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地上一片泥濘,微風中帶著雨後的潮濕,吹亂了我的發絲,樹葉上存留的雨水,被風一吹,嘩嘩直落,鑽進脖子癢癢的,很不舒服。
天色漸晚,我們不由得加快步子,加之一路下坡,沒多大一會兒,就從山林下來了。往前看,有依稀紅光,劉三姐說那里便是五里川鎮。
五里川鎮,地如其名,鎮上村民居住比較密集,高低不一的房屋,殘差不齊,卻是有規有序地坐落在馬路兩邊。這條馬路算得上比較寬敞,從頭到末正好五里地,馬路另一頭,正是百花縣。城門是頭,這里是末,五里川由此而來。
走在馬路上,除了偶爾過往的馬車,很少看到行人。要說現在還早,也就晚上七點左右,怎麼家家戶戶都關起了門,亮燈也很少,這麼大個鎮,讓人感覺不到一點人氣。
這讓我想起,茶館里那些听聞,如此看來,確有那麼一個惡霸。
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講話,過了鎮,來壽貼著我小聲問道︰「姐姐,你去百花縣作甚,那里有親戚麼?」
劉三姐和其他兩個丫頭也同時看著我,估計也很好奇,我很認真地告訴她們︰「我在那里當差。」
認真的回答,換來四雙質疑的目光。
來福第一個質疑︰「姐姐,您當的是哪門子差?
接著是劉三姐︰「前幾天兒,衙門招廚工,是公差,不會是你吧?」
連最不愛說話,最沒有存在感的來喜都開口了︰「打更的?」
苦悶,有種全軍覆沒的感覺。
見我不說話光是走路,來壽急了,拉著我的手追問︰「到底什麼差事呀姐姐?」
我覺得臉都僵了,完全沒有表情道︰「到了便知。」
吃了沒趣,便沒人再給我說話,我也落個清淨,大步向前走,二十分鐘不到,就到城門了。
城樓,是用青磚切成結實的上下兩層建築,下面過人,上面放哨,兩邊是堅固城牆,圍護著整個百花縣縣城。
只是那城樓上沒人放哨,城門也無人把守。這和我在電視看到的古代城門,是不一樣的,正想問劉三姐,她卻要和我道別,讓我吃驚不小。
「告什麼別?黑燈瞎火的,你要去哪里?你不怕危險還有孩子們呢?」真是讓我意想不到她突然要走。
「既然你是個當差的,俺也把你安全送到城了,也沒辜負你朋友的交代,咱們就此告別吧,後會有期。」看樣子劉三姐是和我來真的。
是不是因為我剛剛板著個臉,讓她們覺得好心送我,我還給她們臉色,不識好歹,所以突然提出分別,前思後想,只有這件事對不住她們。
我很誠心解釋,以及誠懇挽留︰「方才我一心想快點進城,可能心急了點,對你們有些…冷,我真沒有別的意思,劉三姐你別往心里去。你們送我這麼遠,我還沒好好答謝你們,就這麼告別,我心里會很難受的。」
舉目無親,如果沒有她們一路相伴,照料,我現在不知道在哪里,是個什麼情況,但絕不是平安的站在這里。
孩子們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娘親,估計是像我舍不得她們那樣,舍不得和我分開。
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這幾個丫頭。其實我都盤算好了,到了衙門,要好好坐下來給劉三姐做做思想工作,讓她改邪歸正,別把善良的孩子帶到歪路上。只要她們改過自新,我會既往不咎。如果方便,一定會找些事情給她們做,這些我都想好了。
「娘親,天黑了,那尚三谷怪惡的,要不……」來福話沒說完,就被她娘冷眼紫道︰「她再惡還能把咱給吃了?平時娘親是怎麼教你的?你是老大,膽小如鼠怎麼照顧兩個妹妹,怎麼保護你未來的夫郎。」
這強硬的態度,看來只能給她來硬的。
「劉三姐,你別吼來福,我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她依然很硬︰「不走,咋啦?」
我快瘋了,真想踢她走︰「為什麼?」
「為什麼?自然是不想吃官司嘍。」
「此話怎講?」我真被她搞暈了頭。
「你都說自己是當差的,跟著你不是麼自投羅網?」
我恍然大悟,合著拗了半天,原來是因為這個,看不出她一個大老粗,心思倒細膩的很。我沒想到這,是沒把她當賊,才會忽略。
如此,也只有把恩人搬出來治一治她。
「你走吧,我朋友日後問起,我就說你欺負我,把我扔在荒郊野嶺,還說她有體臭,哼,想走路在前面,後會有期!」說完奪了包裹就要走,她嚇癱了,沒兩步攆上我,主動拿過包裹又是賠笑又是獻媚。
我狠狠瞪了她一樣,在她胳膊上使勁錘了一拳頭,咬牙道︰「不是要走嘛!」逗得孩子們咯咯直笑,我的心總算放下了。
進了城門,我心情復雜地環顧四周,肉眼能看到的範圍,比五里川好不到哪去。
我們腳下的青石板路,是百花縣的主干道,挺寬敞,道路兩邊是參差不齊的臨街商鋪,左邊商鋪前有條一米多寬的河水緩緩流淌,岸邊臨時歇腳的石凳,倒是意想不到的人性化。
此時商鋪都已關門,路人也少,顯得比較蕭條落寞,如果在白天,應該是一片繁華的景色吧,我這樣想著,也希望是那樣。
我一邊走著,一邊問劉三姐︰「怎麼沒人把守城門呢?」
「縣令大人都失蹤了,誰去攬那閑,你能把住誰?」劉三姐說的也對。
有件事,非常迫切,我必須在她問我之前,打听到衙門具體位置,而且得背著她。要是讓她知道我去那里當差,指不定敢把我撂這了。
我左瞅右瞅,總算看到前面有家鋪子亮著燈,正好一個醉鬼走過來,撞了來福一下,劉三姐不依,幾個人推搡起來,我趁亂在鋪子關門之前沖了進去。
「打烊了,有病明天來。」原來是一家藥鋪,同樣是醫生,這位大嬸,怎麼跟市醫院的凶神惡煞一樣。
「不好意思,我不看病,我想向您打听個路,請問衙門在什麼地方?」在她拒絕我之前,急忙把準備好的一個銅板雙手奉上。
那廝把銅板往懷里一塞,用扇柄往門外指了指,不耐煩道︰「出門往南直走,二十米處,門口有個大鼓的就是,走走走,什麼時候了,還去衙門!」
我被無情地推出門外,嘩啦一聲,關了門,使了好大勁兒才把我的衫擺揪出來,真野蠻,哪像個醫生,和林神醫沒得比。
看到劉三姐和丫頭們正在群毆醉鬼,我一陣頭暈,先往醫大嬸指的地方瞄了一眼,的確能看到一只大鼓,滿大街只有那個門口掛倆燈籠。蒼勁有力的「衙門」金字,在橘紅色的光線下,顯得柔韌而不失莊嚴。
終于找到組織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什麼叫作「順暢」。
好了,先過去勸架,再把她們統統哄到衙門。至于麼,就撞了一下,太至于了,我就很討厭酒鬼。
「好了好了,打也打過了,總不能把人打死吧,走吧,馬上就到我的地盤了。」我也沒甚拉,她們聞言就停下了,我牽了來壽就往衙門走。
「你去哪兒?」劉三姐在後面低聲喊。
料到她會這樣,我先跑到衙門門口,一手死握著來壽,一手指指上方的門匾,認真道︰「衙門。」
「姑女乃女乃,你去衙門作甚,快走,里面都是些鬼,纏上甩不月兌的。」劉三姐急的在遠處直跳腳,又不敢靠近。
我沒再理會她,從鼓架上取出鼓錘狠狠敲了三下,劉三姐跟瘋了似的,沖過了要和我打架,其實是想把來壽從我手上搶回去,我死都不會松。來福和來喜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該幫誰。
「吱~」門開了一扇,有人從里面跳出來,手拿持一把只剩下手把的埽除,在我們眼前唰的一掃,恨不得一口吃了我們︰「這里是衙門,要打出去打!」
下一秒,說不清怎麼回事,總之場面有點……很亂。劉三姐跑,孩子們跑,我也……跑,還牽著來壽。
請問,我跑什麼?
不是我膽小,應該是處于本能。就像法醫,驗尸無數,可都是在她知道的情況去做,不代表她膽子大。如果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丟一句尸體給她,也會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