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力以最快速度運作著,沒多時,東一片西一塊的零碎記憶,就被我統統拼湊在一起。
完整的記憶過程大致是這樣——
星期天晚上九點多,我和同室兩名戰友洗漱完準備熄燈就寢,宿舍的掛機突然響起。特警部隊每個宿舍掛機聯網著全市公安系統,如非發生恐怖□□事件,不會有人打進來。
出事了!我第一個跳下床接起催命電話。
三分鐘後,我和同室兩名戰士麻利完成武裝,與另外幾名男戰友們迅速集合,全副武裝拉開警報朝□□地點一路疾馳。
五分鐘後,警車到達求援地,戰友們腳一沾地,隊長手口並用,一邊指揮治暴戰略,一邊言明大致情況。
行凶者都是亡命之徒,每人手持尖刀利器,且受過專業訓練,粗略估計有15——20人,他們正在玩街頭隨機殺人游戲!
這里本是最繁華的鬧市中心,往日的繁榮喧嘩被哭喊聲、呼救聲取代,聲聲揪人心魂。
喪失人性的歹徒們,雙手揮著 亮砍刀,在人群中亂砍,似紅了眼的獅子,不分性別強弱,見人就又捅又砍……
身為特警,這樣的場面我是第一次遇到,心里沒有任何想法,幾乎和其他幾名戰友同步沖向歹徒。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的情景,但凡心存正義,尚有血性的人,都會奮不顧身向惡勢力對戰!
我左手抱著一個七八個月的嬰兒,右臂窩挾著一個四五歲小女孩,正要把兩個哇哇大哭的孩子轉移安全地帶,左肩胛骨處被人從後面插了一刀,瞬時骨頭一冷,左臂顫了一顫。
我咬緊牙關把孩子往上提了提,用身體護著懷里的兩個小生命,當即放棄同歹徒搏斗,如果我一轉身,孩子們便沒有活命,因為攻擊我的歹徒,不止一個。
背後黏糊糊的,我很疼,很不舒服,拼著一絲力氣死死護著孩子們。
冰冷的尖刀不停扎進我背部,很多很多下,直到我不再有被戳穿的感覺,頭暈目眩,天晃地搖,唯有明晃晃的刀光和哇哇哭聲牽動著我微薄意識。恍惚中,看到我的兩名同室戰友,看到她們幾乎是向我飛過來。
僅僅兩秒,她們的影子不再清晰,甚至變成一團墨色模糊。我想我傷的不輕,不然怎會等不到她們到我面前就先倒下……
治亂衛民是特警一生的使命,加入特警部隊那天起,我宣過誓,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至高無上的使命!
作為子女,我未盡孝道撇下二老先赴黃泉,是不孝。不過我死後,國家會給他們一些撫恤金,求多給些,讓他們高興一陣子,我的父母我清楚,錢能撫平他們的一切痛楚。
而作為一名戰士,我是勝利者,我完成了人們給我的使命!
曾經,我為自己是一名中國人而滿世界驕傲。可,在我倒下那一刻,心里卻是極其可悲的,我為我的祖國大不強感到憂心。眾人成千上萬,面對十幾個歹徒,卻沒有一個敢于反抗。比起隨機殺人,懦弱更甚可怕。
如果上天給我一息臨終遺言的機會,我只想問一問,祖國的大老爺們兒,你們的男子氣概都去哪兒了?
可惜天不憐我,不止不給我遺言機會,還將我火速裝入時光快車,擦過電波迸發的窄狹隧道,毫無平穩可言的速度,似要把我五髒震出月復外。一陣電光火閃過後,我身只覺得身下一軟,像原子彈一樣被發射到陌生領地,接著是要命的頭痛,喉鼻出血。
腦子運作同時,我的手並沒有閑著,不僅在身上下反復模了幾遍,還把卡在樹根中的墨藍色打開來看。
里面的物件,令我不禁眼前一亮。
最上面擱著一頂黑色烏紗帽,帽子里面是一個紅布包裹的物事,打開一看,是類似官印的物件。再是一件折疊整齊紅色長衫,紅艷醒目,我不禁抬手輕觸,指感細柔滑軟,似有春風撫過。雖然對布料不甚了解,但我斷定這一定是上乘質料。
除了帽子和衣衫,還有一個粉色錦囊,囊口由一條黃繩扎挽,我小心翼翼把它打開,里面是四個大小不一的銀錠子,還有一些碎銀。
說真的,銀子我沒甚興趣,倒是打心眼兒喜歡那件紅杉,自看見它,心里像生了根,我想穿穿它,反正包裹無人領取,樹上的兩個女人早已不知所蹤,我試完就月兌。
心念微動,鬼使神差把烏紗帽拿到一旁,慢慢拿起如清風般細柔的衣衫,沒有完全把它拿起,好像有什麼物件從衣衫里面掉落出去。
像一本書,卻又不完全是書的本子。
我忙收好衣衫,蹲去把那本子拾起。這才發現,原來它只是一張從中間對折合起紙質較硬的帖子,本是一張普通紙張,卻有著同金子一樣的色澤,而顯得華貴。
頗有興致想瞧個究竟,掀開一看,很郁悶地發現,短短幾行朱砂赤字,龍鳳飛舞全是篆體。
對著白紙赤字,我一陣頭暈,爸爸喜歡研究各種字體,小時候被迫學過幾天,憑借微弱記憶,使出吃饃饃力氣,總算看出了大概。
這是一張諭旨,大概內容是這樣。
聖上親筆批示,特批榜眼邵竹雨,任命百花縣縣令一職,隨時上任。其余就是一些見旨如見聖諸如此類無關咸淡。從筆力看,應該出自筆聖級人物之手,用的是朱砂筆。
諭旨,聖上,不都是帝王的尊稱麼?這是傳說中的聖旨?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有看到過一塊貌似刻著邵竹雨名字的小牌子。牌子,牌子貌似就在我懷里。
哆嗦著往襟里模了模,它還在,果不其然,邵竹雨三個小字清晰的被瓖進銅牌正面。
我差點掉了下巴。
怪不得我對那紅衫愛不釋手,怎麼看怎麼順眼,總覺得它和我有不可分割的淵源,原來是官服。
敢情……我命中要走官運?
忽然地,上方枝葉叢中又傳來先前兩位對話的聲音,這回我得好好兒听听,邵竹雨和她們究竟有什麼瓜葛,惹得她們漫山遍野廝殺。
「夠了!不想打了。這樣吧,你對本格格賠個不是,便饒你不死。」這個聲音靈動悅耳,鳥語花香,只是多出幾分浮夸。
「我本無錯,定不會賠不是。」此人出言簡短,音韻自然輕暢如清風拂面,又似高山流水似真似幻,大有音色可餐之味。
「哼,別以為功夫勝人一等便目中無人,你若真有膽將本格格撂倒此處,本格格便自認命短。否則,本格格只要有一息尚存,定不許讓任何人帶走邵竹雨。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何人派來的奸細要加害于她?」
「莫言廢話,有招便使罷。」
這番話,听得我好心顫。結合二人先前的對話,似乎明白了大概。那格格嘴里的邵竹雨,鐵定是現在的我,而我,正在被人追殺。
原本想弄清狀況上去解圍,這下當即沒了意念。首先,沒有梯子我爬不到樹上,這樹干粗的我根本抱不住,再是我不會傻到明知被人追殺,還直往刀口送。
被亂刀砍死的滋味一次就夠受了,我不想嘗試第二次,真的,我非常不願意剛活又馬上被砍死。
我向來都是一個是務實,卻不失夢幻的女孩子。從大學,到部隊,室友們會叫我「軟妹紙」,其實我也發脾氣的,只是沒人怕。
如果我和上面那兩位發脾氣,她們斷然不會听我的,而且會被她們其中一個殺掉。
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說完把翻看的物件如數放回包裹,用力打了死結扛上肩膀,再把我方才用荊條編成的帽子往頭上一蓋,它正好能把我整個身子掩在下面,有了它,任我在林間隨意涌動,一般人看不出荊條下面蓋有活物。
至于那兩個女人,我暫且沒精力費神,一切待我找到百花縣再做計議。只是我身負重傷,不知道能撐多久,但求老天爺把我保佑,讓我平安走出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