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縣令(gl) 第29章 魚魚

作者 ︰ 夕涵莫野

一陣急促的敲擊聲,把我從沉香的夢中驚醒,我猛地折起身子,環視一圈,不由得暗吃一驚,我明明是在馬車上小息,怎麼一覺醒來,卻躺在自己床上?

門外的呼喊,卻是劉三姐在叫我。來不及多想,我立刻跳下床榻,迅速登上黑色短靴,從床頭拿起紅色官袍套在身上,將蓬亂的頭發稍作理順,一邊速步去開門。

「大人,您快來看看……」劉三姐在門外急切切道。

「發生什麼事了?」她慌張的神情,讓我不安。

「葉女俠她……她受傷了……」

我心里突地一緊,匆忙下了台階,急道︰「她在哪兒?」

劉三姐伸手指著我左邊第一間屋子,道︰「在里面。」

我兩步跨上台階,前腳剛跳進門檻,便看到來壽端著水盆走出來,盆沿上搭著一條沾滿血漬的帕子,鮮紅的液體順著盆壁淌下,將盆中水染成一片殷紅色,奪目可怖。

離我幾步遠的榻前,林煙雲正俯身拾掇著,不時把沾了鮮血的白布,放進格格手里端的托盤上。

我心里突突發顫,極力穩著步子來到榻前,卻見葉蓉朵雙眸輕闔,面色慘白,整個人毫無起色可言躺在床上,左胸膛處衣衫朝外輕敞,一條白色繃帶,由前向後裹著她白皙的肌膚,潔白襲衣領口,被殷殷紅澤印出可怖的暗紅色。

心里陣陣涼麻之感,使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昨夜里還是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怎麼突然成這樣了!

林煙雲包扎完後,轉身看到我,欲言又止︰「大人……」

「煙雲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傷成這樣?」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和自責,更多是心疼。

林煙雲低低嘆了一聲,道︰「昨天夜里,你和西門書上了車走後,葉護衛說自己有點私事要辦,讓我和蓉琪姑娘護送大人回來,然後就和我們分道而行,回來時,身負重傷,還帶著一具尸體……」

「尸體?她是不是一個人去了白馬潭?」我疑道。

林煙雲點頭恩道︰「正是。」

「她……怎麼能一個人去……」我喉嚨發緊道。

格格搖頭嘆道︰「哎,絆腳石如此獨斷仗義,想做英雄也不叫上我,真是的,多個人在身邊,也不至于被人放暗箭。」

我這才看到,格格端著的托盤里,放著一支折斷了的利箭,箭頭一端帶著絲絲紅肉和未干的血。

被利器刺穿的疼痛,我再熟悉不過,而她,卻又是耐著怎樣的折磨,堅持把尸體從陡峭的西坡嶺搬運下來,我無法往下想下去。

我的視線從那張慘白的臉上,慢慢向下移動,當目光觸到她胸前繃帶上印出的血紅時,我的心,就像被那支箭射過一般,熟悉的疼痛,瞬時傳至全身,抽痛不已。

「竹雨妻主,你在哭麼?」格格歪頭看我道。

林煙雲接道︰「大人,煙雲已幫她處理了傷口,接下來讓她好生休養數日,便無大礙,大人您莫須擔心。」

我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托盤里的利箭,嘴唇發涼,顫道︰「煙雲姑娘,那箭頭,可有涂毒?」

林煙雲輕輕搖頭,堅定道︰「大人放心,箭頭沒毒,煙雲也檢查了葉護衛的傷口,並未見到中毒跡象。」

「就是,要是被人涂毒,絆腳石還能活著回來麼?竹雨妻主,你別為她擔心啦,煙雲姑娘都替她弄好了,你再問東問西,就是在懷疑煙雲姑娘的醫術嘍。」格格快言快語道。

我忙解釋︰「你別胡說,我怎麼會懷疑煙雲姑娘的醫術。」轉眼對林煙雲道︰「煙雲姑娘,你別……」話沒說完,就被她接了去。

「怎會。」林煙雲言著,朝榻上看了一眼,接道︰「葉護衛需要靜養,咱們還是別吵到她。」說著,眼風朝格格掃了一下,繼續道︰「蓉琪姑娘,勞煩你去灶房看看,湯藥熬好沒有。」

格格哦了一聲,朝我看看,我趕緊沖她點頭道︰「麻煩你了,蓉……琪姑娘……」林煙雲一口一個蓉琪,想必格格沒有透露身份,這樣挺好。

「蓉琪?姑娘?你喊我蓉琪?」格格端著托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有外人在場,我真怕別人誤會甚麼,我只能假裝發狠,咬牙道,「還不快去!」

「哦,我,我去了,你們聊……」這招果然見效,格格端著托盤出去了。

見格格走出去,我俯身到榻前,拉過一角被褥,輕輕蓋到葉蓉朵胸前,然後直起身子,對林煙雲道︰「煙雲姑娘,多謝你替葉護衛包扎傷口。」

「醫者父母心,為傷者療傷驅痛,乃煙雲終生使命,大人,不必言謝。」林煙雲端莊道。

「好罷,這個恩,我先記在心里。」我道著,伸手作請道︰「煙雲姑娘,我還有一事向你打听,請坐。」

「大人請……」

我和林煙雲一起到桌邊入座後,我便直言道︰「方才听你說葉護衛曾來回一具尸體,那現在尸體在哪兒?可否帶我前去一看?」

「尸體被葉護衛暫時放在義莊。」林煙雲道。

「義莊?」一般無人領取的尸首,都會放在那里。

「是的,我想葉護衛看到尸體嚴重腐爛,不便帶回衙門,所以,先送到義莊去了。」林煙雲道。

「義莊……離這里遠麼?」我問。

「騎馬差不多要小半個時辰,義莊陰氣邪重,煙雲覺得,大人還是不要去的好,您若想從死者身上知道什麼,待煙雲前去查探後,再回來向您稟報,大人,您意下如何?」林煙雲道。

她處處為我著想,我心里很是感激,可這具尸體不同尋常,雖然不知死者因何身亡,光是尸體堵在飲水源口,就足以令我心存大疑。加上葉蓉朵搬運死者下山,被人暗中射箭一事,更讓我覺得,死者肯定非正常死亡。

許是見我沉默不語,林煙雲道︰「大人,衙門離不開您,再說,葉護衛尚未清醒,若醒來見不到您,她……」像在暗示甚麼,卻沒有說下去。

我心略緊張,抬眼朝榻上掃了一下,轉眼對她道︰「煙雲姑娘,你想哪兒去了?衙門雖然缺人,可缺的都是能人,照顧病號的人,還是有的。」

林煙雲眼梢含笑,略帶玩趣道︰「見大人愁眉不展,煙雲只想說個笑話逗大人開心一下,沒想到不僅沒有讓大人開心,反而讓大人更緊張,看來煙雲真是不善說笑,望大人贖罪。」

我干笑一下,道︰「不會的,煙雲姑娘也是好心。」想裝出沒所謂,可葉蓉朵傷成那樣,我實在沒心想別的,轉言道︰「煙雲姑娘,葉護衛甚麼時候能醒過來?」

林煙雲道︰「雖然沒傷到內髒,卻因失血過多,導致氣血兩弱,一時半會兒可能沒那麼快醒來,不過葉護衛是習武之人,身子骨比常人強硬多倍,只要按著我的方子煎藥給她喝,最多三幅喝完,下床走動應該沒有問題。」

听她這麼說,我才將將松下一口氣來,緊接著,又被她的話噎了一下。

「大人,別怪煙雲多嘴,那蓉琪姑娘,叫您妻主,實在令人費解。」林煙雲認真且不解的神情,讓我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額,你,你就當是小孩子在頑皮吧,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一有時間,我一定會就她對我那個錯誤的稱呼,做一次嚴肅的更正!」我早想糾正,苦于壓根騰不出時間。

「大人,蓉琪十八歲了,怎麼會是小孩子,那麼稱呼您,一定有其中理由。妻主,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稱呼……」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話鋒一轉,道︰「你和蓉琪很熟麼?連年齡都告訴你了?」

林煙雲笑道︰「昨晚將將認識,你和西門書先前走,葉護衛又與我們分道,剩下我和蓉琪二人,她卻非要和我共騎一馬,無奈之下,只好從了她,一路上,她嘴巴沒閑著,呵呵……」

「她還告訴你甚麼了?」我擔心格格那張嘴,她身份特殊,讓太多人知道,怕日後會招來禍事。

林煙雲抬眼看了我一下,溫和的笑容夾著不明意味,道︰「她說她對你一見鐘情,今生非你不嫁。」說完,掩袖抿笑道︰「煙雲愚昧,實在想不出女子如何下嫁女子,大人,求解釋。」

求解釋!這個朝代竟然有這麼親切時髦的詞匯!

我搖頭道︰「不解釋。」

「為何?」

「因為……本官愚昧,實在想不出,女子如何下嫁女子。」我道。看來,我勢必要對格格亮清心底,不能再由著她任性了。

「那你……喜歡她麼?」林煙雲接著道。

「誰?」我反問。

林煙雲眼風朝榻前略略一掃,轉言看著我,道︰「她。」

沒想到她會把話鋒轉到葉蓉朵身上,我微微一怔,和她對視一下,略微移開視線,再又和她對視,道︰「我印象中的煙雲姑娘,並不是喜歡打探別人*之人,怎麼今日,如此反常?」

林煙雲的神色,明顯一怔,眼中劃過些許異樣,轉而雙手抱拳,歉聲道︰「可能是大人您和藹近人,令煙雲忘乎所以,一時言多嘴多,還望大人見諒。」

她如此轉變之快,讓我突然想起,葉蓉朵警告我說︰林煙雲不簡單。我一方面感激她對我入微的關懷,另一方面,又覺得這份萍水相逢的關懷,似乎超出了某種因素。

可無論怎樣,我都是很喜歡她,畢竟,她救過我,救過馬家村的患者,也救了葉蓉朵,就算她不簡單,卻也只是在救我們,誰又能把救人者,當做壞人一般去看呢?

反過來一想,我若能把這麼一位醫者留在身邊,衙門豈不是又多了一份力量?思及此,我正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卻見西門書端著藥碗進來。

「大人,藥煎好了,您喂,還是我喂……」

我忙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跟前,單手把碗接過來,道︰「我喂!你身子尚未恢復徹底,且到房里好生歇著,去罷。」

西門書哦了一聲,雙手插著袖筒走出去,我端著藥碗正要去榻前喂藥,林煙雲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大人,您先忙,煙雲也要告退了。」

「你去哪里?」我轉身道。

「作為醫者,自然是哪里有病,就到哪里去了。」林煙雲說的雲淡風輕。

我頓了一下,接道︰「煙雲姑娘,你忙里忙外徹夜未眠,想必又疲又倦,不如先去我房里小息一會兒,待我喂她服完藥,還有重要的事情與你相商。」

林煙雲略略一思,回道︰「也好。」言罷,款款走了出去。

我雙手端著藥碗,踏著能听到自己呼吸聲的靜寂,一步一步朝榻前走著,忽然,榻前傳出間斷不齊的息吟,令我心歡喜。

「魚魚,小魚魚,魚魚……」

剛剛騰起的喜悅,隨著她聲聲吟音,漸漸沉入谷底。

小魚魚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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