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血 二十一 處刑

作者 ︰ 夏多布里昂

史德利歌爾早上醒來,發現莉萊仍在自己身旁照料,她垂著頭,正小心的檢視著自己的傷口(由于治療術的神奇功效,傷口已經大半愈合了),由于她一夜沒睡,精神顯得有些委頓。

詩人趕忙爬起來說︰「公主殿下,我……」

莉萊笑了一聲,說︰「沒關系,現在時候還早,你還可以再多休息一會兒。莉娜是個大懶蟲,不被人推醒,她無論如何起不了床。在法師學院的時候,總得我把她揪出被窩不可。「

詩人想起她昨天傷心的模樣,心里有些愧疚,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卑劣的背叛者一樣(可實情正是如此,他是一位漸行漸遠的叛國者),他張口結舌,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平時的伶牙俐齒卻在此刻拋棄了他,他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莉萊的善意仿佛一座無形的小山,壓在了自己的良心上,令他無法喘息。

他猶豫了半天,終于說︰」對不起。「

莉萊仿佛沒听到這句話,走上來幫他更換紗布,似乎不經意間用力稍重,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渾身冷汗淋灕,望著莉萊快意的笑容,他心里卻好過了些。

莉萊的聲音非常輕柔。」我本來擔心自己的初戀持續不了多久,與莉娜吵嘴的時候,她說我用不了兩天就會被人甩了。「她笑著說,「可沒想到現實比她說的更加殘酷。」

史德利歌爾屏住氣,听莉萊笑了起來,這是一個俏皮活潑的少女應有的聲音,這讓他意識到——她雖然懂事,可依舊只是個孩子。

詩人悄悄說︰「莉娜她也是個新手,我看得出來,她外強中干,其實是在哄騙你呢。」

莉萊嘻嘻笑了起來,說︰「但願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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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外放哨的人——半獸人格羅格納大聲嚷了起來︰」哈肯的人還有活著的!「

詩人想了起來,趕緊穿上衣物,緊跟著莉萊沖出了帳篷。

他看見麥瑞、格羅格納、莉娜以及賽利亞正站在樹下,望著樹上高高掛著的那個黑衣人。他正在不停的大聲乞求著,他叫道︰」求求你們,高抬貴手吧。我叫索恩,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剛剛被哈肯逼著過來的,我,我……「

詩人解釋說︰」我在網里放了些麻藥,並不致命,只是讓他睡一會兒罷了。「

就在這時,草叢里那個被捕獸夾夾住大腿的瘦子也醒了過來,他痛苦的喊叫起來。

賽利亞盯著史德利歌爾問︰「也是麻藥?」詩人點點頭,神態有些窘迫。

半獸人將那個被吊著的叫索恩的家伙放了下來,一松手,重重摔在了地上,索恩慘叫一聲,似乎摔斷了骨頭。

麥瑞將那個瘦子摁在地上,用麻繩捆住他的雙臂和手腕,隨後松開了捕獸夾,將他拖到了營地中。

賽利亞皺著眉頭,盯著這兩個人,嘆氣說︰「現在事情可有些麻煩了,小詩人。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莉萊用憐憫的目光望著他們,賽利亞點頭說︰「莉萊公主,你想說什麼?」

「可不可以放了他們?因為他們顯然已經對我們造不成任何危害了。」

半獸人與女矮人喉嚨里發出了不屑一顧的聲音,似乎在嘲笑莉萊的心慈手軟,這讓莉萊有些委屈,莉娜替妹妹辯解說︰「我們確實沒有必要殺了他們,因為他們構不成威脅,我們可以把他們綁在樹上,留給他們足夠的食物,等我們冒險回來之後再押他們回去,交給本地的治安官處理。」

賽利亞嘆了口氣,說︰「兩位公主,我很樂意服從你們的命令,如果你們的命令是正確而合理的話。」

她走到這兩位俘虜面前,那位叫索恩的家伙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而那個瘦子卻一臉狡猾模樣,眼珠子轉個不停。賽利亞說︰「他們是襲擊公主的罪犯,理應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而且我們不知道還要在這兒待多久,不能冒險把食物留給這些混蛋。」

詩人忽然有些憂心忡忡,因為仙德瑞拉還在酒館等著自己。他已經把調配的類人血試劑交給了她,因此她並不會缺吃的,但他怕她擔心自己。他幻想著仙德瑞拉倚在窗口緊皺眉頭,遙望著遠方的森林,雙眼充滿著對自己的思念。

這場景讓他有些想笑,他對自己說︰你瘋了嗎,史德利歌爾?她只會摩拳擦掌的準備揍我,作為我不告而別的懲罰。

莉萊又用善良的聲音說︰」那我們沒收他們的武器,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賽利亞搖搖頭,耐心的解釋說︰」他們撐不過去,只會成為斗篷猿或是其他怪物的食物。也許奇跡發生,他們最終返回了鎮上,隨後與白金之牙的其他人匯合,那對我們而言可就糟糕透頂了,因為他們會把我們視作仇敵,成為我們**後面陰魂不散的討債鬼,就像哈肯那個混賬一樣。「

莉娜與莉萊互相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見到了無奈與恐懼,莉娜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問︰」那你們是想要當劊子手嗎?想要殺死兩位毫無反擊余地的俘虜嗎?「

賽利亞對詩人說︰」照顧好兩位公主,別讓她們看這景象。「詩人咬著嘴唇,張開雙臂,像巨翼蝙蝠一樣用斗篷擋住她們的視線,說︰」公主殿下,我們到那邊待著吧。「

莉萊哀求說︰」求你了,詩人先生,你不會真同意她們那樣做吧。那兩個人是你捉住的,你有判決他們生死的權利。「

詩人愣了片刻,臉上溫和的笑容忽然開始變化,漸漸顯露出嚴肅的神態,他用幾乎不近人情的聲音說︰」兩位殿下,請你們牢記,有些時候,仁慈並不代表正義,而謀殺也並不意味著罪惡。「

她們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只好默默的跟著史德利歌爾走著,莉娜望著詩人的背影,低聲說︰」那是卡爾老師曾經說過的話,他在處決山姆叔叔的時候說過這句話。「

莉萊點點頭,緊握住姐姐的小手,問︰「你還記得山姆叔叔犯的是什麼罪嗎?」

莉娜露出苦澀的笑容,似乎心中充滿著矛盾,她說︰「他喝醉了酒,在亞山的神殿上睡了一晚。卡爾老師親自審判,以異教徒的罪名將他定罪。「

在她們心目中,卡爾老師是一位無所不能的智者,一位對國家和信仰忠心耿耿的棟梁,可最近這些年來,她們听到的傳聞,以及親眼目睹的大量事實,都在時刻不停的沖擊著她們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

據一位侍衛回憶,卡爾老師在這二十年間處死了至少一百位大臣或騎士,大多都被冠以污蔑宗教的罪名。他更換了銀輝城中的守衛隊長、侍衛隊長,好幾位騎士團的團長、以及敢于與他在作戰會議上爭鋒相對的異議者。他像瘋子似的掃除一切障礙,讓他在宮廷之上只手遮天。

卡爾正在摧毀這個國家嗎?她們曾經听這位侍衛說。

不久以後,他也消失不見了。她們懷疑這又是卡爾老師下的手,只不過這一次,連處刑的審判都沒有舉行。‘

她們正處在這樣的回憶之中,忽然听到一旁的求饒聲響了起來,索恩聲嘶力竭的喊叫,就像是求偶的蛤蟆;而瘦子則呼呼的猛吸空氣,想要竭力排解心中的緊張。

獸人的利斧劃過空氣,隨後鮮血飛濺的聲音傳來。而麥瑞的弓箭也響了一聲,箭矢穿月兌某人的腦袋,發出腦漿爆炸的聲音。

永恆的沉默過後,賽利亞深深呼吸,她說︰」將這些人身上的糧食與藥物收集一下,我們繼續趕路。「

莉萊與莉娜並沒有感到難過,相反,她們卻忽然產生了解月兌的感覺,似乎長久以來套在她們脖子上的韁繩被解開了,鏈枷被斬碎了,而她們的心靈得到了升華,終于擺月兌了少女的天真與軟弱,在心髒里流淌著鐵一般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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