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血 二十二 石橋

作者 ︰ 夏多布里昂

這並不是史德利歌爾第一次見到處決俘虜的場景,在他至今為止短暫而又顛簸的人生旅途中,他曾經許多次目睹孱弱的人毫無反抗的死在了強者的屠刀下。他最初覺得憐憫,就像任何天性善良的人所產生的感情一樣。但隨後他漸漸麻木,不再產生情緒上的波瀾,仿佛那些在他眼前嚎叫的不是他的同胞,而是牲畜或家禽一般。

事實上,他甚至覺得這對那些弱者來說是靈魂上的救贖,**上的解月兌,是諸神(或惡魔)對他們最終的慈悲,因為他們繼續活在世上,也不過是在痛苦的大漩渦中茫然的掙扎,隨波逐流,整日在恐懼與絕望中惶惶不安,與其如此,倒不如送他們去他們真正的歸宿,那就是九霄天堂,或是九淵地獄。

他一語不發,第一個動手收拾起行李來。

兩位公主依舊沉浸在這非正義的死刑所帶來的震撼中,雖然她們已經擺月兌了天真的生死觀,但親身經歷一切的激動,以及這激動在她們腦海中所產生的顛覆卻余波依舊,這讓她們一時慌了手腳。

過了不久,賽利亞與她的兩位同伴也迅速的收拾起來。兩位公主終于從夢游般的狀態下清醒了過來,她們笨拙的收起了帳篷(這是皇家采購的最高級的帳篷),以及各自的衣物和冒險用品。等她們忙完之後,賽利亞她們已經在不遠處望著她倆,臉上都帶著調侃的笑容。

史德利歌爾笑著說︰」公主殿下,請允許我為你們準備馬車或是花轎,我需要向亞山祈禱,看看眾神之母會不會降下奇跡,在這兒憑空產生這些東西。「

莉娜臉紅著說︰」詩人,侮辱皇室可是嚴重的罪名,這件事兒結束之後,我一定要把你綁起來帶回銀輝城。「

詩人哈哈大笑起來,賽利亞拍拍兩位公主縴弱的肩膀,再次排開陣形,往峽谷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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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黑的時候,這裂谷似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即使用好幾根火把往裂谷下照明,也無法得知這裂谷上下的情況,但到了白天,一切一目了然。

這峽谷大約有一百米寬,往下張望,大約有三百米深,溪水順著山岩流淌下去,與其余山谷流下的小溪匯合在一起,形成了頗具氣勢的小瀑布,在峽谷下方形成了池塘。由于溪水的沖刷,山谷下方的岩石平整而光滑。山岩上長滿松樹、樟樹或是柳樹,這些樹由遠及近散漫的矗立在山谷中,隨著山谷中的慘淡陽光照耀下來,樹木之間形成了不同的色彩,遠方的樹木看起來是天藍色的,稍近些則顯得金黃,離他們最近的樹則郁郁蔥蔥,女敕綠爭春。

他們站在裂谷旁四處張望,終于發現沿著峽谷一路向北,有一座窄窄的,大約三英尺寬的平整石橋凌空架在裂谷的兩端。這石橋似乎是人工的造物,或是諸神的小把戲,因為在這樣條寬闊的裂谷當中出現這樣一座石橋,萬萬不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

史德利歌爾率先走到石橋旁,仔細審視著石橋的結構,他似乎是在用雙眼觀察,可實際上卻在用雙耳聆听——當微風吹過石橋的時候,石橋的縫隙間產生的輕微聲響,仿佛這石橋本身在暗暗哭泣,他可以感覺到這石橋衰老而脆弱的身軀正搖搖欲墜,恐怕將會成為他們的旅程難以捉模的風險。

他說︰」這石橋年代太久了,我看不夠結實,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我們幾個人的重量。「

賽利亞點點頭,讓矮人巡林客從背囊中取出一卷結實的繩索,繩索兩頭都帶有鉤爪,看不出有多少長,但繩子非常粗,可以承受好幾個人的重量。

麥瑞看看石橋,伸腳在石橋上踩了踩,搖搖頭說︰」我不是個膽小鬼,但我太重了,而這石橋都快化成灰了,我過不去,得找個身子很輕的人爬到對岸,將繩索綁在對面的樹上。隨後我們通過繩索滑過去。「

莉娜躍躍欲試,而莉萊眼中也閃爍著毫不退縮的光芒,但史德利歌爾卻不放心,他說︰」兩位公主,你們這兩天吃的太多了,我擔心石橋承受不起。而我前不久才大量失血,整個人輕飄飄的,連風都吹得起來,請允許我向諸位顯露身手。「

賽利亞有些猶豫,說︰「這峽谷上風很急,你身子太單薄,萬一出現強風,容易影響平衡。」

「我那只是個淺顯的比喻,愛操心的女士,實際上我不僅是個出色的詩人,杰出的盜賊,更是一位身手出眾的雜耍能手。我能在鋼絲上上下翻滾,踩在皮球上跳舞,這對我而言是小菜一碟。」

賽利亞不信,但也無可奈何,總不見得真讓兩位公主冒險,她用力摟住詩人,在他額頭上一吻,說︰「願亞山保佑你。「

詩人暗想︰」無論是亞山或是鄂加斯,此刻恐怕都不站在我這邊。「他取過繩子,準備踏上石橋。

莉萊忽然說︰」等等,我們可以把繩子系在詩人先生的腰上,我們將這一頭綁在這邊的樹上,萬一他掉下山谷,我們至少能把他拉上來。「

這是個好辦法,賽利亞她們立即照辦,詩人等她們準備就緒,向她們做了個萬事俱備的手勢,小心翼翼的將左腳邁上石橋。

他把雙手張開保持平衡,盡量在山風中穩住身軀,這石橋幾乎有一米寬,通過一人本來綽綽有余,但它在努恩萊特叢林中經歷了長久的風吹日曬雨淋,已經顯得腐化不堪,對橋上的行走者而言,在心理上會造成難以言喻的重壓,就好像頭頂上始終懸著死神準備殘忍收割的鐮刀一樣戰戰兢兢。

史德利歌爾傾听著石橋上傳來的哀嚎聲,隨著他每一步踏出,石橋都會發出不同的回應,這讓他可以隨時掌握石橋的承重情況,深刻了解它斷裂的可能性。漸漸的,他的步子變得越來越自信,因為他找到了這石橋哀嚎中暗藏的韻律,這些韻律暗示著石橋古老身軀的秘密,透露著它的壽命長短與強壯程度。史德利歌爾恰到好處的利用了這聲音中傳來的訊息,因此能夠踩著令石橋可以忍受的步伐,以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前進。

一百米的路程,他走了大約兩分鐘,他知道如果由兩位公主代勞的話,這石橋縱然不會坍塌,但她們只怕早就被風吹下山崖,隨後被同伴狼狽的拉回原地,這讓他隱約覺得有些自豪,因為即使他是一個鮮有人知的卑鄙的背叛者,但至少他在離開國家之前的日子里,成為了自己親人的保護者。

他將繩索綁在叢林中的樹木上,用不易察覺的動作聆听繩索上的聲音,在確認繩索十分牢固之後,他朝對岸比了一個萬事大吉的手勢。

賽利亞說︰」兩位殿下,請學著麥瑞的樣子,我們要來場刺激而好玩的冒險啦。「

兩位公主束手束腳,心里卻興奮異常。麥瑞將拿出幾個滾輪,滾輪的一頭是牢固的皮帶,可以束在腰上,她將滾輪固定在繩索上,又把自己用皮帶綁住,隨後她飛快的縱身一躍,只听她歡快的吼聲響起,夾雜在陣陣烈風中穿過峽谷,那聲音甚至比她前天晚上與獸人瞎搞時還要響亮。

她撞在詩人身上,隨後安然著落,隨後她向山谷對岸的公主們招手,示意她們放手一搏。

莉娜亟不可待的將自己固定住,眼中冒出激動而又迷糊的復雜光芒,她猶豫了老半天,一寸一寸挪到懸崖邊上,正想在岸邊流連片刻,賽利亞大笑道︰」公主殿下,抱歉了!「隨後一腳將莉娜踹上半空。

莉娜尖叫起來,覺得自己眼淚止不住的流出眼眶,雙腳在空中亂蹬,雙手在空中胡亂抓著什麼,大約幾秒鐘後,她感覺雙手被人緊緊拉住,她趕緊撲在那人懷里,渾身陣陣發抖,想要說話,可喉嚨卻不听使喚。

史德利歌爾說︰」干的棒極了,公主,你的表情令我終生難忘。「

莉娜狠狠踩了他一腳,後退離開他的懷抱,回憶剛剛的冒險,覺得心有余悸,可又想馬上再來一次。

莉萊倒毫不含糊,悄無聲息的從繩子上滑了過來,安穩的被史德利歌爾接個正著,詩人在她耳邊輕聲鼓勵︰「你看,莉娜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你可比她要勇敢許多,只要你想那麼做的話。」

莉萊笑笑,並不作回應,但她心里卻清楚的很︰失戀也許真的能徹底讓人堅強起來,至少對她而言,情況就是如此。

賽利亞毫不費力的從半空中蕩了過來,她優雅的落地,根本不要旁人協助,而半獸人就要笨拙了許多,他的盔甲太過于笨重,加上身體粗壯的驚人,繩子差點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好在他最終有驚無險的著落。

莉娜等他一落地,立即高興的拍手歡呼起來。賽利亞笑著說︰「公主殿下,剛剛那一腳沒把你嚇壞了把。」

莉娜雙手叉腰,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你這一腳差點把我踢死啦,虎女怪物,等會兒我們從這里返回的時候,我希望你也讓我狠狠踹你的**,當做這次的回禮。」

「悉听尊便,殿下,不過現在我們應該繼續前進了。前方還有五公里的路,希望正如莉萊公主的預測,剩下的只有平坦而安全的草原和矮樹叢了。「

莉娜朝莉萊望了一眼,後者有些心虛,似乎怕自己說的不準,但莉娜依舊笑著說︰」放心吧,莉萊絕不會出錯。因為那本書是卡爾老師寫的,他這一輩子辦事,從來都沒有出過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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