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前輩,您認為眼下晚輩最需要哪一個?」
蘇慕歌從寶物中抬頭,望向姜頌,想听听元嬰期真魔的意見。
真魔壽數比人類多出一倍,姜頌怎麼說都活過兩千載,手中寶物數之不盡。既然拿出三件寶物來引誘自己,在寶物的選擇上,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功法為樹之根基,短時無成,卻裨益甚豐。」
姜頌指了指那本典藏版的《玄武太清冰訣》,淡淡說道,「這本冰系功法,是上古太清宮宮主青靈子一生心血之集大成,天下間能與之媲美的,不出十本。」
蘇慕歌一臉血︰「能讓晚輩先看一眼麼。」
姜頌理都不理,又轉指那柄黑色大剪刀︰「此物名曰翦魂,一千三百年前,我在海外某處秘境誅殺一只上古凶獸,以它鐵牙鑄成,隨身攜帶一千年左右,煞氣極重,一翦即出,必斷一魂。因為太過強橫,平時不便使用,但身處絕境時,以毒攻毒,是你保全性命的不二選擇。」
見蘇慕歌一直握著宵練不肯放手,他又道︰「從藥魔洞穴內的劍氣可知,你于劍道頗有天賦,可惜經脈逆沖,難以攀得巔峰。但平時拿來防身,還是大有可為的。」
蘇慕歌苦惱道︰「未免太過浪費。」
姜頌瞟她一眼︰「桑行之以他元嬰之力鑄劍十柄,每一柄所選用的材質皆不同,唯有宵練和含光取自從同一塊兒天外玄鐵,必定是有原因的。「
「哦?」蘇慕歌好奇抬眸。
「你休看我,我亦不知。」姜頌微微皺眉,「若非含光認了秦崢為主,本著成人之美,我斷不會輕易將宵練取出。」
「晚輩同秦崢的關系,並非您所以為。」
蘇慕歌跟著皺眉,她真心不喜歡旁人總將她和男人綁在一處,哪怕上一世她傾心裴翊,也從不曾想過做他羽翼下的鵪鶉。
她一貫堅持自我,感情,只不過水到渠成之事。
「我如何以為,並不重要。」姜頌半邊左臉帶著銀勾面具,凸顯的面部線條愈發冷硬,「重要的是天音塔凶險重重,以你的修為獨闖上層恐怕困難,你同秦崢那小鬼若能聯手,有含光宵練護身,勝算相對大一些。」
「您說的有道理。」
認真听他分析過罷,蘇慕歌微微頷首,卻將宵練放下了,曲起指節撢了撢那柄黑色大剪刀,「晚輩已經選好了,就它吧。」
姜頌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可以。」
「您不好奇麼?」
「為何要好奇?」姜頌莫名其妙,「換做我,也會選擇翦魂。」
「也對。」蘇慕歌沉吟,「您也不會將希望假手他人。」
「你不必費心分析我的個性。」
瞧見蘇慕歌一臉算計,姜頌不由在心頭好笑,「我會選擇翦魂的理由,同你全然不同。我是魔,沒有靈根,同樣,我也不懂劍道,唯有翦魂可選。」
蘇慕歌嘴角一抽,見他準備將東西收回去,忙不迭道︰「那個姜前輩,宵練能不能借給晚輩使用幾日,待出天音塔,晚輩再還給您。」
姜頌停下手里的動作,疑惑道︰「借?」
「您也說了,天音塔內凶險重重,晚輩不過練氣七層修為,以一人之力獨闖上層肯定不行的。」蘇慕歌扶額嘆氣,雙目哀怨的望向他,「您也希望晚輩能順利將琴魔收服吧,何況只是借用,您又不吃虧。」
「借沒問題……」姜頌沉了沉臉,反問,「問題是,你可會還?」
「前輩,你乃元嬰大能,堂堂魔族四老!」
蘇慕歌擺出一副驚詫的形容,「為何對自己如此沒有自信?」
姜頌被噎的一時無言,冷冷道︰「不行。」
「好吧。」蘇慕歌「啪啪」敲著大剪刀,「雖說天音塔會禁錮妖魔的修為,但萬一晚輩不敵琴魔,就以此物剪斷她的魂魄,將她的尸體給您帶出來。」
「你敢!」姜頌聞言臉色鐵青,震聲道,「凡我幽都叛逃者,必得帶回幽都由長老院定罪,不可私自行刑,此乃我王定下的鐵律!」
「那晚輩能力不足怎麼辦?」
蘇慕歌被他威壓一攝,險些跪倒在地,掙扎著抓起翦魂,沖著半空卡擦卡擦,「您不能只想馬兒跑,不給馬吃飽吧,晚輩修為低微,萬一不敵她,關鍵時刻只能保命……」
「那就擇宵練,翦魂還我!」
「您說教晚輩自行選擇,豈可出爾反爾?」
「你!」
姜頌一咬牙,將宵練扔給她,「借你,待琴魔抓出,必須還我!」
蘇慕歌欣喜接過。
「記住,我要活的!」
「晚輩謹記!」
同她達成協議之後,姜頌眼疾手快的將那本功法收了回去,正打算掐訣離開,想起什麼,停下來問道︰「小鬼頭,你為何不要這本功法?」
「我道家有言,切勿妄動貪念。」蘇慕歌目光炯炯的望著他,「不過,您若是非要送給晚輩,晚輩可以考慮一下。」
「做夢!」
掐了個訣,姜頌冷哼一聲,化為一道黑光離開。
蘇慕歌終于呼了口氣。
元嬰真魔的力量實在強大,哪怕只是外泄那麼一絲,也足夠自己喝一壺的。
「慕歌,你該選秘籍的。」銀霄可惜道。
「莫看姜頌行事果斷直白,能令幽都群魔聞風喪膽,他不簡單。」蘇慕歌坐下喝茶,搖搖頭道,「秘籍再好,我也不敢要。」
功法直接奠定根基,以及對識海的塑造和培養。當年正是因為修了痕傳授的秘籍,直接導致她被奪舍的時候,連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蘇慕歌將翦魂和宵練收進乾坤袋,打算去求蕭卿灼拿個天音塔資格。
將出門,就瞧見程天養急沖沖的趕了來。
差點兒撞上蘇慕歌。「喂,過兩天我得離開幾日!」
蘇慕歌皺眉︰「做什麼去?」
程天養扔給她一只紙鶴︰「前往蠻荒封印天音塔啊!」
「有你什麼事兒?」
蘇慕歌一愣,將紙鶴拆開,抽出一縷神識入內。只見里面密密麻麻寫著一大堆名字,竟是此次前往蠻荒天音塔的修士名單。
程天養三個字,竟真存在!
還不僅如此,帶隊修士由原本的慎言長老,換成金光道君座下大弟子步飛航。
築基修士中多了裴翊。
包括秦崢、程家姐妹在內的新晉劍修去了大半。
甚至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
蘇慕歌不由驚訝,她原先以為只有秦崢一個易數,其他人選理應是不變的,為何突兀間便來了一遭大換血?
想不通,故而拿著名單許久不曾回神。
程天養推她一把,著急道︰「封印天音塔,可是歷練的好機會,我大姐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為我爭取到的!雖說我現在沒有自由,但你橫豎也要去,我跟你一組總行了吧?」
「你不必跟我。」
蘇慕歌將紙鶴還給他,「你跟著你大姐二姐就行了。」
她曾經去過兩次天音塔,可說熟門熟路。但要對秦崢動手的是程家,自己不去則已,既然去了,勢必要同秦崢一組的。也不知道程不滅究竟會在塔內使出什麼ど蛾子,天養同她們一組,比跟著自己安全的多。
程天養卻不明所以,微微一怔︰「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
蘇慕歌突然揚眉一笑,淡淡道,「讓你砍的竹子,你可砍完了?」
程天養回過神來,得意道︰「區區一百擔竹,我不過兩個時辰便砍完了。」
「那行。」蘇慕歌點點頭,「從明日起,去砍一百五十擔。」
「什、什麼?!」
「我說自明日起,多加五十擔,你是聾子不成?」
程天養登時火冒三丈,氣的跳腳︰「姓蘇的,你休得太過分!咱們說好只做雜役,老子伺候一窩臭烘烘的牲口也就罷了,整座靈獸閣一共只豢養一只貓熊,那蠢物一天吃不完半擔靈竹,你封住我靈氣,讓我每天砍那麼多,根本就是故意整我吧?!你究竟知不知道沒有靈氣,從茂竹嶺走回這里,一路上有多崎嶇?!有多艱辛?!」
撩開袖子,指著胳膊上的斑斑傷痕,程天養蹲在地上就差沒哭出來,「你又知不知道,那嶺上到處都是些奇怪的東西,會咬人的!」
瞥了那些斑駁傷口一眼,蘇慕歌氣定神閑的道︰「二百擔。」
白眼一翻,程天養差點暈過去,兩根手指顫巍巍指向她,結結巴巴的道︰「行……行……,算你狠,算你狠,回頭別落在爺手上!」
「二百五……」
「停!」
程天養雙手捂住耳朵,恨恨跑了。
……
三日後。
眾昆侖弟子啟程天音塔。
蘇慕歌臨行前先去拜別蕭卿灼,卻從九尾狐口中得知,蕭請灼由于身體狀況不斷惡化,已經閉關十數日。
只命九尾送她一方玉盒。
留言若在塔內遇到難以招架的麻煩時,務必將此盒打開。
蘇慕歌疑惑著接過手中,在殿中叩謝過罷,方才出發。
集合地依舊是在北昆侖殿前的大廣場上,待她抵達時,廣場早已聚集將近一百人,明顯比上一世參與的修士多出不少。
蘇慕歌到處尋覓南昆侖的隊伍。
一般出去除魔衛道,都是北昆侖劍修一家包攬。唯有天音塔不行,因為穩固封印這種事情,必須依靠二品級以上的陣法師。
也只有這個時候,南北得通力合作。
南昆侖負責加固封印,北昆侖負責祛除一路上遇到的妖邪,保護陣法師。
老遠的,蘇慕歌瞧見淮離在沖自己招手。
蘇慕歌趕緊飛了過去。
「蘇師妹,這位是任文軒任師兄,我師父座下二弟子,如今已是四品階陣法師。」淮離指著一位有些木訥的修士,興高采烈的介紹,「二師兄,她就是咱們南昆侖第一天才蘇慕歌,蘇師妹。」
蘇慕歌被「第一天才」這個名頭唬的眼皮兒一跳。
「蘇、蘇……」
任文軒抱著一個羅盤,擠著眼楮「蘇」了半天,「師妹」兩個字始終出不了口。蘇慕歌一點也不意外,任文軒原本就有些口吃,一同女修士說話,口吃的更厲害,她忙不迭接過話茬︰「弟子見過任師兄。」
任文軒尷尬笑笑。
「任師兄,人家叫蘇慕歌,不叫蘇蘇。」
突然一個聲音穿插|進來。
一名容顏冷峻的黑袍修士向他們走來,霸氣張揚,毫不內斂,屬于金丹修士的威壓肆意散開,周圍弟子頓時覺得心頭發慌。
更有甚者,血水不斷自耳中流出。
任文軒臉色一變。
蘇慕歌一听見這個聲音,只覺得腳面上趴著一個癩蛤蟆,不咬人,但惡心的不行。此人是她曾經的大師兄,也是此次帶隊的唯一一名金丹修士步飛航。
當年昆侖有三美,上有金丹圓滿境界的金鈴子,下有程靈璧和梁蓁蓁。蘇慕歌從前的肉身,容貌雖說姣好,卻比不得她們傾國傾城。在她們映襯下,鮮少有什麼桃花,即便有,也是爛到不能再爛的桃花。
而這朵就是其中最爛最爛的。
此人手段卑鄙,恬不知恥,好幾次蘇慕歌都險些著了他的道,偏他卻是金光師父的直系族人,又動他不得,實在惱的牙癢癢。
而他和任文軒的關系,如同裴翊和淮離,是上一屆南北精英堂代表人物。
當初也算勢均力敵,只不過任文軒痴迷于陣法術,修為進階的比較緩慢,至今停留在築基圓滿,無法結成金丹。
而步飛航則一路機緣不斷,進階神速,如今已是金丹中期修為。
「步、步師弟。」任文軒還是打了聲招呼。
「此次加固封印,可全都靠師兄你了,你這一身本事幾十年不派上一次用場,可要好生表現才是啊。」步飛航微微拱了拱手,笑容未及眼底,轉而望向蘇慕歌,「這就是最近打的我北昆侖抬不起頭來的……蘇……」
他側了側目,望向裴翊,「蘇什麼來著?」
目光一直釘在千山絕道的日晷盤上,裴翊根本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麼。
步飛航眼眸就沉了沉。
「弟子名叫蘇慕歌。」
蘇慕歌索性自己站出來,不咸不淡的答了,不卑不亢的盯著他。
實在搞不懂這名單是如何分配的,封印天音塔這種謹慎之事,不交給閱歷豐富的慎言長老,反而交給一個好大喜功的步飛航來做。
不出岔子才怪。
隱約憶起秦崢曾說,似乎是裴翊的建議。
蘇慕歌掉臉看了裴翊一眼,忍不住蹙眉。這廝性子涼薄,在宗門一貫只听不說,只答不問,為何現在變得如此有主意、有主見,竟還知道提建議了?
「嗡嗡嗡……」
正百思不得其解,乾坤袋內突然傳出一陣震動。
神識一探,竟是宵練。
蘇慕歌揚了揚頭,果然瞧見秦崢踩著劍來了。
甫一落地,便吸引一眾女修的目光。
北昆侖就差他一個,教金丹修士等待良久,于情于理都要過去問個安、道個歉。豈料秦崢向前走了兩步,瞧見蘇慕歌也在那,他又退了回去,抱著劍輕哼一聲。
步飛航冷眼望他︰「听聞秦國乃禮儀之邦,不懂請安?」
秦崢嘲諷回去︰「長眼楮的誰瞧不出來,您老人家好端端的,請安何用?」
許久不曾有人給他甩臉子看,步飛航驚的半響說不出來話!早听聞師父新看中的弟子囂張跋扈,不曾想,竟囂張到這種程度?!
「步師兄,咱們該啟程了。」
眼見氣氛不妙,淮離連忙出來打圓場。同北昆侖劍修討厭秦崢不同,南昆侖弟子對秦崢的好感度簡直爆棚。淮離直到現在才明白,當時測試靈根之後,秦崢為何會突然轉了口風,不再堅持拜入南昆侖,轉而拜入北昆侖……
「啟程!」
若非臨行前金光道君千叮嚀萬囑咐,必須看顧好秦崢這臭小子,步飛航和一眾北昆侖修士的心態是一致的,直想抽他兩耳光。怒喝一聲,縱身一躍飛入半空。
一大波修士便各自驅著飛行器,浩浩蕩蕩的向蠻荒天音塔行進。
「秦崢,我有話同你說。」
蘇慕歌驅使著桃花扇,飛到秦崢身邊,想同他說一說天音塔內抓琴魔一事。豈料秦崢理都不理,尖尖的下巴高高挑著,反而加快飛行速度。
蘇慕歌被他撂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想起之前在靈獸閣吵架一事。
「怎麼,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你居然還在生氣?」蘇慕歌哭笑不得的掐了一訣,同樣加快速度,「你先等等我,听我說完……」
秦崢哼了一聲,再一次加速。
你追我趕了好一陣子,丹田內存儲的靈氣不足,又不舍得浪費靈石,蘇慕歌索性不追了。反正抵達蠻荒之後,還有機會再說此事。
飛行速度可能放緩的有些突然,身後一名劍修差點撞在她後背。
那劍修怒罵︰「搞什麼,你會不會飛啊?!」
蘇慕歌雙眸一眯,正準備轉頭,卻被一只手猛地一拽。
就見秦崢擋在她身前,卷起袖子,冷咧開罵︰「怎麼,就你會飛?差點撞到我家慕歌你還凶?!速向我家慕歌道歉!」
那名劍修吸了口氣,正打算動手,卻被兩名沖上來的劍修給架走了。
遠遠听見幾個細小的聲音︰「找死呢你,不知道上個月姚師兄被他打的多慘?」
「對啊,那兩個煞星,誰惹誰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