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氣’,是一種氣場,其實說白了,‘生氣’就是‘生機’。自然界萬物都離不開‘生氣’,包括人生前居住的陽宅,以及死後居住的陰宅。無論陰宅亦或陽宅,都是‘生氣’聚集的地方,由于陰宅主要影響人的禍福吉凶,所以,我們不能去別人家祖墳地借‘生氣’,那樣說不定會造成對方家破人亡,違背奇門的宗旨。所以,我們便在陽宅借,陽宅主要影響人的事業運程。至于這‘氣’究竟要怎麼借,我一點也不知道,向風也是師父下午剛教給他的…
向風說完,沖我輕輕揮了揮手,我們便來到鎮長家內院的正中。
向風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銅錢,以及一小塊木頭遞給我。
「這是做什麼的?」我疑惑的問。
「銅錢下午在廟里開了光的,木頭上刻有符咒。」向風說,「你撬開院子東牆邊的地磚,挖一個半尺深的坑,把銅錢埋在那里,克制傷門的木氣。至于木塊,在院子西南角挖一個同樣深的坑,埋在那里,克制死門的土氣。這麼一來,我們借氣所沖到的只是宅主的事業運程,不會使對方遭受凶傷災病。」
我點點頭,心說,是這麼個理。
「那你呢?」我問。
向風微微一笑,朝四周望了望,「我尋找這座宅院的宅眼…」
所謂‘宅眼’,是一座宅院‘生氣’的氣眼。去年在王老板宅院里挖出的那口古鐘,就是埋在‘宅眼’里的。我從包里抽出一把小鏟子,來到院子的東牆邊,打量一番,確定好‘傷門’位以後,將鏟子插入磚縫,沒費多大勁就撬起了傷門位的地磚。我一邊刨土挖坑,一邊朝向風看過去,只見向風已經攀上了那座門樓,正站在門樓上前前後後打量整座宅院的風水格局。黑暗中,向風一身白衣服特別顯眼,飄飄蕩蕩的,如果屋子里辦事兒那倆人突然跑出來看到,不嚇死也得嚇暈過去…
終于,向風似乎確定好了位置,從門樓上一躍而下,輕盈像一只靈貓一樣。直起身以後,向風數著步子,走到那小噴泉跟涼棚正中位置停了下來,從包里掏出另一把小鏟子,如我一樣撬起了地磚。沒用很大工夫,我就分別將銅錢和木塊埋進了土里,然後還原地磚。這時候,向風也已經在宅眼處挖了一個漏斗口直徑般大,半尺多深的土坑。
雨還在下著,打在塑料袋上撲踏踏輕響。我好像明白接下來要怎麼做了,沒用向風開口,便輕輕抽出一只塑料袋遞給他,兩人無聲的配合著,十分默契。向風揭起漏斗里貼的符紙,抽出一根銀針,扎進了封堵漏斗的濕泥里。
「阿冷,接下來要靠你了。」向風說。
「靠我?」
「嗯。」向風點點頭,「盤腿坐在‘巽’位,然後把手伸進地上這個坑里。」
「不是…不是把漏斗扣進這坑里麼?」我疑惑的問。
「當然不是。」向風說,「以你為‘媒介’,把‘生氣’引進袋子里,所以,你要一只手放進宅眼坑里,另一只手兩根手指捏住袋口的銀針。當你感覺到有氣從坑里傳導上來以後,你要用意念把氣通過銀針傳導進袋子里…」
「有凶險麼?」我惴惴的問。
「師父說沒有,但有一點要注意,就是我叫停的時候,你必須飛快的把手從宅眼里抽出來,然後同時松開捏銀針的另一只手。不然的話,如果你先松銀針,宅眼里出來的‘生氣’就會積蓄在你身體里,如果你後松銀針,那麼你體內自己的‘生氣’就會進入袋子里。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會對你不利…」
我依言坐好,捏住銀針以後,向風從包里拿出兩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倒入坑中,然後我把手伸了進去。我不禁想到當初養在宅眼里的那宅煞。水和密閉的空間,是成煞的先決條件。此刻,我半只胳膊泡在這小水坑里,如果釘一根刻有養煞咒語的小石簽在里面,會不會養成‘胳膊煞’?…我胡思亂想時,向風已經抓起一把香灰灑入坑中,然後將‘金木水火土’五道五行符,分別用小竹簽釘在了坑的外圍。
「準備好了麼?」向風朝遠處亮燈的那間偏屋望了一眼,低聲問。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閉上眼楮。」
我輕輕閉上眼楮,收懾心神。片刻以後,就听向風極輕的踏步聲,仿佛落葉墜地一樣。這種輕柔而有節奏的聲音傳入耳中,使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就在我快要睡著時,我忽然听到一種‘咕嚕嚕’的響聲,就好像把兩耳堵住,听到水燒開的那種聲音。
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仔細辨別那聲音的來源,發現它來自我的左下方。毫無疑問,聲音是宅眼坑里發出的,隱隱約約的,我感覺坑里似乎有氣泡兒在鼓動。突然,我感覺有一股‘涼意’順著我胳膊爬了上來…
看情形,這就是‘生氣’了。片刻的工夫,那股涼意就來到了我的胸口,我急忙存想著讓它進入我的右胳膊,但一點作用都不起。隨著胸口越來越涼,我全身的毛孔一張一合的,每一下張合,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使我有一種想要跳起來大喊大叫的沖動。就在我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眉心一痛,好像被人用針給刺了一下,我渾身毛孔一收,那種涼意倏地一下朝我右胳膊涌去,然後來到我的右手,從拇指和食指間的一個‘小孔’鑽了出去…
就這樣,源源不斷的‘涼意’涌入我左胳膊,然後從我的右胳膊涌出,沒過多大會兒,我听到向風的聲音‘可以了’。迅速提起左手的同時,我右手猛往後一撤,從我身體里穿行的那股涼意猛然間便消失了。我睜開眼楮,只見那根銀針還在我手上,連帶著被我給拔了下來。而原本癟平的塑料袋,此刻變得鼓囊囊的。
「成功了。」向風提起那袋子,興奮的說,「師父太厲害了,阿冷快看,這就是‘生氣’!」
我看向那袋子,只見里面充斥著一種渾乎乎的東西,就跟土壤的顏色差不多。(沒過多久,青石鎮鎮長案發,被抓了起來)
填埋土坑,還原地磚以後,我和向風去了第二家。這一家住的是一個黑包工頭,據說拖欠了外地工人的不少工資,別人討要,不給不說,反而找了一幫人把人家給打傷了,其中一個傷重的,落下了終身殘疾。一回生二回熟,在包工頭家借氣,我們只用了先前在鎮長家借氣不到一半的時間。
第三家住的是一個無良野醫生,打著祖傳秘方的旗號坑蒙別人錢財,據說曾經醫死過人,依靠金錢跟關系擺平了…後面幾家住的分別是賣假貨的,不孝老板,黑作坊老板,假氣功大師,地下幫派頭頭。向風說,老狐總共數落出幾十個青石鎮上無良無德的人,師父只挑選了這八個,家里沒養狗,容易施法,而且彼此間又離的較近的人家。因此,我和向風沒遇到什麼阻礙,很順利的就借到了八袋‘生氣’。
我們把八個袋子綁扎在一起,由向風背著,當我們回到水庫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的三點多鐘了。師父和老狐還在那個陣里面站著。
「師父,‘生氣’全部借來了。」向風說。
「嗯。」師父點點頭。
「師父,接下來要怎麼做?要怎麼樣用這些‘生氣’把水庫里這鬼東西給困住?」我問。
「要把它從水庫里引出來。」師父看了看表,「今天看來不行了,等一下天就要亮了,要明天晚上…這樣,把這八個袋子放進紙人陣圈里,然後守在這里,忙累了一天一夜,都好好睡會兒吧。」
「師父,是不是要輪流壓陣,免得‘三皇五帝’跑掉?」我問。
「不用。」師父說,「等下有這麼多‘生氣’在陣里,它們不會走…」
我們把塑料袋堆疊在紙人的包圍圈里,師父和老狐從陣里走出來,我們走到距陣圈不遠的那蘑菇棚前,靠坐在了土棚壁上。四人都累壞了,尤其師父跟老狐,倆人從頭一天一直到現在都沒睡覺。沒多一會兒,我們便全部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天已大亮,向風早已買來了早餐。按老狐所說,‘河神’出世以後,第七天完全蘇醒,回到黃河作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這一天過的十分平靜,水庫這里很偏僻,自從里面沒魚以後,就沒人過這里來了。大棚菜地里,幾個菜農不時遠遠朝我們望過來,似乎是好奇我們是做什麼的,卻也沒人走近過來看。
到底能不能成功制伏水庫里這東西,我感覺師父好像心里也沒多少底。這鬼東西既不是鬼,也不是煞,而是一種不知名的古代生物。古人動用幾百號人,通過巫術將它驅逐進地層里,師父將那種巫術衍化為法術,如今就憑我們四人之力,究竟能否制伏得了它?我們會成功嗎?…
不管怎麼說,盡力而為吧。中午時,為了讓師父吃好點,我特意跑去我們先前經常去的那家農家樂,打包了幾樣特色菜回來。老狐一直枯坐在那里,我叫了他一聲,才起身走過來。我感覺老狐一定有什麼事隱瞞著我們,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詢問。
整個下午,天陰沉的厲害,卻也沒再下雨了,連一絲風也沒有,那些柳樹的枝條動也不動。站在水庫堤壩上朝下看,庫水黑乎乎一片,不起一絲波瀾。
時間在煎熬的等待中一點點過去,夜幕終于垂落,眼見鎮子里遠近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師父看了看表說,時候差不多了,冷兒留在這里看護著陣圈,以及里面的生氣,我們三個去引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