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和以前那個紹竹雨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瓜葛」,但憑她剛才對我那般黏糊勁兒,我大概也能猜出分毫,我不敢斷定她們是否越過了同性間的交情,但至少是有曖昧程度。至于她倆是不是你情我願,還有待觀察。
撇開私情不說,她能追隨我到這里來,于情于理,我都得好生將她招待。另一方面,她貴為公主,卻揚言要與我廝守縣衙,若是傳了出去,讓皇家顏面何存?她家里人追究下來,我有是個頭都不夠砍,我怎敢任她長此逗留。
紹竹雨,有高人守護,有公主追隨,如此看來,她恐怕不只是一介書生那般簡單。
我先把格格帶到我的房間,想讓她稍作歇息後,再去看看其他幾間房。見她乖乖落座,我暗松一口氣,正要出去讓人泡壺涼茶給她解暑,她卻突然站起來,緊緊貼著我的背,兩只秀臂從我腋下伸到前面,十指緊扣,水蛇般地纏著我。
「竹雨,陪陪我,不要走。」她的頭枕在我右邊頸窩處,溫熱的氣息吹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極不自在的把右肩往下縮了縮,想掰開她的手,反被她給抓了去,如此糾纏,加之又是大夏天,被她緊緊貼著,我的背很快濕了一大片,黏糊糊的極不舒服,最終,我還是無法掙月兌。
看來,只能來軟的。
心念微轉,我側過臉,對她耐心道︰「我去叫她們泡壺涼茶為你解暑,很快便回,你先松開,听話。」
她這才慢慢把我松開,繞過來與我對面站著,那雙恬淡靜謐的星眸里,竟漫著一層水波,叫人心里憐的慌,憐巴巴地看著我,粉女敕舌尖在略干的唇畔舌忝了一下,乖乖道︰「你去吧,但不許像上次那樣把我一個人甩在客棧溜掉,別讓我等太久。」
我被她宛如被棄貓咪般的模樣,憐的心中微酸,不自覺地伸手將她額前一縷碎發理到耳後,溫和道︰「不會的,我去去就來。」說完微微一笑,轉身走出房門。
楊捕頭和劉三姐等人,不知何時堆在門外,見我一出來,便向我圍過來。
楊捕頭一手揉著頸椎處,一手指指屋內,低低氣道︰「大人,那小鬼頭大鬧公堂,論刑法,得把她丟進牢房受刑,您怎麼把她帶到這兒來了?」其他人也目露不解看著我。
我把食指壓在唇邊,對她們做個「噤聲」動作,接著指著長廊一端的涼亭,小聲道︰「劉三姐,楊捕頭你們隨我到那邊說話。」轉而,對其他三個吩咐道︰「來壽,你去守著大門,見有人報案,或者有應招者上門,立刻向我通報。來喜,你去廚房燒些開水備著」接著,我掏出錦囊,從里面拿出一些碎銀塞給來福,道︰「來福,你去縣里最好的茶葉鋪,買二斤春茶回來,要快。」
打發走三姐妹,楊捕頭已經急的跟猴子似的問道︰「大人,那小鬼頭犯了法您不僅不罰,反而要這般款待與她,她,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劉三姐雖是一直保持沉默,但卻用同樣的訝異看著我。
料到她會這麼問,我嚴肅道︰「她是我的朋友,以後你們要對她尊重一些,她讓你們做甚麼,你們便去做,不能有一絲怠慢,更不能表露任何不滿,知道麼?」
楊捕頭正要表示,卻被劉三姐低聲止道︰「大人說甚麼,咱們便听著去做,你莫在糾三糾四。」不愧混過江湖,就是懂得分寸。
我點頭道︰「對,楊捕頭,往後你要跟劉三姐多學學為人處事,有些時候,要學會變通,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你可明白?當然,我也很贊賞你這份耿直。」
「是,大人,我听您的。」說著,貓眼朝劉三姐一瞥,繼續道︰「不過,我堂堂一個淄衣捕頭,跟這種人學習,若傳了出去,別人會笑掉大牙的呀。」
我道︰「掉別人的牙,你擔心甚麼?」
「再說,大牙掉了,不還有門牙麼?」劉三姐也跟著起哄。
楊捕頭不依道︰「我和大人說話,哪輪到你這個外人插話,一邊兒呆著去。」
我糾正道︰「劉三姐和三個丫頭要留在衙門做事,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楊捕頭,打今兒起,你莫要再說些見外之話。」
劉三姐得意的嘴角上揚,呵呵道︰「听見沒,我說了你還不信,大人的話你也不信麼?我們以後也是有身份的公職人員,你要是和我們過不去,就是和大人過不去,和大人過不去,就是和女皇過不去,和女皇過不去,就是和老天爺……」
「夠了,再說下去把閻王老子都喊上來了。」我先止住劉三姐,轉眼對楊捕頭道︰「來壽年紀尚小,派她守門,我不放心,還是你去吧,順便看看來福回來沒。」
「是。」楊捕頭臨走,氣的眼白都成了紅色。
楊捕頭一走,涼亭里就剩我和劉三姐,見她幾次對我欲言又止,便道︰「你是不是有甚麼話要對我說,想說便說,做甚麼掖掖藏藏,瞅著別扭的緊。」
她雙手交叉搓了又搓,吭吭咽咽道︰「那個……大人,我錯了,我不該對您撒謊,更不該抹黑葉姑娘。」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就來氣,馬上冷道︰「你還有臉給我認錯,好端端的,你抹黑葉姑娘究竟為哪般?」
她連聲道︰「我錯了,大人我錯了,我罪該萬死,我再也不敢抹黑葉姑娘,更不會再對您撒謊。」
「你莫名其妙,我不想听你認錯,只想問你,你為什麼要抹黑她。」我語氣極差。
她左右避著我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說了您,您別生氣,當時吧,我主要是氣她多管閑事,把我們狠狠教訓了一頓,她身手了得,十個我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可我又咽不下那口氣,所以,所以就……就……」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我請不見。
我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所以你就丑化人家,以解心頭之氣,是吧?」
她低頭慚愧道︰「原以為抹黑她就能平我心頭大氣,其實不是那樣。自那天起,我心里就像有根針,只要看到您,那針就會扎我一下,現在說出來,心里舒暢多了,我寧願受您五十大板,也不想再受被針刺心的煎熬。」
我本想好好罵她一頓,可听她這麼一說,當下沒那麼氣了,心情也緩和許多,便平和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有些時候,放下心恨,也是放過自己。你要謹記被針扎心的苦楚,以後莫要再為一些小事記恨于人。」
「大人教誨的是,在下定會銘記于心。」她保證道。
我點頭道︰「這就對了。」抬頭向青蓮門看了一眼,接著道︰「你到廚房幫著來喜,我到前廳看看。」
「是。」她應完到廚房去了,我轉身往外走,經過我房門口時,刻意點著腳尖放輕步子,真心怕了屋里那位「大神」。
「竹雨,你要去哪兒?帶我一起去。」
背後的嬌聲,令我脊梁骨一僵,轉身回道︰「哪兒都不去,就到門口瞧瞧來福買茶葉回來沒有,你且先回房歇著,泡好茶我給你端進去。」心里一把冷汗,我明明走的很輕,怎麼就把她引出來了。
她走過來,彎眼魅道︰「不要嘛,人家想陪著你。」說著就要來拉我的手。
我躲開她的手,雙手背後,嚴肅道︰「不行,現在是當班時間,被人看到衙門□□有外人進出,我以後如何去管制旁人,進去!」
她拉了空,小嘴一噘, 道︰「就不進,如果怕人說嫌,你隨便給我按個職不就得了。」
我立刻拒絕︰「那怎麼行,你是……」轉念一想,把格格二字說的很輕︰「你是格格,怎麼能在衙門任職,胡鬧。」
「怎麼不行,這里老的老,小的小,沒一個像樣的人,論資質,論年紀,我都能比她們三十個,難道我蓉琪格格……」
不等她說完,我急忙捂住她的嘴,一邊讓她噤聲,一邊急聲道︰「姑女乃女乃,你能不能小聲點兒,你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的身份麼?」急完,見她小臉憋的通紅,趕緊松手。
她卻使勁兒按著我的手,不讓我松開,半仰在我懷里,腮幫子一鼓一鼓,跟生氣蛤蟆似的,模樣滑稽死了,我完全被她的舉動搞懵了。
「你干嗎按著我的手?」我推著她急聲道。
她把我手往嘴邊移了一下,剛好露出嘴巴那麼些,咧嘴嘻嘻道︰「這樣就能被你抱著,能抱一會兒是一會兒。」我還沒反應過來,她迅速把我手又蓋到她嘴上,緊緊按住,兩腳一伸直,全身的重心全塞我懷里。
壓的我身子一歪,胳膊一沉,差點把她丟在地上,她卻絲毫不為所動,雙手死死按著我手,小臉憋得通紅,干脆閉起眼楮,濃密的睫毛一抖一抖,賴皮一樣不肯起來。
我左邊胳膊托著她,右手被她按在嘴上動彈不得,被她壓得身子慢慢往左邊傾斜,此刻,我倆這姿勢,若是被人從後面看到,還以為我在怎麼她呢,真是被她氣死了。
眼下這情勢,想解月兌窘迫,要麼她主動起來,要麼我松左手,顯然後者不可行,我一松她就會跌個扎實,萬一摔個好歹,我怎麼賠得起。想來想去,只有求她起來。
「我,我胳膊快斷了,求你快……直起來。」我實在撐不住了,聲音都是顫的。
她懶懶眯起兩條眼縫,許是見我滿頭大汗,才十及慌忙松開我手,直起身來目露訝異,捏起衣袖一角正要為我擦汗,卻被人從後面提溜著衣領,如紙片一般丟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