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人群中有人扯著噪子說了︰「你沒听那句話嗎?根兒不正苗兒不正,結個葫蘆歪歪 兒,當年他爹和他娘就是瘸驢配破磨,杏熬倭瓜一s 貨,還早早都去閻王爺那里報到去了,拋下了他孤家寡人一個!要是說起來,那只能是怪他爹當時哆嗦快了,沒控制住,要是你在跟前拉一把就好了!朱樂,那你就去找你爹娘算賬去,問他們為啥把你弄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在豬圈里鼓搗的你?」
朱樂就瞪了那人一眼說︰「孔武,你也跟我過不去,咱倆有仇是咋的?我——我找不著道,除非是你領著我去!」
柳杏梅听那個叫「孔武」的人口出不遜,正要對他大發yin威,一些嘲諷的話已滾上了舌尖。
就听又有人高聲說︰「你要是想把‘鴨屁’(綽號)塞回他娘肚子里去來個回爐另造呀?那你得到地底下去把他娘的那把骨頭架子扶起來,不過呢肚子恐怕是早爛沒魂兒了!」
眾人又是一陣子捧月復大笑。
陶振坤一見說話之人,不禁打了個寒戰,是村子里有名打老婆的英雄人物榮凡輝。這家伙太驢xing味十足,打老罵少,連他爹都不慣著,拳打腳踢也不是沒發生過的事。曾經苗運昌活著時為了他偷別人雞吃教訓過他,甚至是一怒之下把他的一根手指給剁掉了。所以這時他不得不擔憂老婆一時沖動,口無遮攔,會是茅坑里扔石頭——激起民憤(糞)。
柳杏梅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是個黑大個子,長得虎背熊腰,門牙掉了一顆,不認識,她見此人無禮挑釁,就不客氣地說︰「那就麻煩你了,就請借你的嘴一用也行,只要別怕被撐大了就可以!」
柳杏梅是來者不懼,對罵人也能做到談笑風生,坦然自若,張口就來。她罵人的話,也像是充滿了幽默藝術。
人們又是哈哈一笑。
這人真是桃代李僵,讓孔武躲了受辱一劫。
無疑是柳杏梅佔了上風,就有點兒得了便宜賣了乖了,把王三兩口子都拋到了一邊兒,她回頭看了眼躲在後邊的陶振坤說︰「褲襠里長了一嘟嚕東西,就是個爺們兒,你是個老爺們嗎?是,就回去拿刀取槍去,打架還不會嗎?別欺軟怕硬,有能耐到戰場上跟ri本鬼子拼命去,別當縮頭烏龜在家里稱王稱霸!」
人們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其中有幾個婦女直咧嘴,似吃飯時咬到了沙子,認為柳杏梅這是傷風敗俗,心中氣惱,就拿眼去狠狠地剜她。心想︰世界上還有這種不知羞臊的女子,真不嫌丟人現眼,一些多砢磣的話也敢說!
陶振坤被弄得臉紅脖子粗,瞪了眼柳杏梅,心里就罵︰真是個潑婦,大庭廣眾的,啥話都敢說出口,嘴沒個把門兒的,真是沒羞沒臊。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淺,竟讓自己的老爺們兒當眾出丑!
直到今天,柳杏梅才看到村子里最多的人,就是在地里時也沒能看清楚,近距離下,見有熟悉的,但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每個人在棉衣的包裹中都顯得肥胖蠢笨了起來。在人群之中,有一個衣服與眾不同,很是鮮艷洋氣的年輕女人,在沒見過世面的人看來是花里胡哨的像個妖jing,她頗有幾分姿s 的,嬌美的面頰上描眉擦粉,花骨朵嘴上還打了口紅,舉手投足都帶著風s o的狐媚與輕佻,顰蹙之間都隱含著做作之態,搔首弄姿中帶著**的誘惑。她站在村子里的幾個婦女之間,真是宛若鶴立雞群一樣。在她身旁,有一三十左右歲的男子,也是衣著不俗,長得倒也標準,在他表情上卻顯著有幾分ji n詐狡猾,似心術不正之輩。那男子在看她時,竟有著s 眯眯的眼神,令人生厭。同時,讓她也發現,齊玉珠也在看那女子時,眼里似有冒火般的仇恨,這不免讓她心生疑惑。再有,王三看那女子的眼神也是游離不定,表情很是不自然,有著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怯懦。
這些細小情節,也沒逃過柳杏梅的眼楮。這樣一對穿著洋氣的年輕男女出現在眾人面前,給人以招搖過市的感覺。
女人的美貌是炫耀的資本,但這女子並不會讓柳杏梅產生嫉妒心理,因為她只對自己的長相充滿了可以慰藉的自信,對別人的那張臉都很漠視。只是讓她疑惑的是,兩個不是窮酸落魄的人,怎麼會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寄居,難道只是尋找安寧,不是逃避什麼或者是私奔與此?
那男人扯了下那個女子的衣襟,然後兩個人就悄悄地離開了人群。在柳杏梅看來,那女子的走路姿勢不禁令她會聯想到在城里看到過的那個穿著和服的ri本女人,區別僅在于並不太明顯。她那躡足遷蹤不似貓捉老鼠,可每邁一步都像是怕踩到狗屎上一樣,讓別人看著,每一步都會為她擔心。
不僅是柳杏梅留意了這兩個人,陶振坤也在注視著他們,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二人。那個女子的雙眉之間依然有一個紅點,想必真的是一顆紅痣了。他在腦子里再次畫問號︰難道這倆就是吳荷嘴里所說的焦恆和花蕊?除了他倆,還能會是誰家來的親戚不成?他似乎又肯定了這一點。
嚴格地講,正是因為有焦恆和花蕊的到來,在賭與娼的不良習慣潛移默化下,破壞了整個村子的安寧與和諧,打亂了曾經保持多年里來一貫是循規蹈矩的平淡生活,那種有條不紊的秩序開始轉變了,尤其是當後來發生的事情,能夠充分證明收留這二人其實就是犯下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
這時陶振宗聞訊風風火火地跑來,擠過了圍攏的人群,來到前邊就問︰「咋回事?」
吳荷就說︰「值為碾子!」
陶振宗就看了下在戲罵的柳杏梅,又看了下陶振坤,然後擼胳膊挽袖子,握緊了拳頭,冷眼瞟了王三兩眼,也似準備出了隨時參戰的架勢,躍躍yu試。
是親三分向,是火熱過灰。
陶振坤見陶振宗那架勢,腰板頓感硬了許多,充滿了感動。
王三有些心慌了,他朝人群里尋找,卻沒發現有往ri好哥們兒張啟、、孟國安、羅亙、秦連城在,不知都死到哪兒去了。要是他們在,能袖手旁觀嗎?都說是有幫吃幫喝的,沒有幫著打架的,可愛幫著打架的確大有人在!
正在騎虎難下之際,人群往兩邊一閃,走來一人,原來是伍進福。眾人一見他來了,都噤若寒蟬起來。老伍家的人,別說伍進福是伍家二當家的,就是出來個孩子,別人都得另眼相待。無論社會怎樣發展,到啥時都是人敬有的,狗咬丑的!伍家雖沒啥權勢,但在村民心目當中,人家就是這里的領袖。
伍進福來到近前,環顧了下眾人,就很威嚴地說︰「你們這是干啥,都是鄉里鄉親的,為了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翻臉,值為的嗎?王三家里的,人家還有病人躺在炕上等著伺候呢,你以前的通情達理都跑哪去了?沒尊沒讓的,這不看小的還得看老的呢,這些年里人家陶其盛兩口子對不起誰來著?俗話說地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都克制一下,消消氣,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別做出值為一個虱子燒了皮襖的事!這房不連脊地還連邊呢,都是是鄉里鄉親的,有啥過不去的事。你先讓他們使吧,天還早著呢,下一個就是你排班,晚不了你做晚飯就是了,要是晚了沒米面下鍋,就去我家去舀兩碗米面去,咋也不能讓你們一家子餓肚子,你看咋樣?」
「我——」
沒等齊玉珠說話,王三上前,捂著半張臉窘迫地說︰「大叔,有你老出面解圍,沒二話說,我們听你的,不然——沒完!」
他這是借坡下驢,見好就收,明智之舉。
順情說好話,免去討人嫌。
俗話說「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後看子敬父。以伍家的財勢,誰不高看一眼?伍元祖年事已高,這個和平村眼看就該由伍進福這個長子來掌管了,是得罪不起的。
齊玉珠只能是暗氣暗憋了,嘴撇地像跟吃了苦瓜似的。
「謝謝大爺爺主持公道!」柳杏梅眉開眼笑,自是得意洋洋。她來和平村的這些ri子里,自然也是能夠認識一些人了,伍家的人給她的印象最深刻,兩家常有來往。況且公爹這一得病,伍家哥四個幾次關心探視。
陶振宗沒言語,抓過碾棍就推起了碾子。
陶振坤和柳杏梅躲在一旁。
眾人搖頭晃腦,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