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歌這一剪,封魔瓶在空中打了個旋,瓶身現出裂紋,差點碎掉。
琴魔稍稍 癥了下,向蘇慕歌投去感激一瞥,匆匆逃竄。
瓶內陷入風暴前夕一般的沉默,爾後陡然傳出姜頌難得一聞的怒喝︰「小鬼頭,你當真認為我不敢違抗鐵律,不會宰了你?!」
「回前輩的話,晚輩的確如此認為。」
「真是……不知死活!」
封魔瓶晃晃悠悠的落在地上,徹底碎裂。
蘇慕歌抹了把額頭冷汗,若不是拿捏住姜老魔的個性,給她十八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和元嬰真魔對著干。
望一眼地上的碎片,她突然想起臨行前九尾送給自己的玉盒,只說遇到難以解決之事,或走投無路時打開。如今被困塔頂,隨時面臨被瘋子一巴掌拍死的下場,算不算兩者兼有?
蘇慕歌遲疑著打開玉盒。
盒內突然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拽了進去!
蘇慕歌唬了一跳,只覺得在一片黑暗虛空內一陣天旋地轉,爾後摔在一處絨毛毯子上。
落地後她戒備跳起,看到周圍環境,方才松懈下來︰「蕭師叔,您可真令弟子刮目相看,竟連神行陣法都會!」
「比我想象中的,早了許多。」
蕭卿灼盤膝坐在蒲團上,睨她一眼,「不到區區半日,你便出來了。」
蘇慕歌終于得空休息,坐在地上磕了幾塊靈石︰「您是不知道這半日,真乃磨難重重……」挑一些重要情節稍稍講述,她笑道,「您說,弟子能堅持這麼久,不容易吧?」
蕭卿灼听罷果然一愣︰「一母百子陣?」
蘇慕歌頷首︰「我家銀霄精通陣法,您是知道的,它不可能出錯。」
蕭卿灼眸光一閃,卻突然問︰「你是不是去過塔頂?」
蘇慕歌瞳色一緊,遲疑道︰「不瞞您說,弟子確實無意中闖入塔頂,不但見到琴魔前輩,還見到了南……南懷翎南師伯。」
她言罷,便仔細揣摩蕭卿灼的神色。
「他可還好?」等了很久,蕭卿灼只問這一句。
「師叔,您指的是她,還是他?」
蕭卿灼被她反問的一時無言,瞥她一眼︰「我問的是你大師伯。」
蘇慕歌眼眸一沉︰「不是很好。」
「其實,沒人逼迫他……」沉默片刻,蕭卿灼還是解釋道,「師父沒有,誰都沒有,是大師兄自願進去的。換句話說,是他自己一直在逼迫自己。」
「弟子明白。」蘇慕歌點點頭,「一面是兄弟情誼,是非對錯。一面是師門恩義,道統傳承。道的面目在他心中,早已扭曲變形,南師伯無法從中尋到一個平衡點,無法選擇,無法面對,才最終逼瘋了他自己。」
蕭卿灼若有所思的望了蘇慕歌一眼︰「看來此行,你收獲頗豐。」
蘇慕歌轉了話題︰「師叔,琴魔她……」
「你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蕭卿灼有些哭笑不得,「當年她和姜頌一樣,潛伏在我靈獸閣,拜我為師,侍奉了我兩百載,只為打听大師兄的下落。我便成人之美,將她抓進天音塔,去照顧大師兄。」
「原來……」
「你以為我同她有段私情?」
「呵呵。」
蘇慕歌打著哈哈,祭出宵練來,再次轉移話題,「師叔,此劍乃弟子向姜前輩借來的,同秦崢手中含光據說是一對,弟子實在非常好奇,兩柄劍為何水火不容?」
蕭卿灼眼風一掃︰「蓬萊仙尊鑄的?」
「對。」
「回頭你問問他。」
「弟子去哪兒問?」蘇慕歌嘴角一抽,那尊大神是隨隨便便能夠見到的?
「下個月,便是蜀山論劍大會,蓬萊仙尊會去。」蕭卿灼眯起眼楮,歪靠在九尾脊背上,似乎一下講了太多話,有些乏了,「他約我前往敘舊,我已應下,屆時你隨我一起吧。我和桑行之相識也有八百載,此番不見,怕是再也沒有機會。」
蘇慕歌不知如何接話,只默默應了一句︰「弟子遵命。」
……
那廂蘇慕歌同蕭卿灼喝茶聊天的功夫,天音塔內機關設置再次被修正回來。練氣境弟子的試煉到此結束,步飛航帶領築基境修士匆匆穩固完封印,一行人灰頭土臉的回歸宗門。
步飛航免不了一頓責罵。
明明是裴翊自動離隊的,但裴翊為了保護練氣境的弟子們而身受重傷,不得不閉關休養。再加上秦崢也受了傷,金光道君便將所有怒火全都發泄在他頭上。
堂堂金丹期修士,金字塔尖的人物,當著一眾小弟子的面,被損的一錢不值,對于愛面子的步飛航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一連許久不曾露面。
蘇慕歌听聞之後,突然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再說秦崢閉關養傷,蘇慕歌毫不關心,看也不去看一眼,因為她知道秦崢只是傷在**上,沒臉出來見人罷了。
而裴翊受傷一事,就有些耐人尋味。
為保護他人而身受重傷,他裴翊絕對干不出來這種事兒。
不過世事難料,經過天音塔走這一遭,蘇慕歌愈發覺得,自己或許根本不曾真正了解過裴翊,虧得當初自己一身秘密瞞著他時,心頭時常愧疚。
這便是修仙界的伴侶,生命越長,信任越少。
我藏著,你掖著,就這樣相處千百年。
……
北昆侖明光洞。
一條黑蛇盤在裴翊的手臂上,不斷吮吸他體內*掉的血塊。
「少主,您魔魂傷的不輕,估計十年內都不可以分魂離體了。」
黑蛇吐出血塊,又從口中吐出一個藥瓶,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而且這小半年,最好不要使用過多靈力,萬一靈力壓不住魔氣,被金光發現……」
裴翊臉色郁郁︰「過幾日便是蜀山論劍大會,我先前說過,今日會出關。」
黑蛇忍不住問︰「究竟是誰傷了您?」
裴翊系好袍子,走去窗邊︰「沒什麼,是我大意了。」
不只大意,還充滿了挫敗感。
竟讓父親的魔核,落在外人手中,他重活一世,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裴師兄……」
洞外傳來程靈犀的聲音,「裴師兄你出關了麼?」
眼睫微微一垂,裴翊開門出去︰「師妹。」
程靈犀從乾坤袋里模出一個藥瓶︰「上次在天音塔,多謝。」
「客氣。」裴翊伸手接過,眼風在她頸間微微一掃,那枚青銅古戒隱隱泛著暗光,「師妹,之前你曾失憶,最近可有想起些什麼?」
「只偶爾會有一兩個模糊人影。」程靈犀提及此事,嬌俏的小臉已比往昔淡然許多,「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還是我。」
「說的也是。」裴翊淡淡道,視線依舊若有似無的落在戒指上,「有時候忘記,是為了新生。」
「多謝師兄開導。」程靈犀抿唇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恩。」
裴翊目送她離開,雙眸漸漸蒙上一層冷冽霧氣,爾後又緩緩回暖。起初他以為靈犀失憶是裝的,他帶著她一起走過溯世鏡,他一點事情也沒有,她怎會失去所有記憶?
後來才漸漸確認,她的確是失憶了。
失落是有的,但細想也好,一切可以從零開始。
裴翊牽了牽唇角,胸口豁然一痛,偏頭吐出一口黑血。
他捂住心口,想起什麼,臉色陰郁的可怕。
……
從天音塔回來後的一個月內,每當蘇慕歌回房之際,都要踟躕許久。
她必須推開門,對著角落輕輕喊上一聲︰「姜前輩。」
確定無人回應才會進屋。
生怕自己正打著坐,突然就被他給劈死了。
然而左等右等,姜頌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始終不來同自己算賬,取回他的宵練。蘇慕歌開始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當收到蕭卿灼傳訊,命她收拾物品,同他前往長洲蜀山派時,蘇慕歌終于松了口氣。
修士的家當都在乾坤袋里,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翌日一大早,她就前往蕭卿灼的洞府,等了足足一個時辰,蕭卿灼才拾掇妥當出來。
指著左邊七八個乾坤袋︰「阿九,你帶著它們。」
又指著右邊七八個乾坤袋︰「慕歌,你拿著它們。」
蘇慕歌翻了翻這些乾坤袋,疑惑不解︰「師叔,為何要用雙倍乾坤袋,直接以二十倍乾坤袋裝,一個袋子不就夠了?」
「其實有許多東西,不可疊放在一起。」蕭卿灼瞥她一眼。
「真是粗暴。」胖狐狸將乾坤袋掛在脖子上,也瞥她一眼。
「師叔,您之所以帶上我,其實就是多拉個苦力吧?」
蘇慕歌無奈上前,將七八個乾坤袋掛了在腰上。沒辦法,誰叫她也想去蜀山,不稀罕什麼論劍大會,只因有事情問一問蜀山神器。
兩人離了昆侖之後,因為蕭卿灼行動不便,一直坐在九尾背上。
偏他還要四處閑逛,蘇慕歌就帶著他四處走走。
直到乘上前往蜀山的海船。
昆侖在北海,長洲蜀山在南海,兩宗相距甚遠。海船靈力不足,故而沒有直達,只能先去生洲,再轉蜀山。
盛會即將開啟,前往蜀山的修士激增,蕭卿灼又不肯將自己昆侖長老的身份亮出來,于是昆侖至生洲段買的艙票,而生洲至長洲蜀山段,便只能抄著手,同一眾修士擠在船頭甲板上。
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船家開船,只說在等人。
幸好修士耐性極好,打坐的打坐,聊天的聊天,也無人催促。
水曜突然將腦袋伸出來︰「啵啵……」
蘇慕歌想起此處是大海,便笑道︰「怎麼,瞧見水興奮了?」
「啵啵……」
水曜搖著尾巴,使勁鼓起魚鰓,不停吸氣。
蕭卿灼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說了句︰「它感應到靈氣源了。」
靈氣源?
蘇慕歌微微一愕,眼皮兒突然就跳了跳。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累的作者都不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