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血 二十九 戮

作者 ︰ 夏多布里昂

領主夫人——霍克•艾曼達女士——確實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

她剛剛擺月兌丈夫肥胖身軀的糾纏,用她的不傳之秘——永夜帝國宮廷的獨特房中秘訣——讓霍克領主精疲力竭,很快就進入了粉紅色的夢鄉,這也是世上絕大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睡眠。

她懷著心事,睡不著覺,所以跑到城牆上來親自查看。

她對那位大人的計謀深信不疑,事實上,他是艾曼達此生最敬畏和愛慕的男人,她一點兒也無法想象那位算無遺珠的大人竟然會犯下最細小的失誤。

他的布局,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開始。這是一個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加深遠的計謀,除了那位大人之外,任何人都無法窺見這計謀的全貌,甚至只有少數人能感覺到這計謀的冰山一角。如果這計謀能夠成功的話——她對此深信不疑——他將一舉結束這場持續了幾百年的戰爭,將異教徒的勢力一舉從這世上消滅,從而讓神的威名散播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而那個自稱為史德利歌爾的少年詩人,正是這整個計謀的關鍵所在。今天他所做的一切,無論他自己是否有所察覺,都將推動歷史沉重的車輪,在不遠的將來徹底改變這世界的面貌。

可是(雖然大人的預想極少落空),萬一這位少年失敗了呢?萬一他沒能降服那傳說中的惡魔,因而導致今天刺殺的行動失敗呢?那她豈不是要繼續在她那惡心的領主丈夫身子下繼續受到屈辱和折磨,繼續在他丈夫虛偽丑陋的手下之間周旋,用自己的身體去誘惑和取悅他們,等待大人下一步的計策?

想到這可怕的後果,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開始默默的向她信奉的神祈禱起來。

「夫人。」城牆上巡邏的守衛走了過來,用火把照亮了她的周圍,讓她看清了鷹喙城嚴密的守備,這反而更讓她擔心起來。

「我睡不著覺,出來散散心。」

「是嗎?」守衛們笑了起來,這依舊是虛假的笑容,旨在討她的歡心,他們紛紛說,」祝您健康長壽。「」晚上有什麼特別的事嗎?「」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晚飯過後,馬廄旁燃起了大火,好在咱們救得及時,把火輕易的撲滅了。「」縱火犯抓到了嗎?「」是的,夫人,當然抓到了。是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豬一樣下賤的賤民。我們已經把他吊了起來,過幾天就把他送上斷頭台。」

艾曼達望向夜空,眼中似乎在期待著什麼。但這漫漫長夜到此刻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她所期待的跡象,她有些失望,于是開始往回走去。

在月光投下的陰影里,她見到一個如野獸般爬行的身影攀上了城頭。

這個身影靜悄悄的爬動著,動作舒展而迅速,它的前肢異常健壯,比常人的大腿還要長,爪子前端長著如匕首般長短的指甲,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膽寒的金屬光芒。

她後退幾步,吞咽口水,知道自己正在面對著什麼怪物。

她用其他人絕對不可能听到的低聲說︰「耐古斯?」

那怪物似乎朝她看了一眼,忽然開始劇烈的喘息。這喘息聲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幾十頭獵豹在同時緊張的低吼。

守衛們察覺到了異狀,喊叫著往她這邊沖了過來,耐古斯騰空躍起,帶著令人膽寒的凶狠表情(這是他特意苦練的絕技)撲入了人群之中,守衛們驚叫起來,用長矛和長劍攻擊它。耐古斯發出有如怪笑般的叫聲,揮舞利爪,幾下就將守衛們的武器劈成了幾截。隨後將他們的身體撕裂,任由他們的鮮血流遍了全身。

艾曼達尖叫起來——這不是偽裝,而是從她心底發出的聲音。

耐古斯飽嘗了鮮血,似乎受到了鼓舞,變得更加凶殘起來,他沖入守衛群中,一下子殺死了好幾人,就像高山崩塌時落下的巨岩一樣,毫不費力的砸死了所有登山的冒險家。守衛們揮動兵刃圍攻它,又從遠處射來箭矢,耐古斯輕巧的躲過了大部分的攻擊,追上那些遠方的偷襲者,隨後用利爪鑽入他們體內,吸取他們的鮮血治愈自己受到的輕傷。它的速度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用肉眼根本來不及捕捉它的動作,而它的攻擊又毫不留情,手段也十分狡猾,利爪更是削鐵如泥,即使守衛們身穿著鎖子甲、鏈甲或是厚皮甲,都會被它如同薄紙一樣撕裂。

領主夫人目睹著這一切,早就忘記了這怪物其實是自己同謀派來的刺客,只顧著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不停的向她的神說著哀求的話,嘴里念著那位大人的名字。漸漸的,她發現這城牆上的殺戮停止了,喊叫聲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如小溪般流淌的鮮血,還有這鮮血滴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響。

她扶著牆慢慢站起,慌張的四處張望,並沒有發現那頭怪物的影子,這讓她感到了安心。于是她轉過頭,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卻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大半已經融化成泥漿的臉。

她高聲慘叫起來。

在她的慘叫聲中,耐古斯稍稍揮手,將她重重的扔在牆上,隨後用巨爪撕破她手臂上的衣服,輕輕撓出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因為根據史德利歌爾的囑咐,他需要令這領主夫人受些傷,來掩飾她同謀的身份。

在完成了城牆上的屠殺之後,他根據記憶,闖入城堡之中,干掉了幾個睡眼朦朧的領主侍衛之後,他推開了領主臥室的大門。

臥室里面空無一人,床鋪紊亂,家具東倒西歪,領主的衣服散落一地,窗門緊閉,可領主卻不見了蹤影。

耐古斯怒吼起來,一揮手將大床砸成了兩截,將櫥櫃舉起來狠狠砸在地上,將燭台拋出窗戶,將書櫥推到在地,他在狂怒中想︰這領主肯定是預感到了危險,躲進了這臥室的密道里,現在肯定已經逃的遠遠的了。

他懷著這樣的念頭,更加怒不可遏,正想要沖出房間盡情殺戮泄憤,卻忽然聞到了一股腥臭的氣味兒。

這氣味兒在空氣中彌漫,又酸又臭,就像是廁所里尿液的味道。不錯,正是尿液的味道,其中還混雜著男人惡心的體液味道。這味道是從這房間里傳來的,準確的說,是從房間中那個碩大的儲物箱中傳來的。

耐古斯故意雙爪捶地,弄得響聲震天。又刻意大聲嗅著周遭的氣味,發出急促而又淒厲的申吟。

他制造著這恐怖的噪音,一點兒一點兒往那儲物箱走去。

尿味兒更濃了,而且這箱子也開始發抖起來。

耐古斯用爪子輕輕撓著箱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听到這箱子里的膽小鬼嗚咽起來,听起來絕望透了。

他慢慢推開箱子,將腦袋緩緩探了進去。在黑暗中,他看見了霍克領主驚恐的表情,還有那沾滿鼻涕和淚花的臉。

耐古斯努力做出一個他引以為豪的恐怖鬼臉,果然引發了領主如野獸哀鳴般的慘叫。這讓他得意的大笑起來,利爪伸出,將這個可憐蟲捅了五個窟窿。

隨後,他把箱子蓋上,任由霍克領主血液和尿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這房間中四處彌漫,就像幽靈一樣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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