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牆外飄著細雨,被折射開來的光暈好像一顆顆銀色的星星在空中飛舞。蘇心溏靜靜地看著,手里忘了繼續攪拌冷掉的咖啡。
飲品店的牆上,大鐘的分針滴滴答答地轉動著,時刻提醒著蘇心溏,距離六點,已經超過了接近半個小時。
雨未停,人未至……是放棄了嗎?
蘇心溏陡然心驚,從位置上坐起來,正要往外走,卻又驀地止住了腳步,手里緊緊地握著手機。打不通電話,又不來赴約,是不想解釋,還是有什麼事情絆住了呢?蘇心溏站在原地,思緒凌亂地紛飛,就好像漫天的雨,不知道終將去向何處……
忽然電話響起來,嚇了蘇心溏一跳,卻隱隱有些興奮地接通︰「喂……」
然而電話另一頭傳來的卻並不是她期待的聲音。
「快七點了,還有一個小時演唱會就要開始,你到會場了嗎?」edson並沒意識到蘇心溏的心情很失落,嘴角帶著笑容問道。他正坐在化妝間里,讓造型師做著最後的補妝。
「嗯……我馬上就到。嘟嘟和阿應該已經在廣場外面了。」蘇心溏低著頭,孩子氣地用鞋尖兒踢著積雨的小水坑。看到水花四濺,一些污水落在自己褲腿上的時候,蘇心溏忽然就想用這個借口來推辭今晚的演唱會之約。只是這個時候她抬起頭,突然看到了站在飲品店門口那柄大傘下面的丁樂美。
蘇心溏涌到喉間的話,因為丁樂美臉上期待的神情,而生生地咽了回去。她靜靜站著,跟丁樂美面對面,不知為何就眼眶泛紅了。
很多人以為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陰陽永隔。殊不知更加悲哀的是,離開的那一個在另外的世界看著留下的這一個痛苦,卻無能為力。
「等你哦。」edson笑笑地說了一句,等到蘇心溏掛上電話。
她抬頭張望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蕩蕩的飲品店,努力忽視心里涌出的苦澀,貓腰鑽進了出租車。
遠遠的街角停著的法拉利里,那張天使般的面孔,嘴角揚起冰冷的笑容……
時間越晚,天氣越陰沉。
早在五點多的時候,天色就灰蒙蒙一片,稍遠一點的場景,模糊得看不清。似乎有高樓上的霓虹燈在閃爍著,像是來自遙遠的雲端。
傅雲曦剛從床上醒來,睜開眼楮看著那道霓虹,好久才恢復了神智。
「梅姨?」
傅雲曦皺起眉頭,看著正好進來探望他的梅墨,揉了揉太陽穴,企圖抑制住腦袋里一陣陣的眩暈和疼痛。他轉過頭去,看了看床邊的吊瓶,心里好像知道生了什麼,有些懊惱地支撐著身子坐起來。
「少爺你醒了。燒退了?想吃點什麼東西嗎?我去給你做。」梅姨似乎松了口氣,關切地詢問起來。
傅雲曦扶著額搖了搖頭,努力地回想著這一覺以前生的事情。可是他只記得他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然後就是一片空白,直到剛才听到梅姨推門進來的響動。他忽然想起了跟蘇心溏的約定,一下子緊張起來,還沒說話就狠狠地咳嗽了兩聲,又趕緊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從昨晚上回家,一直睡到現在。醫生過來看過,說你淋雨太多,患了重感冒,要先輸液退燒,把體溫降下去。看來燒已經退了,這樣就沒大礙了。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熬最喜歡的湯。」梅姨一臉輕松地笑著說。
梅姨正轉身要走,卻被傅雲曦叫住了。他有點遲疑地問道︰「她……回來過嗎?」
梅姨愣了愣,反應過來傅雲曦指的是蘇心溏,有點為難地低下頭,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傅雲曦是在等蘇心溏的話,那她只能給他一個讓人失望的答案了,她不想看見少爺失落的模樣,所以就干脆不說話了。但即便是這樣,也是沒法逃避過去的,她的沉默已經告訴了傅雲曦答案。
傅雲曦抓起手機搗鼓著,可是屏幕怎麼都不亮,他心煩意亂地將手機扔在地板上,「砰」的響聲,連梅姨都嚇了一跳。傅雲曦掀開被子,強撐著翻身下床,雙腿卻是軟綿綿的,走兩步都在晃悠。
梅姨見傅雲曦自己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趕緊想要上去攔住他︰「少爺你干什麼?你都這樣了,還要到哪里去?」
「不用管我。」傅雲曦掙開梅姨,咳嗽著去拿衣服,一面頭也不回地讓梅姨去給韓小寶打電話叫車過來。
「少爺……」梅姨遲疑著沒有動彈。
傅雲曦很惱火地吼了一聲︰「我說了別管我!」
梅姨愣住了,低下頭。
傅雲曦似乎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太沖,但是他並不擅長道歉,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哪里還有心情去擔心這些,只好放緩了語氣重復一遍︰「去叫車。我要出去。」
梅姨不再跟他 ,轉身出去打電話了。
等傅雲曦勉強地換好了衣服出去,韓小寶的車已經等在門口,然後開著車直奔春西路。
淅淅瀝瀝的雨敲打在車窗玻璃上,四面都是嘩嘩的聲響,好像有一張大網鋪天蓋地而來,將傅雲曦縛在網中,無法掙扎。他慵懶無力地癱坐在後座上,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模糊景象,腦子里好像也越地昏昏沉沉。他抬起手模著自己的額頭,冰涼的指頭上傳來的溫度,讓他心煩意亂。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病倒!
傅雲曦心里說不出的煩惱,更有些不安。外面天色越來越暗,也不知道蘇心溏現在怎樣了。她說今天會給他答案,會給他解釋的機會,可他居然一覺睡到這麼晚……
「少爺,到了。」韓小寶在巷子口停下車,遠遠地能夠看見蘇心溏家的小閣樓。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一片,在雨簾之後,似乎跟黑夜融合在一起。
沒有人?傅雲曦皺起眉頭,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推開車門走出去。
「少爺?」韓小寶見傅雲曦就這麼無遮無攔地走進了雨里,本來身上的病就沒好,還不管不顧的,嚇得趕緊拿著傘下車追過去。
傅雲曦腳步踉蹌地走向小閣樓,每走近一步,心都往下沉一寸。她不在……不在家?明明說好今天會見他,為什麼會不在家?傅雲曦心里涌起萬股思緒,全都是不祥的預感,鋪天蓋地的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