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南疆妖王修為匪淺,窺不見銀霄真身,卻能感受一道妖風從耳側輕輕劃過。
倏地放出妖識,追著妖風而去,現妖息消失在永夜殿門口時,面具下的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微微易了色。
北麓地界,不能有妖修以自由出入永夜殿。
此妖必定身懷異寶,或者天賦異稟。
「大人!」
身後黑幕中,倏然冒出一陣濃煙,一名黑袍男妖修上前,屈膝道,「大人,屬下已經現鼠族蹤跡,特來請示大人,是否……」
南疆妖王一揚手︰「你看著辦。」
黑袍妖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南疆傳來消息,雲嶺虎族和青丘狐族又起了沖突……」
南疆妖王依然還是那句話︰「你看著辦。」
「還有……」
「你看著辦。」
黑袍妖一連請示了十幾件要事,南疆妖王連語氣都不曾變過。
黑袍妖見怪不怪,拱手退下。
一名藍衣女妖在遠處等他,上前問︰「怎麼樣,大人有何指示?」
黑袍妖點頭︰「做出了重要指示。」
「真的?」藍衣女妖稀罕的不行,「大人指示了些什麼?
「大人說……」黑袍妖一本正經地道,「讓我自己看著辦。」
「去你的。」藍衣女妖嗔笑著推他一把,笑罷,眸光轉向高處的南疆妖王,嘆息道,「你說,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不背後議論大人是非。」黑袍妖修制止她的感慨,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我只怕大人再如此消沉下去,咱們妖族終將大亂。」
「難道不是早就開始亂了?」藍衣女妖冷哼一聲,「不過大人尚在一日,它們也只敢小打小鬧,只盼著大人早日振作起來,帶領咱們再攻一次北麓。」
「南疆究竟有什麼不好,為何非要進攻北麓?」黑袍妖想不通。
「南疆貧瘠之地,哪一點兒比得上北麓花花世界?」藍衣女修俏麗的容顏上,露出向往之色,「你我修行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活的像人一樣?」
「既是妖,何苦非要活的像個人?」
藍衣女妖話音才落,突然從背後飄來一個清雅的聲音,「想要成為人,是因為你們自以為身在畜生道,比人道下品。但若有一日,你們攻佔人界,便證明畜生道比人道更強,那為何還要做人?」
听見這個聲音,兩妖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兩道濃煙平地起,妖息一瞬消匿無蹤。
悟尊者走了出來,站在兩妖方才站過的地方,也微微抬頭。
高處懸石上的南疆妖王轉了身,俯視著悟尊者。
面具之下,紅唇輕輕一抿。
……
黑 ,伸手不見五指。
永夜殿內妖氣實在太過濃郁,萬幸銀霄也是妖,妖氣對它並沒有什麼妨礙,若是蘇慕歌真身進來,必定會被侵蝕。
「左側二十二步,是個北斗七星陣。右側三十二步,是個五行逆轉陣。」蘇慕歌盤膝坐在銀霄的識海內,手捧地形圖,「前方七十二步,是……」
「慕歌,咱們先去搜集毒液,還是找尋師叔?」銀霄站在門前,抬了抬腿,又放下了,「先確定下來。」
「當然是找尋師叔。」蘇慕歌月兌口道。
「其實,找師叔和收集毒液並不沖突吧。」沖破永夜殿的禁制,銀霄耗費不少氣力,這會兒吐著舌頭散熱,「橫豎師叔和毒騰蛇,都不知道在哪里。」
「唔,你說的有道理。」蘇慕歌不得不承認,自己過于心急了,「那就貼著東面走,繞一圈,先找到哪個是哪個。」
路線敲定之後,銀霄便向東面走去。
黑氣繚繞中,壓根兒看不到路,完全依仗感覺行走。
萬幸銀霄的隱身天賦強勢,不必擔心被這殿中妖魔偷襲。
「哼哼……」
突然就听見身邊有怪物哼叫的聲響。
銀霄嚇了一跳,半響不敢動作。
好一會兒探頭去看,原是一頭黑胖黑胖的豬,正側躺在地上睡覺。時不時撓撓肚皮,睡的口水橫飛,肉墩子一樣的臉上,還掛著一抹有些詭異的笑容。
蘇慕歌額角青筋抽了抽︰「韓忍反復強調,被他三伯父抓進永夜殿內的,比比皆是大能……」
銀霄流著哈喇子,接話道︰「夠大、夠肥。」
一個完美的流線型,想從豬頭上跨越過去,凌空那一瞬,豬妖突然翻騰而起,吼道︰「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擾你豬女乃女乃的清夢!」
口水噴了銀霄滿頭滿臉,頓時一股腥臭蔓延開來。
銀霄最是愛惜自己一身拉風飄逸的長毛,被噴之後,險些從半空摔下來,正怒不遏的想要同它拼命,卻傻愣愣的停在半空。
只見黑豬妖化了形,柳葉眉,櫻桃口,眼眸宛如一脈秋水,美艷不方物。
蘇慕歌也是驚嘆︰「真是豬不貌相。」
銀霄一見著美人,便有些挪不開眼,有些心蕩神搖。但被毛上的汩汩惡臭,很快將它拉回殘酷的現實深淵。
銀霄嘆了口氣,迅速逃離案現場︰「那母豬妖的修為深不測。」
「怎麼?」
「妖界血統等級非常鮮明,高低貴賤,一目了然。一些純高貴血統的妖修,生來就化形,並且貌美非常。至于其它,修為和美貌是成正比的。諸如豬這種生物,在血統等級中排行極低,天分極差,開靈智者寥寥,修煉至化形的,更是鳳毛麟角。」
待遠離豬妖後,銀霄停下腳步,抖抖毛,「它不但化了形,還化的如此美艷動人,你說修為高不高?」
「不高!你這傻x!」
銀霄一愣︰「你說什麼?」
蘇慕歌也是一愣︰「我什麼都沒說。」
銀霄被毛一豎,左看右看︰「是誰在說話?!」
「是老子在說話!」
「你是誰,在哪兒?!」
「傻x,快拿開你的臭腳!」
銀霄低下頭,瞅了半響,終于瞅見自己的左前腳掌之下,原來有一只快被踩扁的小蝸牛。蝸牛只有拇指蓋大小,銀霄用爪子將它拎起來︰「是你在說話?」
「廢話!想把老子踩死啊!」
「你能看見我?」
「你當老子是死的?被你踩到還能不知道?!」
銀霄無言以對。
蘇慕歌皺眉︰「我主僕以密語交談,你為何能夠听到?」
銀霄恍然大悟︰「對啊!」
他們之間的交談,是以靈獸契約進行的。按照道理來說,哪怕化神修士,也不能听到主僕之間的靈契密語。
「老子沒本事窺見你們,但這凡人世界,就沒有老子听不到的秘密。」蝸牛冷笑一聲,趾高氣揚地道,「所以想說悄悄話,就請離我遠一些!」
「多遠?」
「以你們這點微末修為,至少一百丈!」
「明白了。」蘇慕歌斂聲道,「銀霄,扔出去一百丈。」
銀霄微微一怔,旋即後腳撐地,站了起來。「呸呸」兩聲之後,輪圓了一條前腿,將爪子縫里的蝸牛扔了出去︰「一百丈是嗎,小意思!」
「你們……!」
聲音一瞬便被淹沒。
「慕歌,我覺得咱們或許以從它嘴巴里,問出師叔和毒騰蛇的下落來,就這樣給扔了,好嗎?」
「得了吧,你瞧它那副狂拽酷炫的模樣,能問出什麼來?賤人賤獸我見多了,它自己會回來的。」
「那它要是不回來呢?」
「不回來也無所謂。」蘇慕歌漫不經心地道,「永夜殿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咱們既然已經來了,倘若師叔真在此地,不信找不到人。」
「你能這樣想最好,我最討厭軟體生物。」
銀霄將肉墊在地上蹭了蹭,蹭掉惡心的粘液,繼續向前走。
一處一處的探,一寸一寸的找,終于在一顆古樹上,找到正盤曲酣眠的毒騰蛇。騰蛇是一種醒一年睡一年的妖物,韓忍推算的不錯,此蛇眼下正處于酣眠期。
銀霄祭出一柄鏟子,直接上前撬開它的上下顎,又模出一個事前準備好的玲瓏玉瓶,放在它的舌頭下方。
蛇的毒液附在牙齒後的毒囊之內,當然,這里指的是普通蛇類。
諸如萬年毒騰蛇,它兩丈長的身體光禿禿的,一片鱗片也沒有,□□和唾液同孔雀膽一樣,全都是劇毒之物。
只是它睡的正香,口腔異常干燥。
銀霄舉著瓶子舉了半天,一滴唾液也沒有。
蘇慕歌干著急也沒辦法︰「早知道應該帶塊兒魚干,誘導它分泌毒液。」
銀霄也急的抓耳撓腮︰「是啊!」
「喂,你這傻x,方才為啥扔我!」
銀霄一轉頭,又是那只小蝸牛,正滾來滾去的向自己滾來。
蘇慕歌雙眸一亮。
不待蘇慕歌開口,銀霄已經抓起蝸牛,直接扔進毒蛇口腔內。
「你們……」
「咕嚕咕嚕……」
「有了!」
一滴滴毒液順著騰蛇舌頭,滴落在玲瓏玉瓶內,不一會兒便盛了滿滿一瓶。銀霄喜滋滋的將瓶塞闔上,扔進妖鼎,大功告成!
蘇慕歌也松了口氣︰「那只蝸牛不會死吧?」
銀霄擺擺手︰「管他呢,誰讓它送上門找死。」
「咕嚕咕嚕……」
只見毒騰蛇的月復部漸漸凸起,上下滑動,「噗」的一聲,月復部陡然被穿了一個洞,蝸牛被毒液噴了出來,撞擊在古樹上,又被反彈在地。
「轟——!」
再望過去,哪里還有蝸牛的影子,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蹲在地上,沒有耳朵,腦門上生有一對兒觸角,兔耳一般直愣愣的豎著。
少年渾身濕透,滿是蛇的毒液。
少年暴怒︰「給我滾出來!」
蘇慕歌一怔,這蝸牛什麼來頭,輕而易舉便從騰蛇肚子里鑽出來了?
銀霄正準備說話,被蘇慕歌制止。
「別動。」蘇慕歌在銀霄識海內寫道,「它是依靠觸角感應的,只要不出聲音,它就現不了。」
「啊,好痛!」酣夢中肚子被穿透,騰蛇打了個哆嗦,驟然醒來。蛇頭一翹,瞧見肚子上居然有個洞,它臉上露出的痛苦十分浮夸,「啊,我肚子上為何有個洞?啊,我難道生了娃?」
「生生生,生你x個頭!」觸角少年雙手掐腰,在它尾巴上狠踹一腳,「你是一條雄蛇,生哪門子的娃!」
「啊,別踹,疼著呢!」騰蛇從樹干上掉了下來,苦著臉道,「你沒事兒鑽我肚子里干啥?」
「有一只會隱身的狼進來了。」觸角少年眸子冷沉似冰,戾氣畢現。
「進來就進來了唄。」騰蛇打了個哈欠,身體生出兩條胳膊,祭出針線來,縫補肚子上的洞,「不過,最近被關進來的確實有點兒多,外頭是不是又亂了?」
「它不是被抓進來的,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少年腦袋上的觸角,出「卡茲卡茲」的聲音,一道道閃電似的東西在兩根觸角之間流轉,「臭狼,你給老子出來,老子保證不打死你!」
銀霄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蘇慕歌抱臂坐著,透過銀霄的眼眸,打量眼前的觸角少年。
連萬年毒騰蛇都對他忌憚三分,這蝸牛妖什麼來歷?
難不成是紫琰仙君的姐姐,夙瑤?
又一個女扮男裝?
蘇慕歌嘴角抽了抽,邪闕前輩是只心魔化生獸,生的孩子再怎樣變異,也不會變異成蝸牛吧,這不合邏輯。
排除。
「卡茲卡茲……」
尋覓了半刻,一無所獲,觸角少年臉上劃過一絲冷酷,「跟我比耐性是吧,有本事你就一直別動,在這蹲到死吧。」
說著,觸角少年席地盤膝而坐。
他氣的不輕,騰蛇卻吹著口哨,專心致志的縫補肚皮。
縫補完之後,騰蛇嫌棄傷口有些猙獰,像是一條蜈蚣,破壞了美感。便又將兩側好端端的皮上又戳了幾百針,愣是給繡成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有些寂寞,它又繡了一只。
兩只蝴蝶太單調,恩,再繡上幾朵嬌花……
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肚皮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血流成河。
蘇慕歌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快要顛覆了,徹底認同韓忍所言,這永夜殿內關著的,果然絕非等閑之輩。
該有多閑多無聊,才能干出這種事兒?
蘇慕歌突然不願這麼虛耗下去了,她想盡快尋到師叔,在永夜殿內關久了之後,是不是腦子會出問題?
「讓開。」
倏地,穿進來第三個聲音。
蘇慕歌和銀霄俱是一怔。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是師叔!
銀霄轉頭,蘇慕歌迫不及待的望過去,那坐在九尾狐狸背上之人,果然是師叔,還是小小的個頭,一寸也沒有長高。
瞧著氣色不錯,身上也無傷無病。
蘇慕歌一直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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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南疆,萬獸山中。
「轟……」
兩條火龍不停沖著山體噴射火焰,夜間遠遠望去,整座山都快要燃了起來。慕容錫看這陣勢,有些擔憂,萬一精火順著山脈燒去南疆,他就犯了禁。
幾百年前,南疆雖被打退回去,但北麓同樣遭受重創,絕不敢乘勝追擊。
再說南疆妖王夙曦,乃絕世罕有的鳳凰一脈。
當年爆戰爭之時,慕容錫才剛出生。戰爭之後這幾百年,妖王神出鬼沒,他一次也沒見過。
但對于妖王夙曦的身世,從小到大,听的耳朵快要起繭子。
父親是神界司火之神座下、九天神火鳳鳴鸞,師父是仙界東皇帝君夙冰,義父是前任妖王邪闕,後台硬的讓人只有抱頭痛哭的份兒。妖王夙曦一天不死,整個南疆妖族士氣就會囂張一天,想滅掉妖族,完全沒能。
想到這里,慕容錫忍不住抬頭望了望天幕。
天上的神仙,不插手人間疾苦也就罷了,為何還要任由一個妖孽作亂?
天道既不憫眾生,他輩修士,苦苦求來的道義,究竟又有何用?
慕容錫心頭漸漸爬上一絲絕望。
道不昌,天不仁,生亦何歡?
不如以死殉道,以證本心!
他手中燃起一團火焰,眼神有些空洞。
「他在干嘛?」
藏身的山洞被火球炸了個洞,秦崢和程靈犀只能貼著隱身符逃了出來。抬起頭瞧見慕容錫一副悲苦的模樣,秦崢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
「他想死。」程靈犀輕輕道。
「不是吧,不就是抓不到我麼,」秦崢嘆氣,「心里承受能力也未免太差了。」
「額……」程靈犀有些不知如何接話,訕訕一笑,「是啊,好差。」
其實她知道什麼原因,但不能告訴秦崢。
萬年玄冰已經融化干淨,此刻,歿正處于蘇醒的過程中,靈力不斷外泄。
秦崢百毒不侵,絲毫沒有被影響的癥狀。
程靈犀也一樣,她猜錯,能同肉身有關。
而慕容錫,倒是真夠倒霉的。
「慕容師兄!」幸好秦蓮衣及時追來,一掌擊在他手臂上,自己卻被慕容錫的靈氣罩反噬,當即吐血,「你在做什麼?!」
「我……」慕容錫恍然回神,匆忙扶住秦蓮衣,「傷到沒有?」
「怎麼回事?」秦蓮衣避開他的手,皺眉道,「像是被奪舍一般。」
「不知道。」慕容錫心有余悸,太邪門了,「一股求死的意念,不斷操控我,想讓我死,而且死的越慘越好。」
「此地靠近南疆,能妖氣太重的緣故。」秦蓮衣也覺得難受,說道,「慕容師兄,回去吧。」
「不行,那半妖還沒抓到。」
「慕容師兄,我不要有主的劍,劍再好,那也是別人的,我並不稀罕。」秦蓮衣知道他是為了那柄含光劍,定定說道,「有緣才是好劍,無緣,無非一把破銅爛鐵。」
慕容錫沉默片刻,頷首︰「好吧,咱們走。」
言罷,取出笛子,想要召回兩條火龍。
火龍心不甘情不願的正準備回來,下方山洞突然塌陷,一股吸力拉著它們不斷下陷。火龍驚懼萬分,奮力掙扎嘶吼,惜無濟于事。
一道龍卷風從山谷席卷而上,一眨眼,兩條火龍便只剩下骨架。
「那是……」秦蓮衣瞳孔緊縮。
「快走!」慕容錫神情凜然,扣住秦蓮衣的手臂,御風便跑。
「嗖」的一聲。
面前降落下一道白光,一名青衣男子擋住他們的去路。此人氣息冰冷,宛如一個死人,強大的煞氣撲面襲來。
「前輩,晚輩無極宗慕容錫。」他松開秦蓮衣的手,向前半步,擋在秦蓮衣面前,「晚輩不知前輩在此地清修,打擾前輩,晚輩之罪。」
歿不動聲色,唇線微微下沉。
慕容錫頭一次覺得,死亡的陰影籠罩上空。
但歿並沒有動手,而是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願為道而死,你不該是外表這般。」
慕容錫有些不明所以︰「前輩……」
歿吐出一個字︰「滾。」
慕容錫啞了啞,便拱了拱手,帶著秦蓮衣走了。
「靈犀,你看見沒,他果然是白骨精!」秦崢和程靈犀躲在石頭後面,盯著上空,「一陣風過去,兩條龍只剩下骨架,以他的修為,應該快要飛升了吧。」
「應該吧。」程靈犀心里有些緊張,笑容也不太自然。
她現在只能依靠自己,因為歿蘇醒之後,痕已將自己完全禁錮在通靈古戒之內,不露半點靈力,無法在同她溝通。
「你怎麼了?」秦崢一低頭,瞧見她不太對勁兒。
「沒……」
程靈犀話未說完,兩人眼前便是一黑。
一道頎長身影,遮了他們的光。
秦崢抬起頭,驚詫的揚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白骨前輩,你能看到我們?」
歿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注視著程靈犀。
修為差距實在太大,程靈犀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靈識,但用猜的,也知道他在感應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
程靈犀大氣也不敢出,微微垂著頭,
不消片刻,歿轉了身。
同痕所說的一模一樣,他果然惜字如金,不愛多言,所以不必擔心會被秦崢戳穿。程靈犀忙不迭喊住他,傳音道︰「前輩,您認識江墨白?」
歿的身形微微一頓,轉頭︰「你知道我是誰?」
程靈犀凝眉︰「我見過你的畫像。」
歿微微頷首,再次轉身。
程靈犀又道︰「你就不想問我些什麼?」
歿連身都沒轉︰「你想讓我問什麼?」
「問一問江家現如今的狀況,問一問我的狀況。您偶爾也會前往北麓,但你從來都不會回去江家看望一眼,對吧?」程靈犀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所以您能都不知道,您還有個兒子,而您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親,她也已經過世許久了……」
「那又如何?」歿打斷她,「人總有一死。」
「那活著的人呢?」程靈犀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淚在眼眶打轉,「作為父親,您就是如此對待女兒的?」
「女兒?」歿下沉的唇線,似乎略微提了提,聲音卻還是冰冷徹骨,「凡人繁衍子嗣,一是為了年老衰弱時,得其反哺。二是為了身隕消亡之後,延續傳承。而我不老不死不滅,究竟要你何用?」
程靈犀兩片薄唇微微掀了掀,一時竟被噎的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精神似乎正常了很多……
的結果就是又開始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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