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說,燭光、良宵、佳人、美酒,缺一不可。
一壇狀元紅上桌,我禁不住暗吸一口冷氣,目瞪口呆的同時,也為古代人飲酒方式感到汗顏。
木有……下酒菜!叫人怎麼喝!得!下!為了我愛慕的她,憋淚忍了☉﹏☉
我向來不喜歡酒辣味,也不理解喜歡喝酒的人,到底喜歡它哪一點。直到今天,我終于明白,喝酒的人,不外乎兩種︰要麼不開心,要麼太開心。
葉蓉朵就屬于後者,自打美酒擺桌上,她便是笑意盎然,就像中了頭彩,稜角有型的秀唇,幾乎沒合攏過。
「蓉朵,何事讓你今晚如此開心?」我不禁好奇道。
她一邊把兩只青瓷酒盞滿上,遞過一杯給我,一邊道︰「有佳人作陪,怎有不開心之理?」
我心里微甜,接了酒杯,回道︰「這是哪門子道理,瞎說。」
她卻說的一本正經︰「我沒有胡說」說著,略有所思頓了一下,繼續道︰「其實,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今天是你生日麼?」我第一反應是這樣。
她清淺一笑,輕輕搖頭,簡道︰「不是。」
既然不是她生日,我便不會繼續瞎猜,再說,我對她根底尚且不熟,多猜只會多錯,于是,我安靜不語,端笑等她來答。
只見她那墨黑雙髓幽幽深深,似乎蘊著別番意味,卻是我無法讀懂的意譯。片刻,她才薄唇輕啟,語氣略沉,道︰「九年前,有一個特別的人,走入我的生命,今天,是我和她相識的日子。」
她說到這里,稍頓片刻,接著,苦澀一笑,帶著些許蒼白和無奈︰「至少,對我來說,這個日子,很特別。」
听完她這番話,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百味雜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傷感、憐憫、心疼,羨慕……
還有些許,卑微的嫉妒。
她蒼白無力的闡述,低沉而傷感,讓我為她心疼的同時,有種想要變成那個「特別的人」的沖動,給她一個充實的擁抱,慰藉她那孤寂長情的執念。
可是,我還是我,無法代替讓她惦念九年的「特別的人」。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有多特別,但是,能讓葉蓉朵掛心不忘,我想,她,一定是個出色的人。
人生苦短,蒼茫人海中,有幾人能將我們長記于心?如果有,一個就足矣完美整個人生。
葉蓉朵和那個人的故事,讓我心如麻絲,推不開,猜不透,沒有立場問,更沒資格論。
作為朋友身份的我,能說能做的,唯有祝福。
我慢慢端起青瓷酒盞,心情是理智,也是矛盾,對她道出祝福︰「難得天底下還有如此長情的人,蓉朵,我祝你們早日團聚,也,祝你們……幸福。為了紀念你們特別的日子,干杯。」
她端起酒盞,深深睨了我片刻,唇角勾動一抹酸澀的笑意,語義深長,道︰「特別的日子,有竹雨你特別的祝福,一切,不會再是特別。干。」說完,拂袖掩杯一飲而盡。
我想像她那樣豪飲,但是我做不到,只因我胸口發悶,喉嚨像被堵住似的,一杯酒,每喝一口,都要分好幾次,才能勉強咽下去。
許是見我喝酒如咽藥,葉蓉朵低低一笑,一掃方才深沉之色,道︰「明知竹雨你不勝酒力,我還要邀你共飲,實屬不該。有那意思便罷,給我吧。」說著,從我手上把酒盞拿了去。
她平時瞅我心思,一瞅一個準,沒想到,此刻,她看我的心思,卻出現嚴重偏差。我是不勝酒力,也不會喝酒,但是現在,我喝不下去,是我心里堵得慌,意不在酒。
而且,我想喝。
自打遇到葉蓉朵後,我才知道我是多麼矛盾的人,一方面慶幸沒被她看穿心思,感到得意,一方面,又覺得,她看不穿,是不夠重視,讓我有些失落。
于是,我故作無恙,把酒盞從她手中拿了過來,和顏悅色道︰「你把我當朋友,邀我共飲,是看的起我。今天又是你特別的日子,作為朋友的我,豈有讓你獨酌獨飲之理?就算喝得爛醉,我也會奉陪到底。來,滿上。」
她睨我片刻,像有話要說,卻沒說出口,繼而星眸靈動一轉,唇角勾起淺笑,提起酒壺一邊幫我斟酒,一邊喃道︰「古靈精怪,竹雨,你讓人難捉模。」接著,為她自己滿酒的過程中,抬眼朝我一瞥,道︰「你我不必客套,隨意就是。」
正好,我也不習慣喝酒就喝酒,干嘛一直踫來踫去,酒桌上的形式主義,讓人反感。
我把酒盞放在嘴邊低抿著,心里卻是對她的話耿耿于懷,莫非,我真的讓她難以捉模看不透?
呵呵,好安全。
「竹雨,獨自偷樂甚麼呢?開心的事,要與人分享才是。」她道。
我月兌口而出︰「總比被人赤|luo|luo看到心里好。」
「恩?甚麼意思?」她擱下酒盞,抬眼睨著我。
「額,沒什麼,喝酒喝酒。」我搪塞著不敢瞅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她神色帶著幾分失望,點頭哦了一聲,重新把酒盞拿起,慢道︰「听那丫頭說,竹雨你跌下懸崖後,記憶力不如從前,可屬實?」
她總是出其不意,說一些讓我心顫的話,弄得我差點把酒灑了。
面對她認真帶著關切的眼神,我實在不忍用「失憶」騙她,可除此之外,我真的找不出任何理由,去為自己對以往的未知做掩護。
「恩,丫頭說的沒錯,好像,是那樣。」我道。
她拿著酒盞的手,略微一顫,意味深長地睨了我片刻,略顯懊惱道︰「是我不好,沒能把你保護周全。竹雨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彌補你。」
我有些興奮,有些期盼︰「那,你要如何來彌補?」
她放下酒盞,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神色微凝︰「自然是,幫竹雨你找回遺忘的記憶。」
不忍心讓她為我而心情沉重,于是,我淡然一笑,故作釋然道︰「往事如煙,過去再美,只是回憶,又回不到過去。記不記得,又有多大關系。所以,你不必因此而耿記于心,順其自然就好。」
「話雖如此。不過,有些過去的事情,我,很想讓你……一直記得。」一句話,她頓了幾次,似乎想說,又不說出口。
她一向談吐大方,氣場十足,從不像此刻這般頓句茫然,像是一個迷途的小孩,待人指引方向。
我看在眼里,不忍于心中。
沉思片刻,我心生一計,不知對精明的她,好不好使,卻也唯有一試。
我把手伸過去,輕輕握住她那瑩白的玉手,半哄半笑道︰「我心小,裝不下太多事情,你只要,把你想讓我記得的事情,幫我找回來就好,其他的,讓它隨風去吧。」
她這才眉眼微展,反過手來把我手握于掌心,清秀的眉峰揚起些許悅色,道︰「好。」
不知怎地,她突然給我一種非常小孩子的感覺,讓我有種想模模她頭的沖動,如果我要真那麼做,她會生氣吧。
想想就好,我不會那樣。
門外出奇安靜,讓我不禁有些疑惑,要擱平時,葉蓉朵前腳進屋,格格後腳就進來攪合,不過今晚,葉蓉朵拿酒進來後,院子再沒其他人動靜,安靜的有些詭異,不會集體早睡吧。
「今天大家伙好安靜,平時熱鬧慣了,一靜下來,倒是讓人不習慣呢。」我一邊抿著酒,一邊說道。
葉蓉朵悠然接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二,夏至之日。有道是,夏至之日鹿角解,又五日蜩始鳴,又五日半夏生。你的屬下們,晚飯後就上山去了。」
听她這麼說,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今天是夏至。先前听過,夏至時節開始割鹿角,蟬兒開始鳴叫,半夏、木槿兩種植物逐漸繁盛開花。
可是,大晚上的,她們不會上山掰鹿角去了吧。
「煙雲姑娘和蓉琪也去了麼?」我道。
「是的,對醫者來說,夏至是采集鹿角的好時節,人多手多,多割幾只鹿角,也能多救人,這是好事」她道。
「可是鹿……」我一急,差點說割鹿角是犯法的,忙改口道︰「鹿兒挺可憐,呵呵~」
「鹿角割了,會再生,竹雨你無須為此而憫傷。」她笑道。
「好吧,咱們喝酒。」我學著她,把半杯酒全部喝進肚里,火辣辣的灼熱,從喉管一路燒到胃。
不勝酒力的我,三杯酒下肚,就覺得雙頰發熱,頭重身輕,不過好在意識是清醒無恙。
喝下第四杯,已是我的極限,渾身的血液,似乎也開始有種被點燃的感覺,通體發熱,肌膚膨脹。
而她,突然沉默不語,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直一直的看著我,就像一尊神聖的塑雕,高貴冷艷,不容侵犯。
她怎麼又變得冷酷起來了?
可是,我卻有些軟疲,顧不上她為何深沉,只能斜倚在桌邊,枕著胳膊,正是俯視她的角度,那張冷峻秀美的臉頰,在黃暗的光線下,透過朦朧的視覺,倒有幾分柔媚美。
恍惚間,一股幽香芬芳將我從頭到腳圍襲通透,接著,我被揉進一片柔軟之鄉,睜開眼來,卻是葉蓉朵將我攔腰抱起,正向床榻走著。
「我,我,能走……」我意識清醒,嘴巴卻不听使喚。
她薄唇輕啟,雙髓柔情無限,輕道︰「我抱你,乖一點。」
她幾步來到榻前,小心翼翼把我放在床上,只是攔在我腰間的手,卻沒有立刻抽去。就那麼居高臨下睨著我,深邃幽幽如水深情,呵氣如蘭向我貼近過來。
恍惚間,我只覺得兩瓣柔軟突然貼上我的雙唇,接著,是那比酒精更能醉人的香吻,深深淺淺,來勢凶猛,一時讓我招架不住,更是透不過氣來。
為了證實這次不是在幻想,我努力讓自己睜開眼,而那雙離我不足兩公分的雙眸,真切地驗證我不是做夢,更不是幻想。
我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