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三和周崇德各懷心事的跟著衙役來到了城樓上,王可宗正站在那沖著下面吆喝著什麼。賀老三和周崇德一起屈膝跪倒︰「卑職參見知州大人。」
「免了。」王可宗轉過身揮了揮手,「賀巡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到榆林灣去查禁私鹽嗎,怎麼這些人跑來說你打死他們的人了?」
「污蔑,這絕對是污蔑。」賀老三趕緊答道,「卑職的確是去榆林灣查禁私鹽,下面那個領頭的便是私鹽販子李爽,他們勾結妖人,使用妖法,卑職此去無功而返。那些死尸不是李爽的人,而是,而是卑職的手下。大人明鑒啊,周大人可以為卑職作證。」
「是嗎?」王可宗把頭轉向周崇德,「周千戶,可是如此?」
周崇德把眼珠轉了轉說道︰「的確如此,賀巡檢說的確是實情。」
「原來如此。」王可宗轉過身朝著城下一指,「大膽刁民李爽,本官現已查明,爾等勾結妖人,抗拒朝廷,大惡不赦。姑念爾等初犯,本官不予追究,爾等自行退去,不可再妄生事端。」
「大人。」李爽剛要說話,卻被從後面走過來的許朗給按住了。
「知州大人。」許朗仰頭說道,「大人身為大明父母官,飽讀聖賢之書,自當盡心竭力,上報朝廷,下撫黎民。我等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大人卻不聞不問,僅憑賀老三寥寥數語,便妄下結論,在下不才,敢問大人,這大明律法便是如此斷案的嗎?」
許朗字字洪亮,句句在理,把個王可宗噎的半天說不上話來。
「大人。」許朗見王可宗不說話,繼續高聲說道,「大人如此斷案,草菅人命,何以服眾。一旦激起民變,卻不知大人如何向朝廷交代。」
「反了,反了,刁民,刁民。」王可宗氣的連連拍著垛口,也不知道手疼,「來人,來人,把這些刁民統統與我拿下。」
「大人且慢。」許朗沖上拱了拱手,「既然大人說我等勾結妖人,在下變個戲法給大人看看如何?」
也不等王可宗有什麼反應,許朗轉過身對著人群後面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人群後「嗖」的一聲,一支煙花竄上了天空,在半空中「踫」的炸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王可宗有點糊涂,「這叫什麼戲法,這不就是過年放的煙花嗎?」
王可宗還沒從疑惑中明白過來,突然,城牆左前方的一個高地上傳來一聲巨響,瞬間火光四sh ,碎石亂飛。幾秒鐘之後,右前方的樹林處又是一聲巨響,十幾顆小樹被攔腰斬斷,燃起了熊熊大火。接到信號,37毫米炮連放2炮。
王可宗只覺得兩耳嗡嗡作響,他徹底傻了︰「周千戶,周千戶,這是什麼?」
周崇德現在比王知州還傻,張著大嘴半天吐出了幾個字︰「炮,大炮,紅衣大炮。」
過了片刻,許朗對著城牆上依舊呆傻的王可宗深施一禮︰「知州大人,敢問這崖州城可擋得住這紅衣大炮否?」
「擋不住,絕對擋不住。」王可宗腦子里一片空白,想都沒想,下意識的回答了許朗的提問。
「大人,大人如此斷案,一旦激起民變,崖州陷落,不知大人將何去何從?」許朗深知明朝的規定,一旦城池陷落,那作為一城的最高文官,左右逃不過一個死字。
許朗輕輕一笑,又沖著城上高聲叫道︰「陳幕友,可否出城來與在下一敘,在下有話請幕友轉告知州大人。」剛才經過李爽指認,許朗知道了王可宗身旁站著的便是師爺陳民城。
「啊?!」陳民城差點沒從城牆上掉下去,這怎麼盯上我了,我又沒招誰惹誰啊。
王可宗的腦子逐漸恢復了正常,「老夫子。」
「大人。」陳民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明鑒,學生實在和這些歹人毫無瓜葛。」
「老夫子何必如此。」王可宗拉起了陳民城,「本官並沒說你和這些人有何瓜葛,不過既然他們點名要你去商談,我看還是勞煩老夫子跑一趟吧。」
「我覺得也是。他們的紅衣大炮並沒有直接轟擊城牆,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想殺官造反,我們還有商量的余地,老先生還是辛苦一趟吧。」大字不識一個的周崇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的聰明起來。
「王大人。」許朗又在城下喊了起來,「既然陳幕友不願出城和在下商談,在下一人過去,我們就在城門處交談如何?」
「許朗。」韓萬濤從後面急匆匆跑過來,一把拽住了許朗,「你不能去,太危險。」
「沒事。」許朗拉開韓萬濤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後腰,「我不會以身犯險,帶著手槍呢。現在是最緊要的關頭,必須拿下,我不進城門,你讓李福強做好準備,稍有不對,馬上開槍,我還不想死。」
「許兄,我和你一起去。」李爽現在是越發的敬佩許朗了。
「不必。我自己就行,你看好你的人。」許朗說完,拍了拍李爽和韓萬濤,轉身向城門走去。
兩扇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一條縫,擠出了4個拿刀的衙役。陳民城戰戰兢兢的從門縫里伸出了腦袋,見許朗果真是一個人兩手空空的站在門前,陳民城這才慢慢擠出了身子。
許朗沖著陳民城作了一揖︰「在下許朗,見過老先生。」
陳民城趕緊回了一禮︰「許公子,我們好像素未謀面啊。」
許朗呵呵一笑︰「這沒關系,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用,不用。」陳民城連連擺手,「這些都是知州大人的心月復,不妨事的,有話請講當面的好。」
「好,在下就實話實說了,還望老先生將在下的話如實轉告知州大人。」
許朗當下將賀老六帶人去偷襲榆林灣的事絲毫不漏的說了一遍,並將榆林灣的要求也如實的告訴了陳民城,並沒有隱瞞李爽本是私鹽販子以及和榆林灣的關系這一節。
陳民城越听眼楮越大,這事牽扯大了,里面不但有賀家兄弟,還有千戶大人,居然還有土舍黎兵。
「李公子,你們的意思是只追究賀老三一家,別的都可以不過問?」陳民城不太相信許朗所說,好幾家聯合襲擊的榆林灣,只追究賀老三一家,這賀老三怎麼就這麼倒霉。
「當然。」許朗說道,「這賀老三搶了我們三條船的鹽,還打死打傷我們的人,此人是萬萬不能放過的。至于別家嘛,我們非但不追究,他們這次的損失和死者撫恤,我們榆林灣還可以承擔。另外,只要知州大人能幫助李爽謀得這巡檢一職,以前賀老三的孝敬,我們可以加倍,自然也少不了老先生那份。」
「只是……」陳民城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這榆林灣有這麼多錢嗎,別是空口白牙。
「老先生可是疑慮我榆林灣的財力?」許朗明顯的看出來陳民城在想什麼。
「哪里,哪里。」陳民城慌忙掩飾道。
「不瞞老先生。」許朗決定要給這個師爺吃個定心丸,「我榆林灣一年產jing鹽數百萬斤,此外還有別的物品可以出產,這些冰炭兩敬,老先生只管放心。賀家在崖州的勢力,我們自會打理,無需知州大人費心。還有,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榆林灣的紅衣大炮老先生剛剛也是見識過的,我許某人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有海盜,土匪s o擾地方,知州大人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了。這地方綏靖對知州大人的考評恐怕也是大大有益吧。」
「如此,請許公子稍候,我這就轉告知州大人。」
「老先生稍等。」許朗叫住了陳民城,「知州大人乃崖州之朗朗青天,對賀老三這種欺壓鄉里,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自會查明原委,升堂公審,以正律例。這萬民傘嘛,自然是少不了的。」
陳民城又從門縫中擠了回去,急匆匆的跑上了城樓,趴在王可宗的耳邊低低的說著話。王可宗不露聲s 的听著,不斷的點頭搖頭,搞的賀老三和周崇德在一旁急的抓耳撓腮。
王可宗听完陳民城的訴說,背著手在城牆上來回踱著步,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和怒火。陳民城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句話不說。踱了一會,王可宗回過頭和陳民城低低耳語了幾句,陳民城連連點頭。
賀老三這個急啊,這陳民城下去到底和李爽那些人說了什麼,怎麼知州大人現在突然一點不緊張了。正想著,卻見陳民城向自己和周崇德走了過來。
「老先生。」賀老三搶先施了一禮,「不知王大人有何教誨?」
陳民城沒有理會他,而是沖著周崇德一拱手︰「周千戶,可否借一步說話?」
「完了,完了。」賀老三的兩腿直打哆嗦,「王可宗不是把我賣了吧。」
賀老三死死的盯著走到一旁的周崇德,卻見周崇德不斷的點頭,眼楮越眯越細,嘴巴卻越咧越大,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賀老三暗暗模了模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王可宗,你要真不仁,那就休怪老子不義,大不了魚死網破。」
陳民城說完,便和周崇德一同走到王可宗身旁,一左一右的站定。
「來人!」王可宗突然大叫一聲,把賀老三嚇得一哆嗦,「將這個魚肉鄉里,貪墨府庫的崖州巡檢司巡檢賀飛拿下!」雖然對李爽和許朗的承諾半信半疑,但這失城之罪,王可宗是萬萬擔當不起的,思前想後,王知州決定還是犧牲賀家兄弟,先保住這崖州城再說。
「王可宗,我ri你n in i!」賀老三大叫一聲,抽出匕首朝王可宗撲了過去。
可還沒等他近身,周崇德飛起一腳,直接踢飛了他手中的匕首。緊接著賀老三的腿彎和背後結結實實的挨了2棍子,賀老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4,5只手上來將他死死按住。
「好你個賀老三,居然還敢謀刺本官。」王可宗驚魂未定,指著賀老三罵道,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來人,回州衙,升堂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