正如歷史上所有神權與君權糾纏在一塊兒的國家一樣,在格利爾王國的各個省份和地區,被冠以神權名義的人,往往要比領受君命的人要更威風氣派一些。具體而言,這些城中領主所倚重的守衛,由于長年累月在殿衛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不至于公然與殿衛們作對,但在他們心底,總是希望能有機會壓過他們一頭,讓殿衛們丟些顏面,嘗些苦頭。如果他們能夠獲得上帝的垂青,竟然能夠漂亮的做到哪些殿衛所做不到的事情,不僅能讓他們揚眉吐氣,更可以借此對神殿施以恩惠,從而平步青雲,成了主教與領主心中的功臣。

心懷著這樣的想法,威爾隊長就像初戀的少年那樣忐忑不安,唯恐錯失了機遇,讓這功勞從指縫中溜走,于是他飛快的穿上大衣,披上緞帶,戴上禮帽,拿起佩劍,又匆匆清點人手,以沖鋒一般的態度跑上了大街,而把史德利歌爾這位好心的告密少年忘得一干二淨了。

詩人見這健忘的主人毫不理睬自己,于是也不在塔樓中逗留,他走回街上,一路趕回旅館,走入房間,發現房間內依然漆黑一片,看來仙德瑞拉對陽光極度厭惡,連片刻都無法忍受。

史德利歌爾點燃蠟燭,見到她正將整個身子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又在窗周圍拉上了厚厚的帷幔,筆直的躺在床上紋絲不動,連呼吸的聲音都听不到,也許正如她自己所說,她並非活人,而是從墓穴中爬出來的亡靈。

他靜靜的待在黑暗中,思索著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他知道守衛們一定會回來找他,但他並不清楚確切的時間,于是他決定先提醒仙德瑞拉一聲,他將腦袋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仙德瑞拉,你能听到嗎?」

仙德瑞拉緊閉的眼楮眨了眨,但並不開口說話。

他知道這是她積極的回應,于是他松了一口氣,繼續說︰「沉睡中的美人,我嚴厲苛刻的姐姐,我每次望著你睡眠中的模樣,心里總是驚嘆于你的美貌,我曾听過這樣一個感人的故事,故事說︰王子的親吻中有著這樣的魔力,可以喚醒昏迷不醒的公主。我從小就對這充滿魅力的奇跡心懷著渴望,但卻一直得不到驗證這故事真實性的機會。但此時此刻,就在我眼前,我找到了一位比世界上所有公主加起來還要美貌的少女,她正受困于夢神俄尼里伊的折磨,用無聲的尖叫像我發出淒慘的呼救。我于是受到了鼓舞和催促,準備用我熱情如火的擁吻,來開啟你美妙的雙唇和動人的雙眼。」

他說完這一大段話,撅起嘴巴,閉上眼楮,一寸一寸的往仙德瑞拉的嘴上吻了過去。誰知剛來到半路,只覺得臉頰忽然兩旁被冰冷的細手牢牢握住,再也無法往前挪動。

他睜開眼,發現仙德瑞拉正睜著明亮的雙眸緊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但史德利歌爾卻無法從中體會到絲毫親切,反而產生了大難臨頭的預感,隨後他只感到天地突然翻轉,整個人一下子摔進了鄰床的枕頭里,瞬間頭暈眼花,差點沒當場昏過去。

仙德瑞拉將他如稻草般扔了出去,用疲倦的聲音說︰」你喚醒我有什麼事?「

史德利歌爾吃到了苦頭,暫時不敢胡鬧,只能賠笑著說︰」仙德瑞拉姐姐,待會兒可能有城里的守衛上門來將我帶走,我要囑咐你幾句話,從而能夠施展將來的計劃。「

仙德瑞拉點點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我很可能被鎖在領主城堡的牢獄里,而且他們為了防止我胡言亂語,多半會將我鎖在一間單人的牢房。即使領主大人不這樣安排,但那位領主夫人會幫我達到這一目的。我希望你在晚飯過後能夠前往城堡的西面,用火把點燃堆在城牆外的干草,這些干草之所以會在那兒,都要歸功于懶惰的馬夫,不肯及時將干草收回馬廄的緣故。

等大火燃起,守衛的注意力就會被轉移,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利用好這個機會,來到城堡東面的牢房中與我踫面,我倆再一同前往鷹喙城下的陰暗密室,探尋格利爾王國那陰魂不散的詛咒,釋放出那即將結束領主大人性命的惡魔。「

他說話一貫嗦,但卻也說的相當清楚。隨後,他取出一副地圖來,這地圖又是那位狗牙老兄留給他的東西,他把地圖交給仙德瑞拉,說︰」這是城堡的內外結構圖,你可以借此輕易來到牢房。「

仙德瑞拉將地圖掃了一眼,很快就記住了其中關鍵的地點。她這一番對地圖迅速而準確的研究,足以證明她對這潛入的把戲並不陌生。

史德利歌爾正想恭維她幾句,仙德瑞拉卻忽然問他︰」你先前對我胡說的時候,曾經說‘王子的親吻中有著這樣的魔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史德利歌爾後退幾步,用尷尬的笑聲掩蓋心中的緊張,他說︰「這只是我開的小小玩笑罷了。」

仙德瑞拉追問說︰「你曾經說過,那位領主夫人用神奇的法術,讓你獲得了與北方的大人物當面交流的機會,你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身份,能夠與他們平等的展開對話?」

史德利歌爾咬緊牙關,正在猶豫該編些什麼謊話,忽然門上傳來了凶猛的敲門聲,他听到威爾隊長在外面厲聲喊到︰「年輕人,快開門,有位大人物要召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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