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天際灑落,透過樹枝的遮掩,稀疏的照在下方那安靜的後山之中。
在陽光的陪伴下,何軒與雲菲菲帶著一干大坡村人,回到了括別三年的後山上。
何軒打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進屋內,一陣悠遠而古老的沉香木的氣味幽幽飄來,一呼吸,引出萬千遐思。
屋內,不膽沒有想像中的髒亂差,反而被收拾得井井有條,幾乎和三年前沒有多少差別。
唯一,有差別的便是屋內多出了一塊木板,木板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刻痕。
何軒,將這塊木板拿在手里,撫模著這些刻痕,他的眼中似出現了小葉子一刀刀雕刻的身影。
那白衣飄飄豐姿絕美的身影,每在木板上刻下一刀,便是一天的流逝,每刻下一刀,她臉上的優愁,便濃上一分,她不知道,她要刻下多少刀,那遠去的人才歸來,亦或者是,那遠去的人永遠不回來了……
何軒的眼波突然變得悠遠悵然、傷感……
「小妮子,我雖不再是他了,但我會替他好好照顧你的,如果你願意,我願意替他保護你一輩子……」何軒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微笑,喃喃自語道︰「若不是當初怕你跟著我吃苦,我早帶上你了,這三年想必你過得很好吧?」
一絲悔意,悄然在他的心中蔓延,如同煙霧般,剎那間席卷了他的整個心靈。
八百三十一道刻痕,不對?三年一共一千多個riri夜夜,為何少了二百多道刻痕?
當何軒的手掌撫完這些刻痕時,他的心忽然一陣劇痛,他禁不住地松開了手。
「 !」
木板落到地上,何軒仿佛听到了心碎的聲音,一滴淚不受控制滑了出來。一股不好的預感迅速從心里升了起來。
屋內,雲菲菲正帶領小風等人修建木房,不然今夜他們可得露天休息了,就在此時 的一聲,一面泥牆轟然倒地,緊接著何軒飛也似地沖出,直奔山下而去。
「軒兒,你這冒冒失失的要做什麼?」
「師尊,你這是去哪?」
「村長……」
對于身後的聲音何軒如若末聞,直奔記憶中的小屋而去。
離何族不遠的另一個山頭,有幾間陳舊的小木屋,它的顏s 已泛黃,像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但卻有一種風雨吹不倒的結實感。
木屋的身後是一片遼闊的牧場,一條小河靜靜地流過它的身旁。太陽升起時,從小木屋的窗口東望,鄰屋遙遙,房舍依稀可見。
何軒從遠處風馳電掣而來,驚得樹林間的飛禽驚恐逃散。
奔至木屋,何軒敲了敲門,一位憨態可掬的老者探出頭來。
「你是?」
眼前的少年被白發掩住了面容,隱約間露出的一雙寒目,看得老者一陣害怕,隨即驚呼︰「這位少爺……我們這里已經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你高抬貴手啊!我們兩老還要過活……」
此時一位老婦人也探出頭來,她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兩只小小的眼楮有點渾濁,他的手,有小薄扇那麼大,每一根指頭都粗得好像彎不過來了,皮膚皺巴巴的,有點兒像樹皮。
「徐大叔,徐大媽,是我…何軒!」何軒將白發捋起,露出了笑臉,道︰「我是找小葉子的,不知小葉子可在?」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何…何軒少…爺?」
兩人使勁地眨了眨眼,看清來者竟是失蹤了將近三年的身影時,駭得險些跌倒,旋即,急忙請何軒進屋。
屋內,家圖四壁,耗子進來都得哭!
何軒只是簡單地掃了一眼,便知曉這些年,兩位老人過得定是很苦,
「怎麼沒見小葉子,難道她還沒回來嗎?」何軒一坐下便道︰「這些年,你們兩老可好?」
「你走後的第二年,蒼族分肢的一位少主看上了小葉子的美貌…小葉子不願…就在半年前……小葉子被逼死了……她就葬在山後頂不遠……」
聞言,兩老禁不住地抽泣起來。斷斷續續地講起了那段往事。
轟!
何軒直覺自己的腦袋被這幾句話炸碎了,半條命都被這幾句話轟死了,一口血紅狂噴而出,他四肢麻林,頭腦轟鳴……
呆然落淚,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這個痴心的女子,她一直在苦苦等他。
一ri、一月、一年……直至第三年……
她終于等到了他!
可是,他回來時,她已經死了。
到頭來何軒方始發覺,原來她只是在等——死!
是蒼天弄人,總叫緣份飄渺?
還是冥冥中早有定數。
叫天下有**全都身不由已。
何軒瘋了似地沖向後山。
後山頂上,野花爭奇斗艷,朵朵昂首挺胸,仿佛在向太陽挑戰!
漫山遍野的野花,迎著風和ri麗的陽光,欣欣向榮。在翠綠yu滴的葉叢中閃動著一朵朵金黃的、粉紅的、淺藍的十錦山花。有的像縮小了的向ri葵,有的像頭上頂著的明珠。
在這花叢中的一座新墳上,幾朵野花,開得特別鮮艷,它們雖不如牡丹那麼名貴,茉莉花那樣芬芳,也不如菊花那樣多姿,但它們不怕狂風,不怕暴雨,不怕烈ri,不怕貧脊,到處扎根,生長,開花。
「小葉子,我回來了……」
一走上山坡,何軒就 地一聲跪在地上,由于用力過猛,一蓬鮮血一濺而出,染紅了他那顆已經碎了的心。
「小葉子,我回來了!!!小葉子,我回來了……」
何軒猛的仰頭怒吼,那吼聲之中,有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天空上,磅礡的大雨忽然傾瀉下來,撲打在他的臉龐上,已看不清那臉上流下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
「為什麼啊?!」
「啊!啊啊!!啊啊啊……」
何軒爬至小葉子的墳頭前,雙拳瘋狂的錘在大地上,那咆哮的聲音,猶如泣血一般,蘊含著無盡的悲意與痛苦,在這天地之間,遠遠的傳開。
淚,終于蓋過了大雨!
是熱血漢子的淚!是一顆曾經擁有,現又失去的心。
何軒趴在地上,親吻著泥土,胸膛在一起一伏,雙手也在急劇顫抖!
淚,洗滿他整張臉,他咬牙切齒,心中升起千句萬句︰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飄雪要死?
為什麼小葉子要死?
為什麼愛我的人全都要死?
蒼天,你沒眼?當我再登顛峰時,我定要把你踏碎,踏碎,踏碎,踏碎……
何軒豁然指天,他要用自己那雙小手判決蒼天的不公!
血在燒!
何軒愈想,心頭愈是波瀾起伏,燒著的血登時由心直向其腦門沖去,燒昏了他的腦海,一股莫名而可怕的恨突然在他體內暴增,他的雙手不斷地顫抖,他的胸膛在急速地起伏著,他的喉頭發出撕心裂肺的低吼,他似乎已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他自己!
遠處的血魂,似是受到了牽扯,散出了萬丈光芒,而後沖向天際,直奔何軒而來。
它已化為一柄審判一切善惡的槍!
山坡上,所有目光都望向那座最高的山峰,感受著那咆哮聲音之中的痛苦,他們眼楮也是通紅起來,一股酸意令得他們眼楮濕潤下來。
「走,過去看看?」
雲菲菲帶著小風等人來到山峰上,雲菲菲一眼看到墓碑上的字便暈死了過去。
風雨呼呼怒號,在怒號的風雨聲中,可還再有小葉子那甜甜的聲,泣訴著雖暫但快樂的一生?
「小村長,你要振作,她活著太苦了!離去時你就讓她安心地走吧……」
是啊!
生命苦短……
他和她,歷劫重重苦難,可到了最後,還是不能在一起。
「你們回去吧!我要為小葉子守靈!」
何軒抬起頭,所有的眼淚收起來了,蒼天親手寫上的離別,由不得他拒絕,只是從此以後,何軒不再看天上太陽透過雲彩的光,不再找,約定了的天堂,不再嘆人間的世事無常……