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大火在山寨上熊熊燃燒,滾滾黑煙直沖雲霄。所有的士兵在休息了一個晚上以後,押解著被俘的200多人和繳獲物資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又是一板一眼的走了4天,出征部隊回到榆林灣的時候已經是第十天了。周崇德看見自己的人一個不少的全回來了,大嘴咧到了耳朵後面,可當他看見只有11個人頭的時候,頓時覺得自己的生意這次虧大了。才11個首級,即便有匪首雲中豹,這戰果要是報上去恐怕最多就是幾句不痛不癢的嘉獎。周崇德一直就沒明白,為什麼連那些重傷殘疾的土匪榆林灣也留著,這不白白浪費糧食嗎,一刀一個多干脆。
周崇德這幾天一直跟在蔣北銘和韓萬濤的**後面,努力的游說著要將那些受傷的土匪也帶走。但蔣北銘不但拒絕了他而且還一本正經的告訴他,那些人是戰俘,按照榆林灣的規矩,戰俘應當有戰俘應該得到的待遇,更不能隨便殺戮戰俘。
「這榆林灣的人看來是腦袋壞掉了。」周崇德心里想到,「不用那些腦袋來換功勛還白養活著,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奇怪的規矩。」不過韓萬濤私底下找過他2次,提出來要將丁小武留在榆林灣,可以用銀子交換。周崇德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丁小武是誰,但是韓萬濤開出的價錢卻讓這個千戶大人吃了一驚,100兩銀子。周崇德不傻,韓萬濤給出的理由是丁小武忠厚老實,適合做自己的親兵,這理由鬼才相信,能當親兵的人有的是,誰能值100兩銀子。周崇德心里暗下結論,這丁小武的身上說不定藏著什麼秘密。
耿瑞長的黝黑瘦小,一付中國傳統農民的形象。自從被抓住以後,耿瑞就一直惴惴不安,連晚上睡覺都一直做噩夢,夢見自己被砍了腦袋,周圍紅彤彤的全是鮮血。他幾次向押送他的士兵表示過,自己之所以當土匪完全是因為被脅迫,責任全在雲中豹身上,自己一個人也沒害過,更別說殺人了。可押送他的士兵卻壓根不听他說,只是告訴他一句話,等到了地方,就知道如何處置他們了,這更讓耿瑞越發不安,心里不由埋怨起他爹來了︰「都說賤名好養活,這倔老頭非得花上銀子找什麼秀才給自己起了這麼個名字,耿瑞,這哪有點祥瑞的意思,等腦袋搬了家,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了,那可就真祥瑞了。」
耿瑞和其余的俘虜被一群手拿長矛,穿著奇怪衣服的大兵看著,開始砍樹蓋房子,誰也沒弄明白這是要做什麼,難道要做苦力?只要不掉腦袋,做什麼都行。耿瑞賣力的干活,不但他,讓所有的俘虜都沒想到的是,每天居然還有飽飯吃,居然還是白米飯。這些俘虜們更迷惑了,難道是斷頭飯?等到房子蓋好之後,這些人竟然被統統趕進了自己蓋的房子里,每個人還發了新衣服和被褥,只不過每個人的衣服上面都寫著一排字。從看押他們的大兵的口中,耿瑞得知自己衣服上的字是一三五。
在關于如何處置這些被俘虜的土匪的問題上,蔣北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表現的比許朗還倔,堅決要給這些人戰俘待遇。
軍委會議上,王華拍著桌子質問蔣北銘︰「戰俘,什麼叫戰俘,兩軍打仗才叫戰俘,這是兩軍打仗嗎,我們是剿匪,什麼是土匪你懂不懂,土匪,人人得而誅之。現在不殺他們已經夠寬厚的了,你別搞出什麼日內瓦公約來,這里是瓊州,是大明朝,離日內瓦太遠了。」
蔣北銘針鋒相對︰「剿匪?你倒是說說何為兵,何為匪?殺良冒功算不算兵,官逼民反算不算匪?別把自己想的那麼正義,我們打賀老三和賀老六的時候,誰又是兵,誰又是匪?」
「都別吵吵,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曾廣賢的提議得到了一致認同,但結果卻令所有人失望,2比2比1,曾廣賢這個提議者投了棄權票。
一天以後,範秋明很遺憾的通知張國棟,委員會的表決也是4比4比1,範秋明本人投了棄權票。
這個事情被迫交給了全體穿越者。在臨時召開的穿越大會上,譚靜和蔣北銘站在了一起︰「首惡必辦,脅從不問,這是我們的一貫方針。」
「譚主任。」下面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咱們這是第一次,沒有一貫。」
譚靜沒理會這個打岔者,繼續說道︰「雲中豹已經死了,這就是首惡已經伏誅,剩下的這些人大多都是逼上梁山,手里面也沒什麼血案,我們沒有精力去一個個鑒別,殺誰不殺誰,判誰不判誰,這需要慢慢來鑒別,急不得。如果我們操之過急,就會很容易失去群眾基礎。」
「對,這事不能急,還是先把他們當作戰俘看押比較好。」听說這些人可能要轉交到巡捕房和穿越法庭來,柳冠南和史顯揚的腦袋都大了一圈,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支持蔣北銘,200多號人,一個一個查,一個一個判?這麻煩事還是交給蔣北銘去頭疼吧。
最後投票的結果,這些青壯可以按照戰俘的標準來對待,但是必須勞動,榆林灣不能白養著他們。至于女人和老幼,則暫時交給巡捕房和婦聯,因為這里面有相當一批是被擄上山的。
「長官到,全體立正!」隨著衛兵的一聲命令,耿瑞和其他的人手忙腳亂的從大通鋪上爬起來立正站好。這些日子,在藤條和飽飯的雙重刺激下,所有的人都學會了立正敬禮。
軍委會所有委員一起走了進來。張國棟威嚴的掃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有些不情願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紙說道︰「現在宣布榆林灣軍事委員會命令。所有被俘人員,一律按照戰俘地位予以對待。戰俘的自用物品,除武器、馬匹、軍事裝備外,仍歸戰俘保有;戰俘的住宿、飲食及衛生醫療照顧等應得到保障;對戰俘可以拘禁,但除適用刑事和紀律制裁外不得監禁;不得隨意打罵羞辱戰俘,戰俘的人格和尊嚴必須得到保障;在任何情況下,戰俘均不得放棄被賦予的一部或全部權利;在對某人是否具有戰俘地位發生疑問的情況下,未經穿越法庭作出決定之前,此人應享有應有的保護。」
「你們都听清楚了嗎?」張國棟讀完命令後又追問了一句。
「別說他們,我他媽都沒听明白。」王華心里暗暗說道,「這蔣北銘,還真能照搬《日內瓦公約》。」
果不其然,沒人說話,沒人能听懂這個大老爺剛才念的那一大段話是什麼意思。戰俘?什麼是戰俘?人格,尊嚴,還權利?這都是什麼啊。
「報告大老爺……」耿瑞惴惴不安的第一個問道,總要有人開口吧。
「叫長官!」旁邊的衛兵喝道。
「長,長官。」
「你有什麼問題?」蔣北銘和顏悅色的問道。
「報告長官,是不是不砍俺們的腦袋了?」這是耿瑞最關心的問題。
「不砍,除了罪大惡極的,一個都不砍。」蔣北銘說道,「不但不砍你們的腦袋,誰有病有傷,我們還給予救治。」
「那是不是俺們還能住在這,是不是每天還有白米飯吃?」耿瑞听說不砍腦袋了,放下心來,突然又生出了一種得隴望蜀的感覺。
「對,目前你們就住在這,天天白米飯管飽,不過你們要听從安排,要干活,別想惹事,誰想鬧事,就砍誰的腦袋。」蔣北銘連哄帶嚇的說道。
人群中突然發出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砍腦袋了,還天天管飽,住的地方雖然擠點,可干淨整潔,比在山寨的時候好多了。干活,誰在家的時候沒干過活啊。就算上了山,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銀,這種話雲中豹說了多少次了,別說金銀了,連大稱都沒見過。很多人頓時生出了埋怨這些榆林灣的大兵怎麼沒早點去把自己抓來的心思。
土牆外的訓練場上,幾百名士兵和巡捕整齊的站立著。臨時搭建起來的主席台上,張國棟扯著嗓門高喊著︰「榆林灣軍事委員會嘉獎令。榆林灣民團一連三排7班一等兵鄧鐘國,在陵水縣剿匪戰斗中,表現英勇,奮勇殺敵,特授予二等日月勛章一枚,並晉升下士軍餃。三排8班二等兵鄭鐘軍,在戰斗中勇往直前,表現出色,特授予二等日月勛章一枚,並晉升為一等兵軍餃。」
韓萬濤果真沒有食言,回來以後就向軍委會提交了嘉獎申請。這在榆林灣是第一次,如何嘉獎,軍委會基本照搬了後世軍隊的做法,授勛章,升軍餃,但是職務是不能動的,軍官和班長還必須由穿越者來擔任。2個重傷員被授予了二等日月勛章,其他一共10人被授予了三等日月勛章,所有參戰人員全被授予了參戰紀念章。這些紀念章由沈大興連夜打制了出來。這兩個重傷員在歐陽大夫的精心照料下逐漸好轉,但兩人連名字都沒有,韓萬濤臨時給兩人起了名字,一個鐘國,一個鐘軍。李福強對于自己沒有被授勛有些不滿意,自己才是這次戰斗的前線指揮,而且又是第一個沖進的山寨。沈大興倒是開玩笑的對他說過︰「想要勛章,那還不簡單,我讓軍械組多打幾個,給你掛滿了,也搞個朝鮮式的防彈衣。」
看著鄧鐘國和鄭鐘軍興高采烈的走上主席台,看著自己的100名士兵眼里羨慕的神情,周崇德感覺自己這次榆林灣沒有白來。根本不用花銀子,一個小鐵片就能讓這些大兵如此的瘋狂,這招自己將來也得好好學學。
丁小武很失落在站在隊伍當中,昨晚韓萬濤找過他,並無奈的告訴他千戶大人不同意放人。丁小武甚至有了當逃兵的想法了,不過韓萬濤暗暗對他說,榆林灣實際上已經接納了他,他已經成為了榆林灣民團的一名戰士,只是現在因為顧及到周崇德的面子問題,暫時還不能公開。韓萬濤讓丁小武跟著周崇德回崖州,並且要密切注意崖州各方面軍隊的情況,到時候崖州辦事處的人會和他聯系。韓萬濤拐彎抹角的說了大半天才讓丁小武明白過來,這是要自己當奸細。
丁小武一夜沒怎麼睡,對于這種吃里扒外的事到底是干還是不干,他拿不定主意。但不管怎麼說,看來自己想堂堂正正留在榆林灣目前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